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會跟大皇子的週歲抓週禮就是前後腳的日子,在皇后的主持下,很快的就熱熱鬧鬧的辦了起來。
這段日子蕭祁基本上都沒有踏足後宮,加上熙妃母子就在合儀殿住着,哪裡還能給別人機會看一眼皇上。因此這次的中秋宴會也好,還是大皇子的抓週禮也好,都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彭明薇看着對面坐着的喬小儀,面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其實又有什麼不一樣的,皇上的眼睛裡從來只有熙妃娘娘,我們便是去了,只怕皇上也看不到的。所以衣裳也好,首飾也好,其實都無所謂。”
喬靈夷聽了彭明薇的話,擡眼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幾乎要掛不住了,重重的嘆口氣,“真是不知道熙妃娘娘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表……皇上其實以前並不是這樣。”
聽了喬靈夷的話,彭明薇微微出神,好一會才說道:“我聽說李才人跟王貴人都特意請了司衣裁衣呢。”她們能請的動司衣打點,她是做不到的,她父親的官職太低,這些人也並不看在眼裡。若不是她跟喬靈夷交好,在這宮裡不知道要怎麼被欺負了去。
如今進宮也一年了,這一年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彭明薇現在想想就好像在這宮裡呆了一輩子一樣。每天的生活就是在那個小院子裡仰頭望着四角的天空,如枯井裡的水,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聽聞當年熙妃被李昭儀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狀,然後被貶至了漪瀾軒,在哪裡遇到了避雨的皇上,然後這才翻身,一路走到了如今熙妃的位置。
“在熙妃之前,聽說皇上在後宮裡也並不是只寵一人。”彭明薇柔聲開口,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柔如往昔。
“是啊,皇上以前是個很公平的人。”
公平的人?那就是現在不公平了?
彭明薇瞧着喬靈夷的神色,這一年多的宮廷生活,她也已經不是初進宮時那個性子簡單的人了。在這裡,她就算是個主子,但是沒有皇寵,沒有強勁的架勢,那些宮人們個個待人看菜碟,她不知道收進了多少的委屈。還是後來想明白了,慢慢的跟喬靈夷走進的越來越密,逐漸親近起來,這才日子好過了些。
縱然喬靈夷身邊的書繪消失的莫名其妙,但是隻要太后在一天,她的日子就是她永遠趕不上的。
更何況,喬靈夷現在跟她說這些話,難道就是隨口無意說的嗎?還不是要鼓着她跟熙妃爭寵。想到這裡,彭明薇心裡也是十分的複雜,熙妃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難以說明了。
那次賞花宴上的熙妃,讓人感覺到犀利,感覺到高不可攀的貴氣,感覺到那無法跨越的鴻溝。但是皇上回宮後,熙妃又變成那個足不出戶的人。就好像這後宮裡的一切,沒有任何東西能吸引她。
太后的刁難,貴妃的爲難,皇后的維護,熙妃每一樣都應對的很是得體。便是喬靈夷也有一回沒能止的住自己的憤怒,言語中透露出太后其實拿熙妃暫時也沒有辦法。
畢竟要整治一個人,總得先抓住她的把柄,但是熙妃實在是太聰明瞭,絲毫的把柄也不給人留下。合儀殿又不是誰都能進去的,那就更沒有辦法動手了。
所以,大家都在盼着熙妃回頤和軒,至少那裡還是後宮的地界。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皇上就這個問題跟太后鬧得很不愉快,一氣之下,居然不許熙妃離開合儀殿,就這樣拖着拖着,原本三四月前就該搬離合儀殿,現在還在那裡住着。
能讓皇上如此維護,熙妃……實在是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這種事情急也沒有辦法。”皇上這半年來威儀越重,上回在鳳寰宮遠遠的看到,面無表情的神色,只是這樣一掃,她就心裡怕的“咚咚”直跳,跟不要說上前行李說話了。
“是啊,總要皇上看得見這宮裡還有別人才好。”喬靈夷抿脣一笑,擡眼看着彭明薇,“中秋節你可有節目?”
彭明薇搖搖頭,“我就不獻醜了。”她哪裡及的上那些自幼便學習這些貴女們,還是不要丟人的好。“那你可有什麼準備?”
而且,這樣大出風頭,難免不會被熙妃嫉恨。她不如別人根基深,所以也不敢這樣做。再者說了,她總覺得就算是做了也未必有用。從她們參加選秀到現在爲止,就沒見皇上去熙妃意外的地方去。
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無力的感覺,早知道這樣,最後留選的時候沒能選中就好了,也許日子比現在要好得多。但是想起家裡頭的期望,又把這想法吞了回去,正因爲宮裡頭出了一個熙妃,所以才讓她們燈蛾撲火般圍聚而來。
喬靈夷聽着彭明薇的問話,只是輕輕搖頭,“我也沒打算做什麼。”跟那些女人一樣當着熙妃的面爭寵,她的驕傲做不到,她不會讓人耍猴般看着她笑,她會想別的辦法。
彭明薇又坐了一小會兒就告辭了,她前腳剛走,後腳楚澄嵐就來了。
轉過身,遠遠地看着楚澄嵐踏進喬靈夷的院子,再往遠處看去,那不遠的地方,修葺一新的正是還沒有住進人來的頤和軒。頤和軒原本距離素雲殿還有些距離,但是現在一擴宮,比原來大了一倍不止,距離素雲殿的位置就很近了。
從這裡望去,高高的宮牆裡頭,五彩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爍着璀璨的光芒。那個皇上親自督建的宮殿裡,只等着它的主人回來。而現在,這裡還沒有絲毫動靜,預示着短時間內,只怕是熙妃跟大皇子還會依舊住在合儀殿。
只要她們母子住在那裡,皇上就永遠不會看到別人。
想起那日在御花園她們新進宮的人難得聚在一起,每每提及熙妃,大家複雜的神色,還有什麼看不清楚的呢?
只是,終究不甘心。
熙妃也是從泥潭裡爬出來的,別人未必也做不到。
王婧韞也好,李蘊琇也好,這兩個人都差一個機會,只要能入了皇上的眼,讓皇上看的見她們,將來的前程誰又能說不如熙妃呢?
上次還人說,熙妃縱然得寵,但是獨佔皇帝這些年,皇上也該膩了。
懷着滿滿的心思,彭明薇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她的院子在這後宮裡最尋常不過,不過是個偏殿,只有裡外三間,地方很小,還不如她在家裡的閨房舒服。
可她,如果沒有前程的話,就要在這樣的小屋子,也許得窩着一輩子。
甘心嗎?
自然是不甘心的。
“彭妹妹。”
彭明薇聽到有人叫她,立刻就頓住了腳,側頭一看,就看到了踏着陽光而來的王婧韞,忙屈膝見禮,“王姐姐。”
“不用這麼多禮,這裡又沒有旁人。沒想到正好遇上你,咱們倒是一起作伴說說話。”娟娟如流水的聲音,敲打在人的心扉上,柔和溫暖令人舒服之極。
彭明薇淺淺一笑,“妹妹求之不得呢。”
“你這是打哪裡來?”兩人邊說邊往前走,王婧韞看着彭明薇走來的方向,好似素雲殿那邊的方向,心裡不由的就提了一下。“今兒個倒是出來走走的好日子,天高氣爽,動一動,精神也出來了。”
“喬姐姐讓我去陪她說說話,我方從那邊回來。”彭明薇低聲說道,“正是,今兒個這陽光真是舒服。”
果然是從喬靈夷那邊來的,王婧韞面上絲毫不顯,卻看着彭明薇說道:“我那裡有做好的桂花茶,正好遇上你幫我嚐嚐味道。前些日子聽人說皇后娘娘喜歡這茶,回頭咱們給娘娘送些去。”
彭明薇一愣,頓時就下意識的看了王婧韞一眼,這樣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臉的機會,她爲什麼要拉上自己?
心裡想不透,嘴上卻說道:“我這人粗笨得很,怕是也長不出什麼來。倒是聽說李才人對這些很是精通,王姐姐倒是可以跟李才人姐姐探討一二。”
這是拐着彎的拒絕她,王婧韞似是沒聽出來一樣,笑着搖搖頭,“我這點東西哪裡好去麻煩她,難得這樣的好日子裡,既然遇上了便去喝一盞吧。”
彭明薇不好拒絕,便隨着王貴人去了她的院子。因爲她的位份是除了喬小儀最高的,因此自己也有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院子不大,四間正房,坐北朝南,院子里正當季的桔花搖曳着花蕾,滿院花香撲鼻。
看着院子裡的格局,彭明薇微微覺得有些熟悉,仔細一想心裡恍然大悟。去歲的時候,她曾有無意中經過頤和軒的時候,發現頤和軒的院子裡頭便是這樣的佈局。
想到這裡,彭明薇很是後悔跟着王婧韞回來,只得打起精神小心應付,不知道她是無意中遇上自己,還是早就在那裡等着的。自己還是太大意了,彭明薇心裡其實是有些懊惱的。
不過,左不過王貴人有可能是打聽喬靈夷,中秋節這些人都不希望對方大出風頭壓自己一頭。她反正沒打算做什麼,可還是被捲了進來,這種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
李蘊琇聽說了王貴人請了彭娘子去喝茶,也只是輕輕頷首,臉上連一絲表情也沒有,眼睛看着窗外,明豔淡漠的五官,讓一旁的宮人垂下頭竟是不敢再看一眼。
她們小主生的這樣漂亮,其實並不比熙妃娘娘差,但是皇上怎麼就看不到呢?
若是小主能得寵,她們這些宮人也能跟着一飛沖天。想想頤和軒的雲裳跟陳德安,當初被分到熙妃娘娘身邊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看他們的笑話,可現在呢?
竇芳儀看了齊榮華一眼,低聲說道:“要不要跟熙妃娘娘知會一聲?”她心裡其實有些擔心,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感覺。作爲進宮這麼多年的老人了,竇芳儀早就斷了爭寵的心,沒有熙妃的時候,皇上也並不喜歡她。現在有了熙妃連貴妃都退一射之地了,她還有什麼抱怨的。更何況,跟着齊榮華上了熙妃的船,她的日子真的好了很多,宮人們待她都很和氣用心了。
齊榮華搖搖頭,“哪裡需要咱們去說什麼,娘娘心裡一定有數的。這些人也不過是跳樑小醜而已,除非……”除非這些人真的有什麼令人眼前一亮的本事,不然皇上眼睛裡是看不到別人的。
雖然她不知道熙妃怎麼就那麼得皇上的歡心,但是她知道這後宮裡也就只有一個熙妃而已。
“我總是有些擔心。”
“你的膽子還是太小了。”
“我現在什麼都不求,就盼着自己在宮裡平平安安的,別給家人添麻煩。”她不能給家裡人爭光,就只盼着別人家裡人添亂了,她能做的也就這樣多了。
齊榮華拍拍竇芳儀的手,“現在不是挺好的,這樣下去就成了,別那麼擔心,不會有事的。”
竇芳儀點點頭,看着齊榮華擠出一絲笑容,然後才說道:“我……我知道了。”
齊榮華皺皺眉,竇芳儀好似有什麼話要說,不過看她的樣子又不想說了,想了想她還是沒有追問。她的膽子本就太小,她怕自己一追問,再嚇到她,還是等過一天再問問吧。
竇芳儀並未坐太久,就起身告辭了,走的時候天光大亮,落霞綴滿半邊天,彷彿整座皇宮都染上了一層紅色的光芒。
看着這樣的景色,齊榮華沒來由的心頭一跳,忽然也升上一種到不明白的擔憂。
夜色慢慢升起來的時候,姒錦正陪着兒子抓東西,她想着皇后娘娘說得對,總不能真的讓他抓一盒胭脂水粉,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因此,榻上擺了一連串的胭脂盒子,各色花樣各種質地皆有,只要他伸手去拿,姒錦就把東西拿走,然後一本正經的告訴他,不許拿!
小傢伙的脾氣很好,被拿走了很多次盒子,都沒有放聲大哭,而是一屁股坐在榻上側頭看着他母親。好一會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拿起榻上的剩下的胭脂盒子,然後一股腦的都塞進了他母妃的懷裡。
蕭祁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瞧着兒子笑的十分歡快的在拍掌,然後輕言一臉複雜感動的看着兒子。瞧到他進來,她就迫不及待的說道:“你兒子太壞了,我不讓他抓盒子,怕抓週的時候丟人,就教給他不許拿這些東西。你看看,他全都塞我懷裡了,我還怎麼訓他?”
蕭祁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對着姒錦無奈一笑,“該,讓你搶,估計他是以爲你想要這些,所以所幸都送給你了。我兒子怎麼就這麼招人喜歡呢,跟他父皇一樣,知道送好東西討你歡心。”
這麼小就點亮泡妞技能真的好麼?
姒錦抱着一堆胭脂盒子,只能是哭笑不得,對上兒子大大的,忽閃忽閃的眼睛,又覺得自己真絲幸福滿滿啊。
蕭祁抱着兒子舉了幾下,兩父子又開始玩百玩不厭的舉高高的遊戲。姒錦把這些盒子一個個的收起來,她要慢慢的用,都是兒子送她的!
姜姑姑急匆匆進來的時候,聽到一屋的笑聲,頓了頓腳,還是走了進來,屈膝行禮,低聲說道:“啓稟皇上,娘娘,皇后娘娘身邊的童姑姑來了。”
“快請進來。”姒錦連忙說道,童姑姑這個時候來肯定有急事,不然以皇后的性子絕對不會這個時候派人來。
起身從蕭祁懷裡把兒子抱回來,姒錦不願意被人看到蕭祁抱着兒子的一幕,畢竟這裡抱孫不抱子,自己還是小心些,免得被冠上一個教子不嚴的罪名。
童姑姑很快就進來了,屈膝行禮之後,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說道:“皇上,娘娘,竇芳儀歿了。”
姒錦一愣,抱着兒子的手都緊了緊,小傢伙不自在的扭了扭,姒錦忙鬆鬆手,眼睛就看向了蕭祁。
蕭祁似乎正在努力想竇芳儀是哪一個,姒錦就提醒他就是當初跟她一起受傷的那個。
蕭祁就想了起來,看着童姑姑就直接問道:“怎麼沒的?”
“是在井中溺斃而亡,皇后娘娘已經讓人封閉了現場,特意讓奴婢來請皇上主持大局。”
姒錦只覺得眼前一晃,腳下就有些站不穩,蕭祁一把扶住她,伸手先把兒子接過來遞給姜姑姑帶下去,這才說道:“到底怎麼回事,仔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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