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楊鳶洛想都沒想過,這京城的圈子竟然會這麼小,擡頭不見低頭見,十步一熟人。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能怪京城小,只能說京城裡她熟識的那些人都和她一樣,沒事兒出府能做的事情也就那麼幾件。
所以,她能在茶館遇見楊仲庭和何夏一點也不奇怪。
幾人見面分外尷尬,情形頗爲詭異。
一是何夏和寧遠不對付,見面雖說是要打個招呼的,可心中卻都對對方極其輕蔑。
二是楊仲庭和楊鳶洛,兩人也並不友好,但楊仲庭見着楊鳶洛卻下意識的喊了一聲“王妃”,還要站起來行禮,卻被楊鳶洛的一個眼刀掃過來,停止了動作。
楊仲庭看了看寧遠和何夏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又瞧着楊鳶洛似乎是氣悶了,只能訕訕地閉了嘴。
這也不怪他嘛!誰叫楊鳶洛那麼彪悍,楊仲庭現在一見到她腿就發軟,生怕她也把自己弄到牢裡去。
沒錯,楊仲庭直接把杜三娘入獄之事歸罪在楊鳶洛身上。他覺得自己的孃親也沒得罪誰,除了楊鳶洛處處和她作對之外,也沒有人會如此針對她,所以,這事兒指定跑不了楊鳶洛在背後做推手了。
因爲楊仲庭的嘴快,直接將楊鳶洛的真實身份說出來,寧遠和何夏兩個人心裡都稍稍有點底了,卻不點破。
尤其是寧遠,不禁有些後怕起來。他是認識楊仲庭的,只不過交情不算深,知道他家中出了三個妃子,其中一個就是湘王的王妃。
而楊兄身份神秘,只說自己姓“楊”,他見對方不願意透露太多也沒有過問,可是卻完全沒有想到她是女扮男裝啊!怪不得楊兄的身材如此……如此窈窕。
可是……
昨天他和王妃秉燭夜談了一晚上啊!這事兒要是被王爺知道了……他豈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楊鳶洛笑了笑,有些欲蓋彰顯的味道,“既然是熟人,就坐一桌吧,你說如何,楊兄弟?”
楊仲庭現在對楊鳶洛是又恨又怕,卻一點也沒有反抗的能力,平日裡和京城的公子哥兒中們也是揚眉吐氣的,可是一見到她的面瞬間就慫了。
楊鳶洛一出現,楊仲庭瞬間就變成了家長坐在旁邊看着似的小孩子,時不時看看她這個“家長”的臉色,不讓他插嘴絕不會多說一句話。此時他臉色有些發白,緊張的點了點頭。
楊鳶洛扶額,心裡罵了一句楊仲庭真是不爭氣!
得知楊鳶洛的身份,何夏對她不禁改觀,言辭間多了幾分討好,從前他對楊鳶洛可沒有這般尊敬。
可是光他一個人在這裡說得口乾舌燥,寧遠和楊仲庭卻連話都不接,楊鳶洛也是愛答不理的,搞得何夏說着說着就覺得自己尷尬了,看着楊仲庭,“楊弟今日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臉色也不太好……心不在焉的。”
楊鳶洛順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楊仲庭確實有些侷促,她纔不會說,楊仲庭其實是被她嚇得呢!
“沒有沒有,”楊仲庭悄悄撇了楊鳶洛一眼,連忙擺手,“只不過最近夜裡的時候歇息不好,有些累了罷了。”
楊仲庭在心裡暗暗腹誹,不是他不爭氣,只是對手太強大!
何夏一聽,頓時又開始不正不經的調侃起來了,“呦,楊弟夜裡不會是做什麼壞事兒了吧?”
楊仲庭有些做賊心虛,不時的看看面無表情的楊鳶洛。
何夏忽然反應過來這兒可不光只有他們幾個可以隨便開玩笑的,還有一個女子呢。並且人家身份高貴,若是說出的話惹她嫌惡了,到王爺面前抹黑他,估計不管他爹是不是御史大夫他都沒有出頭之日了。
其實他們這樣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因爲楊鳶洛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們的對話,而是心不在焉的喝茶、聽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原本楊鳶洛覺得今天碰見這二人已經夠倒黴的了,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卻更讓她覺得無奈。
沒錯,楊鳶洛碰到湘王府的人了。
不過好在,這人不是墨祈煜,不然楊鳶洛真是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離家出走還被家長碰上的感覺,還有比這更丟人的事嘛?
楊鳶洛還以爲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沒錯啊,走進來的那兩個人的確是玉衡公子和錢多多。
他們兩個何時關係這麼好了?竟然是越過自己單獨出來的?她到也不是介意,只是覺得新奇,玉衡公子可不是主動的人,當然他也不是容易接觸的,錢多多和他才見過幾面?關係就如此之好……
莫不是真有什麼私情?
自從知道墨祈煜生母和當今皇上的事蹟之後,楊鳶洛的想象力越來越豐富,幾乎可以和雪影比肩。
再說,玉衡公子和錢多多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想了想,楊鳶洛的重點轉移了,她突然想起雪影。也不知道這丫頭現在怎麼樣,是不是在着急?
肯定是了,以前雪影一跟着她幹壞事都會心虛害怕得不得了,這一次她直接把雪影拋下就走了,雪影指不定會以爲自己不要她了呢。
越想楊鳶洛越心煩。
恰巧此時錢多多眼睛咕嚕嚕的轉着,一下子就發現了坐在二樓拐角處的楊鳶洛,踮起腳尖附在玉衡公子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玉衡公子也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隨後二人就走了過來。
今天錢多多依舊是上次那身男裝,何夏一看到他們兩個上樓來,牙齒又不禁咬得咯吱咯吱響。上一次在第一樓參加對對聯的比試時,這二人和楊鳶洛都沒少羞辱他,楊鳶洛是王妃,他不能頂撞,也就罷了。他們兩個也是一身華貴,估摸着身份也不會太低,八成又是自己惹不起的。
何夏又開始鬱悶,他從來沒這麼嫌棄過自己這個身份,御史大夫之子,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以前還沾沾自己,可是如今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還是得點頭哈腰。
“楊兄,你怎麼也在這裡?”錢多多清麗的嗓音打斷在場之人各自的心思,全部都回到現實來,下意識的緊盯着說話之人。
錢多多一下子齊刷刷的被這麼多雙眼睛注視着,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怎麼了?怎麼都看着我?”
楊鳶洛被她又呆又楞、一臉迷茫的表情逗笑了,大家一看,連楊鳶洛都樂了,那麼他們也不能幹杵着,都跟着傻笑起來,反而惹得楊鳶洛一陣莫名其妙。
“我是和寧兄弟一起出來喝茶的,你呢?”楊鳶洛雖說是問她,眼睛卻一直不離玉衡公子,企圖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來。
錢多多卻雲淡風輕,“我是和玉公子出來見世面的啊!”
見世面?錢多多又不是養尊處優、日日憋在府裡的女子,成天出來瘋鬧,她見識的還少嗎?楊鳶洛極其鄙視她,看來錢多多肯定是爲了能和玉衡公子共處才找了這麼一個爛藉口!
其實楊鳶洛着實是想多了。
今日錢多多本是想要去王府裡找楊鳶洛玩的,誰知道連平日裡脾氣溫和的墨祈煜都沒有出來接待,直接就告訴她楊鳶洛不在府裡。錢多多失望的同時,卻收穫了另一份驚喜。
錢多多在府中偶遇了玉衡公子,二人不鹹不淡的敘了敘舊……其實也沒什麼好敘的,兩人也不過幾面之緣,都是錢多多在沒話找話,玉衡公子也沒嫌她絮叨。最後二人一拍即合,決定去外面走走,沒想到就這麼巧,遇到了楊鳶洛。
對於墨祈煜和楊鳶洛的爭吵,玉衡公子還是有所耳聞的。府裡的丫鬟都在說王妃失蹤了,墨祈煜卻不着急,反而淡定得很,肯定是知道她去哪兒了,但是看他心情不太好,一猜便知,兩人定是鬧矛盾了。
“既然遇上了,那幾位公子不介意我們也坐在這裡吧?”錢多多笑意瑩瑩的看着其他人,她主要是想問問何夏的意見,要是他繼續狗眼看人低不讓他們坐的話,她就……就讓玉公子把他打到服爲止。
出乎意料地,何夏半點不情願也沒有,道,“二位請。”
錢多多和玉衡公子這就落座,吩咐小二上了一壺花茶,這麼一行人就相安無事的在這兒坐了半天。
但這還不算完,楊鳶洛覺得,她下次再離家出走什麼的的時候,應該挑個良辰吉日,能夠遇上個好心幫助她的人,收留她,然後讓她不想見到的人通通都留在家裡,不來和她相遇。
可是這畢竟是楊鳶洛自己心中的笑談,事與願違,楊鳶洛這一壺茶還沒見底呢,就又遇到了一波兒丞相府的丫鬟小廝們,爲首的還是小魚兒和白芷、雪影等人,一看就知道是來找她的了。
楊鳶洛怎麼肯乖乖坐在那裡等着被找到,所以在她看到這一夥人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對桌上的人道,“在下先告辭了,幾位慢慢喝。”
還不等人回答,楊鳶洛就步伐輕快,卻絲毫看不出慌亂的下了樓,從茶館的後門出去,剛巧與進來尋人的白芷等人錯開。
小魚兒眼尖,看到近來府裡的常客錢多多和玉衡公子坐在一起,另外旁邊還坐着丞相府的少爺和兩個不認識的公子。她伸手捅了捅白芷,示意她往樓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