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皇帝南下,南邊剿匪具體事情,姒錦沒有任何較爲清楚明白的消息。因此當皇后跪求皇帝的時候,她纔想明白過來,只怕這次的事情令國公也有牽連在內。而且肯定是牽連頗深,不然的話皇后怎麼會如此行事?
以皇后的驕傲,不會輕易這樣做的,滿宮的嬪妃都在看着。
那麼,這次海匪一案,蕭祁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跟京都的世家門閥又有多少關係。這一次蕭祁是想怎麼做呢?
皇后跪求與崇明殿外,就像是一個信號,打開了這次皇帝回京之後的平靜。
“皇上可見皇后娘娘了?”姒錦看着姜姑姑問道,伸手攔着榻上正在爬玩的兒子不要掉下來。
姜姑姑搖搖頭,“並未。”
姒錦輕嘆一聲,“到底是受家裡牽累了,娘娘是個好人。”
姜姑姑聞言就看了自己主子一眼,這主子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了點。別人都盼着皇后這一下子爬不起來纔好,尤其是娘娘現在又有大皇子傍身,其實在宮裡也就僅次於有了公主的貴妃娘娘了,未必不能再進一步。
但是主子卻從表露出任何這樣的意思,姜姑姑其實心裡是有些複雜的。見慣了爾虞我詐的宮廷生活,忽然跟着這麼一個不求上進的主子,她其實還真有點不適應。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也許皇上就是喜歡主子這一點呢。
想到這裡,姜姑姑看了主子一眼,思量一下,這纔開口說道:“娘娘不必憂心,皇后娘娘不會有事的。”
“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姒錦看着姜姑姑問道。
姜姑姑定了定,然後纔開口,“皇后娘娘自進宮以來,主持宮闈事宜公正仁厚,待後宮諸位主子也是慈愛寬和。便是孃家真的出點什麼事情,皇上也不會牽連到皇后娘娘身上,只要娘娘能明白輕重之別。”
明白輕重之別?
姒錦看了姜姑姑一眼,其實就是讓皇后做一個選擇,是站在孃家還是丈夫這一邊了。
姒錦覺得這個問題還真有點困難,畢竟皇后跟她不一樣,她的思想中並沒有一定靠着孃家的行爲思考模式。但是皇后貴妃這樣的世家貴女不一樣,她們生下來就被教導家族爲重,更何況如果跟家裡離了心,在這後宮裡也並不是好事兒。
她自己能在這宮裡立住腳,很大一部分是因爲蕭祁待她不同。可是皇后也好,貴妃也好,任何一個世家女子出身的嬪妃,都不會也永遠得不到蕭祁真心相對。
因爲他們本來就是站在利益的對立面,除非一方放棄自己的利益,但是這顯然是無法行得通的。
“希望皇后娘娘能平安無事。”姒錦輕聲說道,不再願意提到這個話題,這是一個比較沉重的事情。其實姒錦心裡還是希望皇后能好好的,但是如果一定在皇后跟蕭祁之間選一個,她一定會選蕭祁,所以這個時候她除了希望皇后能快點想明白之外,也沒有辦法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姒錦上午還在憂心忡忡皇后,結果下午的時候又聽說秦嶼川失蹤一事就是令國公搞的鬼。
那一刻,姒錦的臉色當真是十分的精彩。
沒想到居然跟這件事情有關,令國公是腦子進水了嗎?居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絞殺綁架朝廷官員,這可不是什麼小的罪名。
還不等姒錦平息心中的怒火,又聽到令國公是被陷害的,這事兒其實是曹國公跟曲洲蘇的手筆。
納尼?
事情轉折的太快,姒錦有點明白不來。
第一天皇后的跪見,最後蕭祁還是見了她,崇明殿裡不知道蕭祁說了什麼,皇后出來之後第二日並沒有再去崇明殿。
這讓姒錦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之後,也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一場暴風雨比她相像的來的要猛烈的多。
姒錦縱然就在合儀殿,距離崇明殿這麼近,但是有關朝堂的消息,從不主動去打聽。就算是蕭祁現在也許並不在意,但是姒錦是不願意給自己留下安全隱患的。
其實她心裡對於她跟蕭祁能不能真的白頭到老,是有很深的懷疑的。
畢竟,他是個皇帝。
隨着驍龍衛抓捕的官員越來愈多,刑部尚書最近也是上了火,一雙眼睛熬得通紅帶着滿滿血絲。抓進來的這些人,個個背後都不是簡單的人,這些人哪一個也不是那麼好審問的,一個個的大爺抓進來好辦,但是審問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了。
不用刑,嘴巴都跟蚌殼一樣。
用刑,呵呵,這事兒可真是不好辦啊。
夾在中間兩頭爲難的刑部尚書,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熬燈點蠟的沒想出來個合適的辦法。最後心一橫,索性直接上摺子問皇帝陛下,這些人要怎麼審?
蕭祁看了這摺子毫無意外的大發雷霆,連審問犯官都不會做了,朕要你何用?
前任刑部尚書那是曹國公,後來曹國公被蕭祁調去別的地方,現在新上任的管正卻是慫包。看得他是滿肚子的火,然而刑部尚書這個位置,如果換下來,誰坐上去纔是最妥當的?
拿着那一份摺子,蕭祁在崇明殿裡思來想去,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這個管正不能就這樣撤職。還需要他在前頭頂着,既然他不敢下手審問,那麼就換個人好了。想到這裡,蕭祁想起了樑承濟這個人,此人雖然恩科只是並未位列三甲,但是也確實是一個人才,尤其是他的性子很是堅定,如若讓他主理此事,也許會是個意外的驚喜。
刑部尚書管正上了摺子之後,第二日就得了批示,樑承濟接任侍郎一職,主管審訊一事。
這就是沒他什麼事兒了,管正坐在自家的書房裡,心潮難平。雖然他是不想得罪那些犯官,誰知道哪一個背後靠着哪棵大樹。但是皇上這樣毫不留情面的安排,還是讓他感覺到了十分的難堪。
深吸一口氣,管正也知道沒有事情是完美的,他既然不想得罪這些人,那麼在皇上心裡自然就是落了一成。這個樑承濟尋常看着不出色,但是沒想到皇上居然還能記得他,這對他真是個不小的威脅。不過現在也顧不上了,反正這次的審訊過後,就算是樑承濟在皇上跟前立了功,但是得罪那麼些人,以後的官路可就不好了。
念及於此,心裡才覺得舒服些,痛痛快快的讓樑承濟接手了審訊一事。既然皇上這樣做,那他索性當個二六不管的尚書就好,由着樑承濟去折騰吧,這樣一來他也能跟那些人交代了,往外一推,分外輕鬆啊。
短短半個月的功夫,樑承濟的大名就成了京都僅次於“索命蘇”之後的第二號奪命閻羅。凡是經他手審訊的官員,不據實交代,不配合審問之輩,個個去了刑室走一遭出來,再沒有敲不開的嘴巴。
凡審訊期間,在押涉案官員,一律不許探視,一律不許與外面接觸。凡被供出來的官員,立刻捉拿歸案,一時間京都簡直是人人自危。生怕半夜三更那索命閻羅就打上門來抓人。
內閣相公,六部尚書,都察院,通政司,翰林院,六科,欽天監,五城兵馬司、僧錄司、道錄司,教坊司等等諸處衙門,皆處於水深火熱之勢。隨着攀咬的官員越來愈多,刑部大牢已經人滿爲患。
然而,樑承濟的腳步並未停下。
皓月當空,租賃的小院子裡,一人一壺一桌一椅,手裡拿着一封展開的書信,信中內容早已經爛熟於胸。片刻功夫,吹燃火摺子,將書信化成灰燼。
這信乃是秦嶼川連夜送來,信中羅列京都幾大勢力爪牙,其中大多部分皆在他的大牢裡關押。隨信送上的還有這些人的往日行跡,甚至有還有幾位重要人物的罪證地點指引。
秦嶼川信中提及,這乃是抓獲的南邊官員口中無意得知,希望能給他一二協助。然而,他跟秦嶼川算不上相熟,也並非好友,這樣一封信帶着罪證就直接送到他這裡來了,他到底幾個意思?
且,這信中所言是真是假還未可知,若是一個圈套如何?
樑承濟伸手按按眉頭,這些日子以來,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他們這些寒門出身的官員,想要正經入官已經是十分艱難,虧的當今堅持行科舉之制,才讓他們有出頭之地。然而,縱算是中了進士,得了官位,也是處處被人壓制,簡直是毫無用武之地。
如今,當今用他,他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他們這一批舉子,若論風頭最勁當屬狀元郎秦嶼川,榜眼跟探花也被蘇大人要走主理絕戶郡諸事。而他當初拒絕了蘇大人的邀請,在這裡苦熬,就是希望能有一飛沖天的一日。
現在這個機會來了,他不能錯過。
只是,秦嶼川到底什麼意思?
能被皇上如此信任,留在南邊處置海匪之患的後續行爲,可見深受皇上看重。那麼,這封信中提及的事情,應當有七成以上的誠意。只是他爲什麼要幫他?
秦嶼川便是不幫他,只要再過些日子,這些事情他自己也能挖的出來,但是他幫了他,他就欠了他一個人情。
樑承濟便覺得有些不自在。
樑承濟的所作所爲引起了以令國公曹國公魏閣老謝閣老等人的不滿,聯合起來彈劾其行事狠辣,濫用刑訊,逼人認罪等罪名。這是自從恩科過後,世家與寒門第一次硬碰硬的在朝堂上對峙。
而這一次,蕭祁卻是態度十分堅定的站在了科舉出身的廣大寒門官員一邊,以罪證確鑿爲由,駁回所彈劾之事。
規勸天子,彈劾樑承濟無果之後,朝中衆臣,古舊好友,乃至學生從屬,陸續登門拜訪內閣三老。曹國公跟令國公乃至李家王家蘇家也是門前訪客絡繹不絕,就樑承濟審訊手段狠辣一事,人心惶惶,都來求取對策。
以攪海匪爲口子,蕭祁一步一步謀劃,到如今終於能牽點呈線,再也不是當初如提線木偶任由朝中大臣擺佈的大臣。如今君臣異位而處,蕭祁真真正正成了掌控主權的那一個。
與此同時,以驍龍衛擴編爲由,廣幕兵勇,且只需通過考覈,並不以出身限制,前來參加考覈者數萬,並且還有從外郡趕來不停趕來的人潮。就在這個時候,蘇盛揚風光回京,此次剿匪他以左先鋒之名,奮勇出征,領兵衝殺在前,戰功赫赫,帶功而回,甲冑鮮明的隊伍,縱然是跟在大將軍穆弘深的身後,也無法遮擋其威風。
大將軍穆弘深領兵出征大獲全勝,具折上奏此次剿匪有功人員,蘇盛揚便是位列第一。
姒錦得到哥哥獲封鎮國中尉的消息時,還真是吃了一驚。鎮國中尉這個官職,其實並不高,不過是個從四品而已。然而,不同之處在於,這個官職已經開始走外戚的路線了,是有小小的食邑的,不多百餘戶而已。這就意味着,等到蘇盛揚的功勞累積到一定程度,便有封爵的可能了。
姒錦其實有些不安,這樣是不是太快了。等到蕭祁中午回來用午膳的時候,她就婉轉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不用這樣快的給她哥哥升遷,其實慢慢來更好。
蕭祁看着姒錦不安的樣子,便覺得有些好笑,拉着她坐下,細細的與她分說,“這並不逾制的,而且按照你哥哥的軍功,這也是他應得的,你不用不安緊張。若不是她是你哥哥太過顯眼,其實可以封個奉國將軍。”
從二品?
姒錦眨眨眼,好像從二品跟從四品比起來,從二品更顯眼。而且按照蕭祁的意思,她哥哥還是受了她的牽累不能獲封高官。眨眨眼,姒錦就明白了,畢竟自己還有兒子呢,卻是挺顯眼的。
然後,她就不擔心了,本來是從二品,現在只得了一個從四品,大家也只會說看看皇上,到底是不放心熙妃孃家,蘇盛揚不過是得了一個從四品而已。
“那就好。”姒錦長長的鬆口氣,臉上就帶了大大的笑容。
蕭祁仔細看着似錦的神色,發現她確確實實是鬆了口氣,而不是失落的樣子。心裡也有些滋味難明,這後宮的女人買哪一個不是希望自己能敕封他們的家族,高官厚祿,光宗耀祖。而到了姒錦這裡卻好像升官封爵都是極其勉強的事情一樣。就封了個鎮國中尉,她都能緊張趁這個樣子,也真是沒有誰了。
膽子還是太小了。
但是蕭祁不知道的卻是,姒錦看慣了歷史上那些所謂的外戚最後的下場,如果一定要那樣的話,她寧願蘇家不封爵,能平平安安就好。兩人思想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所以在蕭祁眼睛裡,反而覺得這樣的姒錦更可愛了。
她是怕孃家升官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嗎?
“你啊,膽子越來越小了。”
“並不是。”她膽子不小,就是不想因爲這些事情反而消磨了自己跟他的情分,也消磨了蘇家跟他的君臣之情。須知道很多時候,就是被不停增長的慾望把持,人才會一步一步的走向危險。
這一整個夏天都過得十分的不安,眼看着要入秋了,朝堂上的風波絲毫沒有平息的跡象。而蕭祁又要大舉擴充驍龍衛,改制軍中官職,要求能者居上。這無異於捅了馬蜂窩,數百年來,軍中居於高位的往往是世家門閥,而蕭祁這一舉措,無疑是跟他們正面較量上了。
改制首當其衝的便是從驍龍衛擴編開始,凡軍中官位,皆是有能者居之。不看家世,不論過往,只要你有本事,就能坐上這個位置。
蕭祁的步伐邁得太快,多頭並進,朝政軍師兩手齊抓,姒錦覺得蕭祁有男子氣概,又難免擔心他會不會步子邁的太大,反受其害。
不過,這次刑部出了個樑承濟,又是讓姒錦大爲驚訝的一件事情。一個樑承濟就把內閣六部攪了個天翻地覆。大域王朝官員體系,皆是以同族、同黨、同鄉、同科、同榜爲紐帶,組成一個龐大的網絡將這些人緊密的連接起來。只要被樑承濟抓住任何一個,都能順着這一根藤蔓,將上頭的果子挨個的摘下來。
以此引發的危機,姒錦不用去想都能猜的出來。
知人善用,無人能出其右,蕭祁……果然是帝王之才啊。
姒錦發呆的片刻,昱琞就已經抓着他母妃的袖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自從會爬了之後,這孩子就已經不滿足爬行,一定要跟大人保持同步,要兩條腿走路,堅持不懈的每天都要練習抓袖子站立的本事。現在已經是十分熟練的起立,然後搖搖擺擺的在大榻上學習走路。
開始的時候,走一兩步就要摔個屁股蹲,現在已經能走七八步了還穩穩當當的。大榻上所有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專門鋪了厚實的墊子讓他學習走路。
就是還不會說話。
馬上就要週歲了,姒錦知道現代的小孩子有的八九個月就會說話了,但是昱琞走路走的很穩當了,但是就是不開口,每天看着她就知道笑。
“你說他什麼時候纔會開口說話。”姒錦不糾結哥哥的官位之後,就開始擔心兒子了。
“小孩子說話晚的多的很,慢些的兩三歲也是有的。”
但是玉珍很早就開口說話了,姒錦雖然不存在攀比的心態,但是也確實擔心兒子會不會有交流障礙之類的。不過聽着蕭祁這樣說,不知道準不準,至少心裡鬆了口氣,“是嗎?我每天都陪着他說話,他能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就是不肯跟着學,你說他這性子到底像誰啊?我看就跟你差不多。”
“分明是像你纔好。”蕭祁笑着回了一句,就沒見過比輕言更懶惰的,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決不坐着,兒子可不是像她。
“分明是像你,一句廢話都不肯多說的。”自從南下回來之後,蕭祁的帝王之威是越來越重。只看着管長安那腰彎成蝦米樣,就能知道一二了。
你敢惹我,我就給你好看的霸氣,不知道讓朝堂上多少官員落了馬。
“像我又有什麼不好的?不樂意?”
姒錦:……
這樣的迷之自信,也沒誰了。
“週歲就別大辦了,正好跟中秋一起過了就成了。”姒錦想起兒子的週歲跟蕭祁商量,因爲前朝蕭祁動作頻頻,連帶着後宮也跟着陰雲密佈。本來她早就該搬回頤和軒了,太后那邊都催了幾次了,但是蕭祁不知道怎麼就彆扭上來了,不許搬!
肯定是跟太后鬧不愉快了,姒錦隱晦的打聽了下,好像喬家在這次的行動中也受了些牽連。
所以說,這對母子打擂臺,憑什麼都要對着她使勁?
倒了個黴的。
不過,姒錦也不喜歡搬。現在蕭祁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她不盯着他都敢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這是妥妥的要累死自己的節奏。每次管長安來找她當救兵,她都要去崇明殿的偏殿候着。
反正他不睡,她就陪着他,勸不動的時候,只要她陪着他,他最後總是會妥協的。
熊貓眼都要成了姒錦的代號了,最近一個月蕭祁的工作量沒那麼大了,她纔跟着輕鬆一下。照這個速度下去,她早早的就要人比黃花瘦了。
“那怎麼行?”蕭祁不樂意,玉珍那時候週歲宴都辦的很熱鬧,沒得這個時候反要委屈兒子的道理,“你又聽到什麼閒話了?”
“……沒有。”姒錦想了想說道,“我是覺得,其實真的沒什麼必要。”
“這跟有必要有關係嗎?作爲皇子,這是他的顏面。”輕言什麼都好,就是太低調了,連帶着兒子都要跟着受委屈,那怎麼行?
姒錦心裡翻個白眼,不過蕭祁態度堅決,她小小的表達了一下建議,“週歲宴跟中秋就差一天,也太忙活人了。”
“朕養着內廷府是吃閒飯的嗎?”
得!她不說了。
反而顯得她小民意識。
最後在蕭祁的堅定主張下,週歲宴要大辦。
皇后並不意外接到這個旨意,看着熙妃有些不安的樣子,反而勸說道:“畢竟是皇上的大皇子,該有的體面跟尊榮是不能少的。你的心是好的,但是這一場週歲宴朝裡朝外都看着呢。”
姒錦總不能說正因爲這樣,她纔要低調的。顯然皇后跟皇帝都覺得這事兒不能低調,姒錦一個人也阻攔不了,就隨你們辦吧。
自從上回因爲家裡的事情跪求皇上之後,皇后在後宮裡越發的沉靜了。三日請安的例子再也沒有變動過,就算是太后那邊提點一句,皇后也沒改變主意。不過,貴妃那邊最近也折騰的厲害,玉珍公主的事情雖然被長樂宮死死地瞞住了,但是那一天的事情還是有風聲傳了出來。
這後宮裡,其實並沒有什麼完全不透風的秘密。
小孩子就是一張乾淨的白紙,大人教着畫什麼,就會描上什麼。貴妃心氣高,玉珍公主脾氣也大,偏偏這樣小的孩子還沒有學會母親的忍耐力,自然會被有心人趁機而入。
至於那個有心人到底是誰,皇后並不去在意,反正只要不是在鳳寰宮就好了。
宮裡人這樣多,作爲一宮之主,難道還要替貴妃管着長樂宮不成。
更不要說,她爹爹被曹國公跟曲洲蘇聯手坑了一把,兩人之間本就不慎和睦,這次之後真是勢同水火了。虧得皇上並不是輕易被人矇騙之人,不然……皇后嗤笑一聲,只怕自己這個後位早就坐不穩了。
想到貴妃,再看看熙妃,皇后心裡又嘆息一聲,自從皇上回宮之後,熙妃一如既往的把皇上守的水潑不進。太后那邊不是沒有動作,但是一來熙妃在合儀殿輕易不出門,別人也找不到機會害她。二來這半年來前朝震動頗厲,因着喬家之故,太后也不敢太過過分。三來,還有喬靈夷那邊需要周旋,總不能把事情做絕了。
別人都看熙妃狐媚,但是皇后卻有不同的看法。皇上的性子是能被一個女人左右的嗎?這樣守着熙妃,也只能說……皇上自己也甘願的。
且,熙妃的性子,這後宮裡頭誰還能比她更清楚的,這就是個最害怕麻煩不過的人。只要別人不招她,她就會安安穩穩的呆在皇上給她畫的圈子裡。
安之若素,不爭不搶。
這纔是皇上喜歡她的原因吧。
連兒子的週歲都想靜悄悄的過去的人,你還能指着她去搶什麼?
皇后想想也是笑了,真是沒見過熙妃這樣的人。
“是,娘娘說的是。臣妾只是覺得,大皇子跟中秋宴會前後腳,怕給您添麻煩。”
“這有什麼麻煩的,本宮又不用親手做,不過是吩咐下去,自會有內廷府的人安排妥當,難道養着內廷府的那一羣人,是吃閒飯的嗎?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回家帶孩子去吧。”
得,帝后真是一對夫妻,連說出來的話都是一樣一樣的。
所以,姒錦也算是看出來了,皇后跟蕭祁這樣身份的人,自從出生起就不覺得做什麼事情是麻煩,反正他們只是動動嘴,然後盯着看着而已。可是姒錦不一樣,她是凡事都是自己一手一腳拼出來的。
縱然這幾年的宮廷生活下來,養了積分惰性出來,其實……她還真是有些小市民的思想,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你們也別來麻煩我。
皇后覺得姒錦的性子有些意思,多看了她兩眼,覺得這傻的太迷糊了,忍不住的提點一兩句,“你呢,不能總想着這事情是麻煩。你得想想大皇子是什麼身份?他是皇上現在唯一的兒子,身份貴重,前程無限,所以你這個做母妃的不能撤了兒子的後腿。縱然你也許擔心風頭太過,木秀於林的隱患,但是在這之前你得先想着作爲大皇子,作爲皇上唯一的兒子,他的榮耀跟皇上的顏面這纔是最要緊的。”
聽着皇后的話,姒錦若有所思。
皇后心中暗暗點頭,這是個能聽得進去的人,心裡一高興,又講了一句,“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大皇子養在你跟前,你別他養成了目光短淺之輩。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呼奴喚僕,這些都是他該得的,是一個皇子的尊貴,你要記住了。”
姒錦心中就如同驚雷一般,瞬間就明白了自己錯在了什麼地方。她太把三口當成一個小家了,以至於忘記了,她的兒子也許是未來最有可能的繼承人這一事實。
聽到這裡,姒錦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對着皇后行了大禮,“多謝娘娘提點教誨,臣妾知錯了。”
“這也不怪你,你也不用擔心,等到大皇子能啓蒙了,皇上肯定會請名師教導。到時候,自會有人教給他,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皇子殿下。”
“是,待到那個時候,臣妾也請求娘娘能指點迷津。”
皇后微楞,沒想到熙妃居然會同意她插手大皇子的教育問題,這可不是小事兒。深深地看了熙妃一眼,皇后輕鬆一笑,“這件事情皇上自會有主張,本宮跟你皆不需要插手,你可記得了?”
皇后這話是什麼意思?
姒錦一時沒想明白,不過還是點頭應是。
“那你也回去休息吧,週歲抓週的事情,你也提前準備下。”皇后笑着說道,別到時候大皇子抓個胭脂盒就好。
姒錦又謝過皇后,這纔出了鳳寰宮。
走在回合儀殿的路上,腦子裡還想着皇后的話。皇后跟她都不能插手昱琞的教育問題,這就是說皇后她……其實沒有想着跟皇帝做對?那麼令國公府會怎麼辦?
皇后是要跟家人走上不同的路嗎?
楚澄嵐進宮這麼久都沒能承寵,孩子暫時是不要想了。那麼自己這個依附於皇后的熙妃生下的孩子,其實在令國公眼裡,跟皇后自己的兒子也沒有多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個大皇子的生母還活着比較討厭。
皇后……在大皇子的事情上,最後會跟家裡妥協嗎?
姒錦不知道,她沒有觀測未來的金手指,但是至少目前皇后跟她之間還是比較和睦的。
況且,今日皇后之言句句真心,姒錦是真的感謝她的。
不在其位,你就無法明白這個位置上應該做的事情,應該學的東西,應該掌握的要點。但是今日皇后指點了她,讓姒錦避開了眼前的一個大坑。
皇后其實還是很好的一個人的。
如果……如果她們能這樣互不干擾的走下去就好了。
翻過年又到了科舉之年,全國各地的學子已經紛紛趕往京都而來。以剿匪爲開端,最後以勾結海匪爲由,在樑承濟的鐵血手腕下,世家這次損失慘重。六部及京都諸多要緊官職都出現了空缺。
這就意味着,來年的科舉,這些舉子們有着令人羨慕的前程等着他們。
令國公純屬被人當了墊背,踩了滿臉血,虧得有皇后在宮裡跪求皇帝陳情,事情這纔有了轉機。相比之下,曹國公曲洲蘇李王二家等人卻損失慘重,旗下諸多官員牽涉其中,問罪罷黜斬首之人,以京都爲中心,往全國各地蔓延開去。
就在中秋前夕,秦嶼川風光回京,皇上親派驍龍衛統領蘇盛揚前去迎接,此等殊榮真是再無第二。
出城十里,秦嶼川與蘇盛揚匯合。
再次見面,雖然彼此之間還是一副誰也看不上誰的樣子,但是私下裡卻偷偷交換了彼此的情報。
這次剿匪行動如此順利,多虧的秦嶼川提供的海圖做了極大的貢獻,不然蘇盛揚所帶的隊伍不會是傷亡最少的。
“這就是全部的東西了?”蘇盛揚低聲問道,將一卷卷宗塞進袖籠裡。
秦嶼川搖搖頭,“並不是,只是一大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不好拿到手,還需要靜待時機。”
蘇盛揚也並未失望,只道:“你推薦的這個樑承濟當真是個人才,心夠狠夠黑,如今京都裡不知道多少人要剝他的皮。拜他所賜,現在已經沒有人對我有怨念了。”
秦嶼川挑挑眉,只道:“他雖然心狠手辣,幸好還處事公正,並不是胡亂攀咬,肆意誣陷之輩。現在的形勢下,皇上需要這樣一把刀。”
蘇盛揚側頭看了秦嶼川一眼,“這話說的跟個老頭一樣,要不是你風華正茂,我還以爲你要行將就木。”
秦嶼川聞言面帶苦澀,長長的嘆口氣,便轉開了話題,“大皇子的生辰快到了,還請你代爲轉交一份禮物。”
蘇盛揚立刻黑了臉,“不行,若是被皇上知道,你還要不要命了?你不要命我妹妹還要好好的活着呢。”
“不用以我的名義,只用你的名義就好。”秦嶼川低聲說道,“我只盼着她能在宮裡好好的,再無別的祈求的。”
“那也不行。”蘇盛揚別的事情都能通融,唯獨這件事情鐵了心的不肯幫忙。“嶼川,你也該成家了,不如我替你打探打探。”
秦嶼川搖搖頭,“國家不安,何以成家,我現在沒這個心思,不勞煩你了。”懷裡的禮物到底沒拿出來,他知道蘇盛揚說不肯是絕對不肯的,他們蘇家的人都是硬骨頭。“你我回京之後,還是跟以前一般即可,不可過密來往。”
“還用你說。”蘇盛揚黑着臉,他們家有大皇子也就罷了,秦嶼川一個人可就危險了。盯上他們家的人無法下手,若是知道秦嶼川與他們家的關係,只怕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秦嶼川回京,雖不是夾道歡呼,但是卻也有好些百姓圍觀。尤其是未出閣的姑娘居多,捏着帕子半遮着臉,羞羞答答的看着這位才貌雙全的還未娶親,又立了大功回京的秦大人。
這位秦大人,家裡還沒有母親,過了門也沒有婆婆壓着,簡直是最完美夫婿的最佳人選。便是英武不凡的蘇盛揚在他跟前都失色不少,誰讓他成親了。
只看了蘇大人的相貌,不少人呢心裡就想着,宮裡的熙妃娘娘難怪如此受寵,其兄已然是龍章鳳姿,那娘娘的容貌自然是不在話下。
秦嶼川面無表情的在衆人的圍觀下離開,並未回家,而是直接隨着蘇盛揚進宮見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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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