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北遼人個頂個的實誠,幹起活來就跟不會累似的,若覃初柳不喊歇一會兒,他們恐怕會一直幹下去。
覃初柳深覺,這一百個錢花的太值了。
他們活幹的好,還賣力,覃初柳也不是那等苛刻的,讓梅婆子隔一段時間就送一次熱水,還把之前說的一天管一頓飯改成了兩頓,早飯和晚飯,中午會帶些乾糧、餅子之類的,誰要是餓了就吃一點兒墊巴墊巴。
這樣一來,也就相當於幫工的一天三頓飯他們全包了。
村裡人把這些看在眼裡,眼紅的不行,紛紛去找安冬青說道,這些日子安冬青煩不勝煩,終於忍受不住,來到了元孃家裡。
他以爲家裡主事的是元娘,便十分不好意思地把來意說了,元娘也知他爲難,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把覃初柳叫了回來,讓覃初柳親自和安冬青說話。
因爲安冬青的一句話讓他們暴露在蔣氏父子面前,雖然後來沒有釀成惡果,但是覃初柳還是深深地埋怨上了安冬青,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面對着安冬青的時候,覃初柳也沒個笑臉,只禮貌地行了禮。
回來的路上,元娘已經把安冬青來的目的說了,覃初柳心裡也有了應對之策。
所以,行完禮之後,覃初柳也不等安冬青說話,直接說道,“我們家出錢是請人幹活的,絕不是請人吃乾飯的!若是誰眼紅這活好掙錢,那他就親自去田裡看看,看看我請來的人是怎麼幹活的,若是他們也能做到,我便辭退北遼人,請村裡人做活!”
覃初柳小小的身子站在那裡,腰背挺的筆直,凍的通紅的小臉兒上滿是肅穆的神情,一雙晶亮的大眼睛仿似會說話。告訴安冬青,她絕對說到做到。
安冬青被這樣的覃初柳震撼了,前些日子處理二妮兒的事情的時候,二妮兒就曾一不小心說是覃初柳想的主意。當時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這樣小的年紀,怎麼會如此敏慧。
現下看來,二妮兒說的興許就是真的啊。
“那,那我……”安冬青囁嚅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覃初柳小小的眉頭皺的死緊,“你只管把我的話說給他們就成了!”
安冬青垂頭喪氣地走了,元娘這才輕鬆下來,“還是咱們柳柳厲害,一句話就把他打發了!”
覃初柳的心“咯噔”一下。壞了,她怎麼把安冬青貫會壞事兒這茬給忘了!
果然,如覃初柳猜測的那般,安冬青是個貫會壞事兒的,但是他壞事兒的前提卻是出於好心。
安冬青這人實在。凡是去他家找過他的,他挨排走了一遍,先把覃初柳的話重複一遍,然後再誇覃初柳,“柳柳那孩子不愧是跟他爹讀過書的,就是咱家的孩子不一樣。這麼小就在家裡主事了,上次二妮兒的事兒就是她出的主意。還有這次請人,也都是她說的算……”
在外辛辛苦苦幹活的覃初柳還不知道,老實的安冬青已經把她推上了風口浪尖。
當天傍晚,幫工吃過飯都走了,覃初柳幫着元娘收拾桌子,元娘一把奪過她手裡的碗碟。“你快去歇着,累了一天。”
元娘一邊忙活手裡的活計,一邊嘮叨,“你啊,就是操心的命。都請了人來幹活,咋還整天往地裡跑?你一個小孩子,能幹多少活?就讓谷良在那裡守着不行?”
覃初柳笑意盈盈地坐在一邊,也不答元孃的話。
等元娘說累了,不打算說了,她纔開口說道,“娘,開春把種子播下去之後,我想起房子,你看如何?”
蓋房子可是大事兒,她就是再有主意,也要和元娘商量好了。
“你咋突然想到起房子了?”元娘把溼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坐到覃初柳身邊。
“老早就想起了”,早到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之前是手頭沒錢,現下咱們手頭有錢了,就是起個幾進的大宅子也是可以的。”
元娘也有起房子的打算,但是她又顧慮,“柳柳,現下外面都知道咱家欠了錢,若是這個時候起房子,外面會不會生疑?”
外面已經生疑了,這話覃初柳不能說,免得元娘擔心,只笑笑道,“娘你莫擔心,你先聽聽我的打算。”
說着,她起身進了屋,把宣紙鋪好,招呼元娘過來看,她一邊畫一邊解釋,“我打算起兩處房子,現在這個房子不拆,就在邊上的荒地起。一處咱們自己住,不要幾進的那種大宅子,比現下咱們住的大一些,多添兩個廂房,後面再添個倉房就成了。
“至於另外一處房子,我打算起了給長工住,咱家的地指定會越來越多,我不想賃出去,都自己種,勢必要請長工幫着打理……”
元娘有些矛盾,一方面覺得覃初柳的說法可行,另一方面又覺得覃初柳太過冒險。地還沒有那許多呢,就想着請長工的事兒了,若是最後沒買成地,那房子不是白蓋了嗎?還有老房子,爲啥不拆?若是不拆的話,爲啥不能讓長工住?
覃初柳正要給元娘解釋自己的打算,忽聽院子外一陣吵嚷之聲,緊接着,就是一個婦人尖利的聲音傳了出來。
“指定是她騙人的,你們聽我的準沒錯,冬青不是都說了嗎,她可比一般的大人都精着呢,不是咱們安家的人,心思就是不正啊……”
是崔氏!說話的人正是崔氏!
覃初柳忙收了紙筆,拍了拍元孃的手,“娘,你在屋裡待着,我出去看看去。”
現下天已經黑了下來,外面不少人手裡都提着燈籠,燈籠暈黃的光線只能照亮周圍的一小點兒,朦朦朧朧中總給人一種疏離之感。
覃初柳緩步走出屋子的時候,谷良早已經聞聲出來了,正和隼堵在門口。
黑暗中,隼的雙眼發出幽森的光,它只站在那裡不動,就讓人望而卻步。
來人爲首的正是崔氏,她身後還跟着張氏、李氏,後面還有一些人,具是村裡的婆子媳婦。
覃初柳覺得奇怪,今日來的咋都是女眷,男人們都去了哪裡?
她哪裡想得到,這些人可都是崔氏煽動來的,安家人覺得男人過來欺負一個小姑娘不合適,乾脆就派了家裡的婆娘過來,說到底,不也是來欺負小姑娘的嗎。
崔氏見覃初柳出來了,往前走了兩步,忽見隼朝她瞪過去,忙忙又往後退了幾步。
“覃初柳,今日咱們來找你就是要問個清楚。你家欠銀子的事情是真是假?你莫要騙咱們,咱們可都聽里正說了,你最是狡詐奸猾,大人想不到的鬼主意你都能想得到,說不準那欠銀子的事情就是編出來騙咱們的!”崔氏雙手掐腰,說話的時候,張氏和李氏都把燈籠舉到她身側,幽黃的光線投射到她蒼老的臉上,十分的陰森醜陋。
崔氏說完,身後的婦人紛紛應和,直說里正說的話指定沒有錯。還有人說起了二妮兒的事兒。
覃初柳氣得咬牙,這個安冬青,明明挺憨厚的一個人,爲啥這麼大嘴巴!
崔氏洋洋得意,對覃初柳再次開口,“咱們安家村這麼些年也沒個讀書的,過得不也挺好。你看看你,變成今天這般模樣,都是讀書讀的,你一個女娃娃,你爹就不應該教你讀書!”
得,還扯到讀書教育的問題上去了,覃初柳乾脆一句話也不說,就看這個崔氏能扯到哪裡。
“我早就跟你娘說過,那文弱的讀書人嫁不得,自己啥事都幹不了不說,還憑白地教壞了孩子。這叫啥,這就叫上樑不正……”
“娘,你咋能這麼說紹維和柳柳?他們也沒招你沒惹你,再說紹維都走了好幾年,你咋還說他壞話!”元娘聽到崔氏說覃紹維和覃初柳,再也待不住,不顧梅婆子的勸阻衝了出來。
“誰是你娘,誰是你娘?你爲了不養我們老人,就看着柳柳寫假欠據出來騙我們也不管!有你這樣做人家閨女的嗎!”崔氏憤憤,就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雖說你不是我們親生的吧,可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穿,你長大了翅膀硬了,爹孃的話也不聽,非要嫁給那個死窮鬼,會讀書有什麼用,還不是見了閻王……”
崔氏越說越過分,氣得元娘渾身發抖,別人怎麼說她她不在乎,左右說兩句也不會掉塊肉,但是,紹維和柳柳怎麼能讓人這麼糟踐。
特別是紹維,人都已經沒了,卻還是不消停。
“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你信不信我撕爛你臭嘴!”元娘剛要張口回擊崔氏,覃初柳就站了出來,小小的身子把元娘護在身後。
她絕不允許這個老虔婆再中傷她在乎的人!
崔氏不防覃初柳這麼強硬,嚇得倒退了好幾步,腳下正巧被一塊石頭絆住,若不是有張氏李氏扶着,只怕就要摔個四仰八叉了。
“我告訴你,我娘尊重你叫你一聲‘娘’,你別不知好歹!不要以爲我們忍讓你就是怕了你,你自己什麼德行你自己不知道,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覃初柳又上前一步,就站在崔氏身前,雖是仰着頭看崔氏,但是那渾身的氣勢倒壓過崔氏好幾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