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甘然皺起眉。
蘇如繪拈了一塊桂花糖蒸慄粉糕放進嘴裡,完全嚥下後才悠悠道:“上一回,我母親進宮,和我說了這些事情,本來我以爲不是什麼大事,你跟着陛下又甚是忙碌,所以也沒和你說,可最近忽然被提醒,琢磨了一下,還是告訴你的好。”
“若皇祖母比你們蘇家還早的知道崔氏乃是暹羅奸細,當初爲何會讓她進宮?退一步來說,就算讓她進宮了,又爲何還要讓她成爲佳麗?”甘然搖頭,“社稷固然重要,但皇祖母只有父皇一個兒子,是說什麼也不可能叫父皇冒險的,崔氏做了佳麗,爲父皇侍寢之時多有行刺之機,皇祖母怎會冒這個風險?何況崔氏最後還懷了身孕!”
蘇如繪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我總覺得前太子廢棄得離奇——柔淑郡主撫北戎的事若在陛下和太后未準備好前就外傳,閥閱將會有什麼樣的動作,不問可知,陛下與太后俱是聖明之主,定然不會輕易被套出話來。”
“你說到這個,有段時間,我倒猜着是你,畢竟柔淑郡主那時候是一直偷偷跑去玉堂殿裡尋你的。”甘然也不諱言自己的疑心,隨即道,“但我後來想想不對,皇祖母雖然待你們一向和氣,這仁壽宮裡,你實在做不上什麼手腳。”
蘇如繪也不在乎他的直言,只道:“這主意據說是陛下想到的,然後告訴了太后,太后亦覺得可行,接着太后就召了柔淑郡主。柔淑郡主那時候說她對車非胡念念不忘,爲了取信於我,也將此事,告訴了我。”
“除了這些人外,其他人絕無聽到可能,所以我想,閥閱之所以能夠如此之快的做出反應,太后和陛下自然不可能把消息外傳,我想傳也傳不出去,那就只有……柔淑郡主自己了!”
甘然皺眉:“可她所在的裁雲閣……”
“裁雲閣確實都是太后的人,可能隨意出入仁壽宮,又與閥閱關係密切,並且自有一套方法向外傳遞消息的……”蘇如繪輕輕道。
甘然倏然驚醒:“甘棠!”
“不錯,正是三殿下。”蘇如繪頷首道,“否則聯手逼迫陛下廢棄大殿下,也不會是以沈家爲首!我想,這固然是因爲沈家有一位流着沈氏之血的三殿下,也因爲沈家最先得到這個消息,所做的準備自然更多!”
“沈家沒這麼蠢,他們固然帶頭扳倒了如今的良王,但也因爲他們的咄咄逼人,叫父皇心下不快,這等於是替自己埋下禍患。”甘然苦笑搖頭,“所以當初你提醒我提防甘棠時,我說不要緊……沈家如今替甘棠爭位還是次要之事,首要的還是要把陰他們的人尋出來是正經。皇祖母和父皇絕不會對柔淑透露太多機密,在北戎這件事上她所知道的,恐怕也就是告訴你的那些……沈家若得了這個消息,必定是想辦法透露給其他閥閱,比如說,你們蘇家!畢竟大雍四破軍常設,正因爲秋狄、北戎這兩面烽火難斷,而去年光奕長公主攜秋狄右單于入覲,柔淑再撫北戎,挑唆北戎可汗諸子爭位,陷入內亂,到那時候,手握重兵的蘇家首當其衝!沈家怎會自己衝在前面?”
蘇如繪如夢初醒,驚呼一聲,險些沒跳起來!
甘然知她從小聰慧,處事機敏,難得看到她露出真心懊惱尷尬之色,頓時心懷大暢,笑着安慰道:“你不在前朝,只看這後宮,沈淑妃這幾年掌着宮權,隱隱有與中宮對峙之象,加上甘棠他從小算計過你,你以爲沈家會有後手也是人之常情。”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做什麼不告訴我!”蘇如繪懊惱得連連頓足道,“我只當你冊了太子之後沈家毫無動靜,想試探又怕連累到你,所以才借剛進宮那會趙王討要紅鸞之事,引冷太妃進宮,想看沈家出手……如今……如今叫我怎麼辦?”
見蘇如繪瞪大眼睛無措的望着自己,甘然長嘆一聲,撫額道:“呀,你現在才知道太妃不好欺負?可是已經晚了……太妃她是隆和朝風風雨雨裡走過來的,連皇祖母都不敢小覷,我母妃亦不敢輕易得罪了去……現在可怎麼辦呢?”
蘇如繪正因誤判了沈家所面臨的局面羞惱交加,見狀乾脆耍賴到底,上前抓住他袖子嗔道:“如今我什麼辦法都沒了,你快給我想法子!”
“唉,我也沒法子,怎麼辦?”甘然長吁短嘆。
蘇如繪跺腳道:“沒法子也要想法子!你都說了這冷太妃如此難纏,我還是主動惹了她,這……”她眼眶禁不住紅了紅,憤然道,“桂華宮裡那幾個人已經夠我操心的了,如今還要防着太妃……我、我……”
她泫然欲泣,甘然卻板起了臉,一本正經的斥道:“這麼說你是有求於孤了?既然如此,怎麼連求人都不會求?不說允諾孤助了你之後立刻自薦枕蓆吧,至少也該發誓以身相許,然後再主動獻上幾個香吻聊作定金,嗯……什麼都沒有,就要孤替你善後,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你當孤不忙麼?就是浮水也還有例銀呢!”
“這盤桂花糖蒸慄粉糕,還有方纔那盅扶芳飲就是好處!”蘇如繪氣得捏拳打了他一下,忿忿道,“你還想要第二盅扶芳飲?做夢!”
甘然趁她發怒,飛快在她頰上一吻,哈哈笑道:“好吧,如此我就替你解決太妃!”
蘇如繪在他手背上面掐出兩枚彎彎的月牙印,哼道:“太妃的事情交給你了,崔氏的事還沒說完哪!”
“嗯,你慢慢說,我且將這桂花糖蒸慄粉糕多吃幾塊,蘇家小姐好不吝嗇,扶芳飲只給一盅可不就是怕我就着潤口將這碟糕點全吃了麼?如今你想叫我少吃幾塊也難,大不了回到東宮之後立刻叫人上茶。”
“暹羅又不可能只派崔氏一個奸細到大雍來,何況我三叔他行蹤無定,看似最容易搭上線的,其實單是找他都比其他世家子弟難得多。”蘇如繪也不理他,自顧自說道,“我聽母親說,父親告訴他,當年大伯和父親反對三叔收崔氏爲義女就是懷疑她來歷不明,只是她年紀尚小又查不出端倪,加上她母親到底是我三叔的救命恩人,才留了她下來。這道理我大伯與父親能想清楚,太后難道還看不穿嗎?”
甘然微哂道:“若她是青雀我還相信,單憑她做了帝妃這點,皇祖母若是知道絕對不會讓她活着接近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