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初柳挑眉看了岑無好一會兒,心中疑惑。
她記得鄭掌櫃說過,福順酒樓的老闆謙和溫恭,和眼前這個壯碩的像是行伍出身的人好似沒有相像的地方。
岑無也笑了,解釋道,“岑某身份在大周經商多有不便”,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幸好手下有不少好掌櫃。”
覃初柳瞭然,原來福順酒樓所謂的“老闆”不過就是岑無的一個掌櫃罷了,他只做幕後老闆。
不對,覃初柳又把目光落到賀拔瑾瑜身上,這位悠哉喝茶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後老闆啊。
“岑老闆果然好手段,可真是讓我們永盛吃盡了苦頭啊。”覃初柳笑呵呵地說道,語氣雖然有些酸,但是眼睛裡卻盛滿了笑意,顯見並沒有惡意。
岑無仰頭笑了幾聲,這幾聲當真是驚天動地,和他的大塊頭很相稱,卻讓人覺得他更不像是商人了。
這時候竇氏兄弟中的哥哥竇文也開了口,“我們的買賣沒有岑老哥做的大,岑老哥在大周的產業數不勝數,我們也只在北遼開幾家鋪子罷了。”
他說的謙虛,面上卻有得意之色,這份張揚不僅不讓人反感,還會讓人覺得此人耿直可交。再配上他的大鬍子,當真像是豪氣衝雲的江湖人士。
覃初柳也從竇文的話裡聽出來了,岑無主要負責大周的買賣,而他們竇氏兄弟則主要在北遼發展。
岑無對覃初柳自然瞭解,竇氏兄弟也從岑無那裡知道了一些覃初柳的事情,也不敢輕視她,四個人湊到一起就開鋪子的事情商討起來。
賀拔瑾瑜對經商一道確實一竅不通,他們說的很多東西他都一知半解,也不插話,只在一邊邊喝茶邊饒有興味地看覃初柳。
“可以先開一兩家鋪子看看,畢竟發動婦人做衣裳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時恐怕難以成行。”覃初柳說道。
這邊的情況不比安家村。安家村說起來都是自己家人,好管理。
“把所有無事可做的婦人集中起來,單設一處給她們做衣裳如何?”岑無提議道。
竇氏兄弟不解,疑惑地看着岑無。
覃初柳卻有些明白了。集中生產。有點像現代的工廠的感覺,只是這裡的集中生產沒有機械,全都是手工。
不過,這個辦法似乎很不錯。
“我覺得岑老闆這個主意不錯”,覃初柳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啪啪”的聲響讓她的思緒更加清明,“鄉下勞力種地都不夠,把鄉下的婦人集中起來顯然不大現實,不若咱們先在大興城試一試。”
之後,覃初柳又與他們說了一些現代工廠管理上的一些事宜。比如工作時間,午休,工作餐等。
說的時候自然換成他們都能聽的懂的話,岑無他們也都是聰明人,一點即通。時不時還會發表一些更爲符合遼河郡民情特點的意見。
四個人說的興起,竟忘了時辰。
好不容易商定好了開成衣鋪子和製衣作坊的事情,覃初柳還打算與他們說家養兔子做兔皮衣飾的事情,突然聽到身邊有人道,“時辰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了吧,明日再談。”
覃初柳這才發覺。書房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點了燈,外面已經是黢黑一片了。
岑無幾個都有些意猶未盡,但是見賀拔瑾瑜面色淡淡,也不好久留,行了禮便也就告辭了。
覃初柳依依不捨地看着他們離開,眼睛還沒收回來。就聽賀拔瑾瑜不鹹不淡地道,“左右都在這府裡住着,想什麼時候說不行,非得在這一時?”
他們也住在郡守府裡,太好了。以後商量事情也容易許多。
賀拔瑾瑜看着覃初柳晶亮的眼睛,心裡有些發堵,暗惱自己怎麼就沒學會經商的手段呢,要不這個時候他也可以和覃初柳聊得那般投機。
剛纔說話還不覺得,現下安靜下來,覃初柳才覺得自己的胃空虛的厲害。
“傻蛋,我餓了。”覃初柳看着賀拔瑾瑜,說的理直氣壯。
賀拔瑾瑜被她這副樣子逗笑了,手不自覺地撫上了她的腦袋,“走,咱們用飯去。”
等覃初柳想反抗的時候,賀拔瑾瑜的大手已經收了回去,規規矩矩地垂在身側,覃初柳只能鼓着腮幫子乾瞪眼。
吃過晚飯,覃初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夏雨和冬霜都在院子裡等她,伺候她梳洗過後還打算留下來值夜,覃初柳哪受得了讓人這般伺候,擺手讓她們退下了。
這一夜覃初柳睡的極好,竟是連夢也沒做一個就到了天亮。
賀拔瑾瑜顧及着她癸水還沒幹淨,便讓她在府裡先住上三五日,待她身子乾淨了再帶她出去。
覃初柳心裡想着開鋪子的事情,哪裡能安安穩穩的待住,正想着吃完早飯就去找岑無他們繼續說話呢,就聽到提着食盒從外面回來的夏雨小聲說道,“覃姑娘,吃完飯您最好還是在院子裡待着吧,可別出去了,特別是前院兒,前面來了個鬧事兒的。”
覃初柳用手碰了碰碗,並不燙人,喝了幾口粥纔好奇地問道,“還有人敢來郡守府鬧事?”
夏雨站在覃初柳身側,微躬着身子不忿地道,“若是來鬧事兒的是個男人,咱們府裡的侍衛早給他打出去了,可惜啊,來的偏偏是女人,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就是不走,打又打不得,罵又不好使,能有什麼辦法。”
覃初柳覺得有趣,還有人敢到郡守府來撒潑打滾,她是爲了什麼?莫不是賀拔瑾瑜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情?
覃初柳腦海裡馬上浮現出賀拔瑾瑜那張冷肅且剛毅的臉來,失笑着搖搖頭,怎麼可能,他那個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惹上風流債的人啊。
吃完飯,覃初柳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還是沒有聽夏雨的勸阻去了前院兒。
鬧事的地點就在書房前面,覃初柳老遠就看到書房前面圍了不少人,她心中更是驚詫,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賀拔瑾瑜不會不知,他怎地也不出來處理。
圍着的侍衛都認識覃初柳,見她過來都給她讓了路,她走到最前面,就看到地上坐了一個頭發散亂的女人。
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看不清她的長相,只能從她清脆的聲音上判斷她年紀應該不大。
此時那女人拍着大腿在地上哭嚎,“賀拔瑾瑜,你給我出來,你摸了老孃還不認賬是不是?你別以爲你是北遼的啥啥皇子老孃就怕了你,老孃要是嫁不出去,就賴在你家不走了!”
竟然還真是風流債!
周圍的侍衛的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他們的主子被人一口一個老孃的罵着,他們還不能上去收拾這個女人,真心是窩火。
“撲哧”一聲,覃初柳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女人也被她的笑聲吸引,朝她看了過來,一見是個秀麗的小姑娘,登時就火了,朝着書房喊叫的更大聲,“好你個賀拔瑾瑜,我說你怎麼不認賬了,原來是給自己找了個更年輕漂亮的。你給老孃出來,看老孃不好好收拾你!”
覃初柳覺得十分有趣,拉住身邊的一個侍衛悄聲問道,“這姑娘是誰?怎地在這裡鬧事?”
那侍衛臉色十分不好,看着鬧事女人的眼睛都往外冒火,不過回答覃初柳的時候倒還算客氣,“她叫宗英,爹孃早逝,下面有四個弟弟,都在和北遼的戰事中死了,咱們主子去她家看望她,看她拎水摔倒了好心好意上去扶了一把,她就賴上主子了。”
另一邊的侍衛接口道,“可不是,咱們主子看在她死了四個弟弟的份上不和她一般見識,誰知道她還蹬鼻子上臉了……”
“你說誰蹬鼻子上臉?你說誰蹬鼻子上臉!”這侍衛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正好被宗英聽了去,她一下子便從地上竄了起來,奔到侍衛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有本事蹬着鼻子上臉給我看看,老孃活了二十多年還從沒見過有人能蹬着鼻子上臉的!”
“噗哧”,覃初柳又忍不住笑了,這姑娘實在太逗,她把侍衛當成街邊雜耍賣藝的了吧,還要表演蹬鼻子上臉。
宗英走到覃初柳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笑什麼笑?沒見過老孃這麼標誌的姑娘是不是?自己長得醜就別出來嚇唬人!”
她剛剛還說覃初柳年輕漂亮呢,這一轉眼就忘了。
覃初柳倒是不反感這姑娘,她覺得她十分有趣,性子火辣,這樣的人潑實,在外肯定不會受欺負。
“宗姑娘你……”
覃初柳話還沒說完,書房的門吱嘎一聲開了,賀拔瑾瑜擰着眉頭看向覃初柳,確定她沒事後才無奈地對宗英道,“宗姑娘,話我已經與你說清楚了,你若還執迷不悟我也沒有辦法!”
說完,賀拔瑾瑜大步上前,拉過覃初柳的手就往書房走。
宗英反應極快地拉住覃初柳的另外一隻手,不服道,“你說清楚啥了?你以爲摸了老孃的小嫩手說一句抱歉就完了,你當老孃是窯子裡接客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