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發生了什麼事?”扶着元娘再杌凳上坐好,覃初柳這纔開口問道。
元娘吸了吸鼻子,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卻努力隱忍着不讓它落下。
“我也不知道”,元娘有些迷茫和惶惑地說道,“他說不能和咱們一塊走了。我知道國公夫人還病着,他確實走不開,可這心裡就是不好受。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咋想的,告訴自己多少回要放下,要放下,可是……”
說到最後,元娘實在忍不住,眼淚噼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娘,他只說不跟咱們一塊走,又沒說不回安家村,興許等這邊的事情都弄好了,他就回去了。”覃初柳一邊細細地給元娘拭眼淚一邊勸解道。
只是這話她自己都不大相信。她們離開,譚紹維又恢復了以往的狀態。當年他能選擇自欺欺人地過這麼些年,誰知道這次他會怎麼選。
元娘也不相信,她搖了搖頭,“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哪有全都弄好的時候?他若無心,就是沒事他也能尋摸出事情來做。”
原來元娘都知道!覃初柳更加心疼,“娘,你莫想太多,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咱們過回以前的日子。”
“怎麼可能過回以前的日子?”元娘自己接了手帕把眼淚擦乾,有些悵惘地說道,“你就要嫁人了,再過不回以前了。我就知道你以前都是誆孃的,你不是說找個上門的。到最後上門的沒找到,還把自己賠了進去!”
話題逐漸輕鬆起來,不大一會兒房間裡便歡聲笑語一片。
房間外,譚紹維站在門口久久不願離開。
剩下的幾日覃初柳沒有再出門,一直在院子裡陪元娘,元娘也好似忘記了譚紹維的事情,只專心地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好收拾,她總怕有什麼東西落下,包袱行李總是包上了再打開。打開之後再包上。
如此,終於到了離京的日子。
那一日天氣很好,早上帶了些許秋日的涼意,天空卻格外的澄明。
覃初柳的心情並沒有多明媚。因爲今天她要辭別許多人,興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
按規矩,離京當日送親的隊伍會在京城最寬敞、繁華的路上風風光光地走過去,覃初柳必須着盛裝。
禮部專門爲她挑選了陪嫁的丫鬟,都是心靈手巧花一樣的小姑娘。覃初柳由着她們折騰了足有一個多時辰才上完妝。
頭飾太沉重,沒有人攙扶她簡直是寸步難行。幸好出了京城她就能自由了,若是一路都要這樣,她的脖子早晚得被壓彎。
鎮國公並沒有出來送,鎮國公府只派了譚紹維做代表,送隊伍出城。
他一直默默地跟在後面。直到覃初柳和元娘依次上了馬車,馬車滾滾而動,他才驚覺,她們是真的要離開了。
街道兩邊看熱鬧的百姓不少,以前她也和這裡的百姓一樣看熱鬧。不想今日自己竟然成了熱鬧被人看。
她有些疲倦,左右外面的人也看不真切馬車裡面的情況,她乾脆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喧譁聲漸漸遠去,隊伍越來越安靜,應該是出城了。
果然,不大一會兒,隊伍便停了下來。就聽譚紹維哽咽着說道,“柳柳,爹定然去找你們。”
“你去與我娘說話吧”,去不去找她無所謂,主要是元娘。
譚紹維走開後,沈致遠走了過來。覃初柳打開車簾。看着一臉悵然地沈致遠。
他看着覃初柳,眼中有一絲茫然,但是很快這茫然便消失不見。
他對覃初柳笑了笑,“覃姑娘,此一別。山高水長,你多保重。”
覃初柳也笑着應了,想了想,她從袖袋裡摸出一個荷包,繡工不多精巧,和二皇子這樣的身份一點兒都不相襯。
“這是紫蘇做的,沈先生留做紀念吧。”她把荷包遞出去,沈致遠死死地盯着荷包,好一會兒才微微顫抖着手接過去。
沈致遠所有的心緒都被荷包吸走,心不在焉地與覃初柳告了別便離開了。
“柳柳,你幹嘛拿我做的……”
覃初柳擺擺手,打斷冬霜的話,長嘆一聲道,“人活着,總得有個念想。若是一個荷包能讓他開心點兒,真還是假又有什麼關係。”
冬霜不懂,卻也沒有繼續問。
鄭掌櫃和百里容錦他們並沒有近前來說話,只遠遠地看着覃初柳。
馬車轔轔再次出發時,送嫁的隊伍已經沒有了在京城是的歡快氣氛。
又往前走了大概兩盞茶的功夫,馬車的車簾子被挑開,一個高大的人影迅速地鑽了進來。
冬霜要出去,卻被覃初柳攔住了。這可是送嫁的隊伍,元孃的馬車還在後面跟着,她可不想和賀拔瑾瑜太過親密,讓別人看笑話。
冬霜不顧賀拔瑾瑜冷冽地眼神,果然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
賀拔瑾瑜無奈,也只得隨她們了。
“你怎麼能上車?有這麼多人看着。”覃初柳有些疑惑,這怎麼說也是送親的隊伍,就算他是未來的新郎官,也不能隨意鑽她的馬車啊。
“無事,你們沈先生已經打點好了。”賀拔瑾瑜毫不在意地說道。
原來是沈致遠安排好的,?覃初柳這才放下心來。
賀拔瑾瑜擰眉盯着覃初柳的妝容看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道,“不好看!”
是說她化妝不好看!雖然覃初柳也這麼認爲,但是這話由賀拔瑾瑜嘴裡說出來,她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不好看你別看,誰讓你看了!後面馬車裡還有十幾個好看的大姑娘呢,你去看啊!”覃初柳氣哼哼地說道。
說完之後乾脆轉過了身,招呼冬霜給她卸頭飾,這些個東西實在太沉,壓得她說話都沒有氣勢。
覃初柳所說的十幾個好看的大姑娘是跟隨和親的媵妾。
早前覃初柳還不知道有這些人的存在,直到上馬車前,她看到十幾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打扮的花枝招展地上了後面的馬車,讓冬霜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怎麼回事。
雖然知道這些媵妾只是擺設,但是覃初柳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這些女人說到底都是要送給賀拔瑾瑜的,就算賀拔瑾瑜不收用她們,她們也總佔了個賀拔瑾瑜的女人的名頭。
賀拔瑾瑜知道和親的規矩,有媵妾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早前他根本沒放在心裡,不過就是幾個女人,多幾雙筷子吃飯罷了。
不過看覃初柳現下這憤憤的小模樣,賀拔瑾瑜覺得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端起小几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賀拔瑾瑜淡淡地說道,“不過就是幾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你何須放在心上。若是你不喜她們,到了遼河郡隨便打發了她們便是。”
覃初柳卻還是沒消氣,重重哼了一聲,“我喜歡不喜歡有什麼打緊。主要是你喜歡還是不喜歡!”
賀拔瑾瑜搖了搖頭,他的小姑娘脾氣這般大,看來他以後連看一眼別的女人都不行了。
當天在驛站休息的時候,元娘才知道賀拔瑾瑜也在隊伍裡,還跟覃初柳同車。雖然車裡還有冬霜吧,但是總也不合規矩。
於是,元娘把賀拔瑾瑜叫到一邊,很是不客氣地告訴他,“你們已經訂了親,馬上也要成親了,你還等不了這幾天?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私自見柳柳。”
未來岳母的話他哪敢不聽,雖然心裡不願意,卻還是點了頭。
之後的幾天他也乖覺,真的沒去找過覃初柳。
覃初柳也被元娘看的死緊,平日趕路掀開車簾往外看一眼都不成。
這一日他們終於到了臨州城,覃初柳與送親的官員商量過。在臨州城多停留一日,她有事情要辦。
送嫁的官員是沈致遠的人,自然聽從覃初柳安排。
覃初柳要辦的事就是安香!
安香受了杖刑之後,覃初柳只給她請了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大夫看了一下,開了幾劑藥了事。
由於沒有及時醫治。後期也沒有好好照顧,她的腿徹底的廢了,不要說站起來走路,就是想動一下都不行。
早前沒有人伺候她,覃初柳也只讓冬霜每日給她送一日三餐,她現下穿的還是早前破爛不堪,且被自己的血染紅的衣裳,渾身都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之前她還是裝瘋,現下她的精神狀態是真的不好了。雖然還沒有到瘋的地步,卻也整日神經兮兮,看着覃初柳的目光就像是猝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將覃初柳千刀萬剮。
覃初柳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她看着坐在地上一身狼狽的安香,很是和善地告訴安香,“三姨母,咱們到臨州城了。這裡你應該不陌生,畢竟也生活了好幾年。我已經派人去尋三姨父了,你就安心等着他來接你吧。”
不用死了!這是安香腦海裡浮現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當初她就想,只要不死,就算回到曹貨郎身邊也是好的。
現下終於如願了,可是,她怎麼覺得事情不大對。
她有種預感,她以後的日子會生不如死。
很快,曹貨郎就被帶了來,他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給覃初柳磕頭,一擡頭就看到了在他身前不遠的安香。
他驚詫地睜大了眼睛,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安香交還給你,你以後可一定要好好對待她,往後我會隔個一年半載地派人回來看看,可千萬別讓她死了!”覃初柳看着曹貨郎一字一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