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諸葛爾,毋庸置疑,他口裡說的那個不適合傻蛋的小姑娘就是覃初柳。
覃初柳已經擡起的手又放了回去,耳朵貼在門上,繼續聽裡面的人談話。
書房裡,傻蛋一直沒有表情的臉突然有了絲笑意,諸葛爾不明所以,只以爲傻蛋在嘲笑他的說辭,便有些惱怒。
“瑾瑜,你不要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我知你不屑靠姻親鞏固地位,可是現下是什麼情況?你若是還只顧着你自己,你讓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何自處?”諸葛爾開始還義憤填膺,說到後來已經有些哽咽。
他勸過傻蛋不止一次,上次也答應他不再幹涉他的事情,但是今日看到傻蛋對覃初柳的維護,再加上阿魯與他說的話,他對覃初柳就更沒有好感了。
“瑾瑜,你只說她有本事,可是你怎麼就不想想,她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本事,等她有朝一日嫁與你,插手前堂的事情怎麼辦?她管理後宅,若是對你的姬妾下手怎麼辦?子嗣問題可不是……”
“諸葛老先生”,傻蛋眼睛不自覺地往門口掃了一下,然後打斷諸葛爾,“既然是我要求娶,日後若是真的出現你說的情況,我也無話好說。”
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幾聲悶響之後,傻蛋繼續說道,“諸葛先生,我還是那句話,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斷,興許有的事情不叫你滿意,可是,這是我的選擇!”
他的聲音有些冷,諸葛爾也知道自己言而無信了,可是……
“哎,我老了,終究護不了你一輩子。也罷,也叫你吃些苦頭。你才知道我說的對也不對!”諸葛爾突然頹喪下來,轉而說道,“阿魯和老彭的罰,還是算了吧。他們也是無心。”
傻蛋的臉突然冷凝了下來,“是不是他們與你說了什麼?”
諸葛爾搖頭,“他們說了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就算是遼河郡所有的人都對你說不能娶覃初柳,你就能聽了?”
傻蛋的表情沒有放鬆,還要繼續問下去,這時候就聽到輕輕的敲門聲,然後便是覃初柳問詢的聲音,“傻……賀拔瑾瑜我能進來嗎?”
在人家的地盤上,還叫他傻蛋叫他手下的人聽到不好。於是傻蛋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覃初柳又生生地嚥了回去,喚了他的名字。
“進吧。”賀拔瑾瑜聲音比剛剛柔和了不少,諸葛爾見他這個樣子,在那裡直搖頭。
覃初柳推門而入。沒有看賀拔瑾瑜,而是把目光落到了諸葛爾身上。
她毫無畏懼地看着諸葛爾,眼神比月中的皓月還閃亮。
“諸葛先生”,覃初柳規規矩矩地行了禮,不等賀拔瑾瑜和諸葛爾說話,兀自坐到了諸葛爾對面。
諸葛爾身前擺放了一個棋盤,覃初柳看着黑白相交的棋子。隨手從棋盤上拿起一顆。
“覃姑娘可要與我手談一局?”諸葛爾以爲覃初柳是這個意思。
誰知……
覃初柳淡淡說道,“這棋子的材質不錯。”
諸葛爾有些得意,“自然不錯,這棋子可是玉石精雕而成,均取自一塊白玉和一塊黑玉,這世上恐怕再難找到這麼一副棋。”
覃初柳毫不在意地把棋子扔回到棋盤上。通透的玉石摔落在棋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諸葛爾心疼的臉都抽搐起來。
“這麼高雅的玩意,我可不會!”覃初柳看了眼棋盤,又去看諸葛爾,“我想問問諸葛先生。若是把這副棋賣了,可換多少銀錢?”
諸葛爾生氣了,鬍子被他吹的呼呼作響,“這是無價之寶,給我多少錢都不賣!”
“這樣,那若是有人給你開出條件,拿你這一副棋,換半個遼河郡的百姓一年口糧,您換是不換?”覃初柳歪着頭,一本正經地問諸葛爾。
諸葛爾沉思起來,枯槁的手裡也攥了一顆棋子,最終也沒有鬆手。
覃初柳笑了,一張不算美豔卻十分耐看的臉都因爲她的笑而明媚起來。
“若是我,莫說是半個遼河郡百姓的口糧,哪怕只是半個大興城,甚至是半個鄴城百姓的口糧,我也會換!”頓了頓,覃初柳繼續說道,“我雖出身農戶,卻也知道人命大於天,什麼都沒有人命重要。只要手裡有人,身系民心,我以後想要什麼不行?”
諸葛爾也被覃初柳的說辭吸引,放下了手裡的棋子,專心聽覃初柳說話。
“遼河郡的情況如何,諸葛先生比我清楚,我只問你,您想讓賀拔瑾瑜娶的姑娘,她的家族能否全心全意爲我遼河郡着想?她的家族會不會支持她拿出全部身家幫助賀拔瑾瑜改變現狀?”
覃初柳等着諸葛爾回答,沒有繼續往下說。
諸葛爾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麼,臉上也現出了輕蔑的笑,“小姑娘,我只問你,你拿出全部身家可能與世家貴女的一擡嫁妝相比?”
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賀拔瑾瑜臉黑了下來,“諸葛先生,我賀拔瑾瑜絕不是那等用女人嫁妝苟且偷生之人!”
諸葛爾也知道自己說的有些過了,但是當着覃初柳的面,他絕對不會認錯。
覃初柳安撫地看了看賀拔瑾瑜,然後繼續對諸葛爾道,“諸葛先生你知道我的身家有多少?”
諸葛爾搖頭。具體的他不知,不過他去過覃初柳家裡,那樣的農家,家裡有個十兩八兩銀子已經不錯,還談什麼身家。
諸葛爾的想法覃初柳如何不知,覃初柳也只淡淡一笑,“我的身家”,指了指腦袋,“全在這裡。”
見諸葛爾和賀拔瑾瑜全都疑惑地看着她,她自信地挺了挺胸脯,“我用我的腦子,讓家裡從一貧如洗到現在擁有太平鎮最大酒樓的三成紅利,一家成衣鋪子,近百畝良田並數千只兔子。最重要的是,我有信心我能讓全遼河郡的百姓都吃飽穿暖,試問,你打算讓賀拔瑾瑜娶的女人可有這個本事?”
諸葛爾啞口無言,他沒有覃初柳那份自信,可以拍着胸脯說他找的人就能做到覃初柳說的那些。
“諸葛先生,你不要以爲我地位不如賀拔瑾瑜就是我非他不嫁!我覃初柳就是嫁個乞丐,終有一日也能讓他富可敵國,你不讓賀拔瑾瑜娶我,那是他的損失,我言盡於此!”說完這番話,覃初柳挺直脊背定定地看着諸葛爾,等着他說話。
諸葛爾沉默了很久,他被覃初柳的話震撼到了,她這番話看似張狂,但是又叫他無法反駁。
賀拔瑾瑜見諸葛爾臉色難看,適時出來打圓場,“諸葛先生,柳柳說的不錯,她不是非我不嫁,是我非她不娶,她到現在還沒有允諾嫁我,您現在這般反對還早了些。”
諸葛爾看了恨不得眼球都黏在覃初柳身上的賀拔瑾瑜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話誰都會說,只不知能不能做到?我老了,能做的事情已然不多,以後,就由你們折騰吧。”
說完,諸葛爾起身,矮小的身子有些搖晃,勉強站穩之後便沒有多做停留,踉蹌着出了書房。
覃初柳看着諸葛爾略有些佝僂的脊背,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剛那些話了。
“我從不知,我的柳柳竟然這般自信,看來是我賺了!”賀拔瑾瑜打趣覃初柳。
覃初柳收回視線,瞥了賀拔瑾瑜一眼,“大話誰不會說!我只是不喜諸葛先生看不起我……”停頓了一下,覃初柳纔看着賀拔瑾瑜道,“我剛剛說的話不過就是不服諸葛先生罷了,其實,我……”
“你能行!”賀拔瑾瑜也看着覃初柳,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道,“你當我爲何要娶你?我可不是會做賠本買賣的人!”
覃初柳果然被賀拔瑾瑜的話逗笑了,也打趣了一句,“那我要不要讓你賠的血本無歸?”
賀拔瑾瑜剛要說話,覃初柳就正了臉色,與他說起了正經事,“我過來就是和你商量開鋪子的事情,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覺得咋樣?”
“哦?你來說說。”賀拔瑾瑜也收起了嬉笑的心思,認真聽起來。
“我覺得你可以在北遼開幾家成衣鋪子,像我開的那家鋪子一樣,讓遼河郡無事可做的女人縫衣裳,多少也能換些錢。”覃初柳道。
傻蛋想了想,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只我對經商一道一竅不通,不若我叫來幾個精通此道的人來與你商量。”
覃初柳點頭,不大一會兒,書房就來了三個體型健壯的男人,爲首的叫岑無,三十多歲的年紀,生的十分方正,看上去不像是商人,倒像是兵士。
其餘兩個一個叫竇文,一個叫竇武,是雙生兄弟,濃密的鬍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實在看不出年紀。
竇氏兄弟看上去更不像是商人,倒更像是土匪。
覃初柳有些懷疑,這些人真的像賀拔瑾瑜說的那樣善於經商嗎?
岑無看出了覃初柳的疑惑,坐下之後笑着與覃初柳道,“覃姑娘,久仰大名,早在太平鎮的時候岑某就像會會覃姑娘了,只可惜一直無緣得見。在下不才,正是福順酒樓的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