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層層枝蔓,在林子裡走了大約二十來步,就見一株粗壯的松樹下,蜷縮着血淋淋的一團。
“是人!那人渾身是血。”小河停下腳步,聲音有些發顫。
覃初柳側身歪頭,看清前面的情況,心裡也抽了一下。
確實是一個人,雖然蜷縮着,也能夠看得出來,那人的身形十分高大,應該是個男人。
他背朝着他們側蜷着,一頭墨色的長髮已經散開,鋪散在翠色的草上,妖冶而刺目。身上的衣衫破爛不堪,浸染上大片大片的血漬,有的血漬已經乾涸,有的卻還很新鮮。
朝後看去,青翠的草葉上,淋淋灑灑蜿蜒出一條紅色的曲線,一直蜿蜒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這裡,應該不是他最開始受傷的地方,流了那麼多的血,還支撐着走了那麼遠,這個人的意志着實令人佩服。
“柳柳,現下咱們該怎麼辦?”小河已經沒了主意,下意識,他把問題拋給了覃初柳,就好像她是他的主心骨。
覃初柳收起紛亂的思緒,捅了捅小河,“咱們去看看這人是活着還是死了。”
小河恍然,他看到那裡躺着個人,便想着救還是不救,根本就沒想到這人是活着還是死了。
他有些懊惱,這樣的時刻,他應該站在她身前,爲她擋災擋難的,但是,關鍵時刻,往往都是她更加的冷靜,反倒是他,會亂了分寸。
覃初柳不知道小河的心思,又捅了捅他,小河這才往前走。
其實,覃初柳哪像小河想的那般冷靜,她害怕的要死,若那人活着還好,若是死了……
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覃初柳強迫自己不往下想。
走到那人身邊,猶豫了一下,小河才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推搡那人,“喂,你還活着嗎?”
那人動也沒動一下,更沒有應聲。
小河更害怕了,回身拉住覃初柳,“柳柳,他死了,咱們走吧。”
覃初柳想的比小河多,若是這人只是昏迷,自然是不動也不能回話的,若是他們就這樣走了,他就真的死定了。
掙開小河,覃初柳走上前,伸手去探那人鼻息,很微弱,但是還有熱熱的氣息噴薄而出。
“還活着,還有氣息……”說完,覃初柳動手把那人翻了過來,讓他面朝天躺着。
他臉上也沾滿了血,不少頭髮黏在上面,看不清他的面貌,也猜不出他的年紀。
覃初柳從頭往下,一點一點檢查他的身體。前額有一條長長的傷口,幸好不深,已經不再流血。
剛要動手去脫他的衣衫,小河卻拉住了她,“柳柳,還是我來吧,你畢竟是女子,不大合適。”
都這個時候了,還講什麼男女大防,覃初柳有些不高興,擡頭卻見小河擰眉看她,眼睛中,已經有了屬於青年男子的執拗。
覃初柳敗下陣來,把位置讓給小河。
小河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到覃初柳的小手碰觸那個男人,他的心裡很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在她要去解男人的衣帶的時候到達的頂點。
他忍不住制止,制止後又怕覃初柳反駁,這樣糾結的心理,最後都隨着覃初柳的退讓消弭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不討厭,卻也不好受。
小河檢查過男人的身體,轉頭對背對着男人的覃初柳道,“他腹部受了傷,好似很嚴重,還在流血,後背和腿上也都有劃傷……”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男人腹部的傷不是一般的嚴重,傷口很深,現在還有汩汩的鮮血往外流,若是繼續下去,男人的血早晚要流乾。
“用衣物把他的傷口包上,不要讓血往外流。”頓了頓,覃初柳有些遲疑地問道,“小河,這人咱們救還是不救?”
小河一邊脫自己的外衫給男人包紮,一邊回覆覃初柳,“大姐肯定不會允許咱們帶外男回去的。”
也就是說,這人他們救不得了,給他包紮過後,就只能讓他在這裡自生自滅了。
茫茫山林,不時會有猛獸出沒,對於一個渾身散發着血腥味兒的傷者來說,必死無疑!
覃初柳思索了一下,“先把他弄下山,我再回家問問孃的意思。”
小河心裡不願意,這個時候卻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他直覺,這個男人很危險。
小河想自己把男人扶下山,不讓覃初柳上手,奈何男人太高大,他根本扶不起來。
在覃初柳的幫助下,兩個人花費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挪到山下。
覃初柳讓小河看顧好男人,自己則先回了家。
此時已經是傍晚了,正是做晚飯的時候,她回到家裡,卻見村裡好幾個媳婦正圍着元娘說話。
“呦嗬,柳柳回來了。這孩子隨元娘,你看看這眉眼,長大了定然是個美人兒。”一個媳婦看到覃初柳,把她拉到身邊,笑嘻嘻地說着。
現下圍着元孃的這些媳婦她只認識一個二狗子的娘,拉着她說話的媳婦她根本不認識。
往日裡這些人不都是躲得她們遠遠的嗎,今日裡怎麼來了?這些個人,最是喜歡捧高踩低,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心裡惦記着外面的小河和受傷的男人,覃初柳也懶的與她們寒暄,掙開拉着她的女人,轉頭問元娘,“娘,都這個時候了,你咋還不做飯,我都餓了。”
幾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再多留,紛紛離開了。
人剛走,元娘便長長地嘆了口氣,“怎地和這些人說話比干活還累。”
“娘要是不喜與她們說話,找個由頭攆走就是了。”
元娘沒答話,她心裡有自己的打算。柳柳和黑子的親事黃了,她要好好給柳柳相看相看,今日來的這些人,家裡可都有和柳柳差不多大的男娃啊。
“娘這就做飯。小河呢,沒和你一起回來?”元娘往外看那了眼,沒看到小河。
覃初柳拉住往外走的元娘,“娘,我們在外面遇到一個受傷的人,小河在那裡看着,我回來問問娘,咱們救不救人。”
“救,怎麼不救!你爹就是我從山上救回來的……”元娘想也不想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