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在下着小雨,長風浩蕩,海浪涌動,一波又一波永無停歇,船隻起伏搖晃,房間裡的那盞木架瓷燈焰火搖曳,將兩個人巨大的黑影映在對面的艙壁上,那黑衣人的影子明顯比周宣矮一截。
周宣聞道一縷淡淡的幽香,皺了皺眉頭,悠然道:“起風了,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啊,要添衣裳了。”
黑衣人惱道:“誰和你寒暄聊家常!快說,劉繼興是怎麼死的?”聲音很奇怪,不似先前那麼粗嘎。
周宣問:“你是誰?你和漢皇劉繼興有仇?”
黑衣人道:“別管我是誰,老實回答我的問話,不然一刀剁了你丟到海里去。”
周宣道:“你殺了我,你能逃到哪裡去?不就問一個事嗎,搞得這麼劍拔弩張幹什麼,有話好好說嘛,坐下說----”說着,就想走到榻前椅子坐下。
周宣是最善於化屠夫的兇殘於一笑的,那黑衣人一愣,感覺事態不象他掌握的那樣,這人質不象人質,竟然不害怕,不禁惱怒起來,刀鋒一勒,周宣脖頸被割破一道淺痕,鮮血流下,冷冷道:“殺了你,我照樣來去自如,只要我願意,把全船的人都殺光也不是難事。”
周宣梗着脖子道:“你懼怕我?”
“我怕你?”黑衣人冷笑道:“我殺你易如反掌!”
周宣道:“我手無縛雞之力,你要問我話何必拿刀抵得這麼緊?要不就是你怕我認出你?”
黑衣人映在壁上巨大的影子動了動,靜默了一會,然後退開一步,說了聲:“坐。”
周宣坐下。也不看那黑衣人,先用手指抹了抹脖子上的血痕,指肚上一片鮮紅,搖了搖頭道:“我真是痛悔莫及----”
黑衣人奇道:“你痛悔什麼?”
周宣道:“早些年我曾想苦練武功,後來因爲耽於享樂,就沒練,沒想到今日終於吃了大虧!”
黑衣人冷冷道:“還是不練的好,練了的話你現在會很慘,死得更快----”
周宣道:“好了,少嗦。有什麼問題就問吧----對了,我先問問你,你可知我是誰?”這時方擡眼看眼前這黑衣人,黑衣人身材矮小,和老四差不多,戴着一頂胡帽,卻未蒙面紗。是個面目平常地中年男子,眉眼五官都沒什麼特點,但下頜卻有一顆紅痣,非常顯眼,手裡一把烏沉沉的匕首,雖無利芒,但卻泛着一股森森寒氣。
黑衣人冷“哼”一聲,說道:“你是唐國信州郡公周宣。哼哼。是不是以爲我會害怕?”
周宣笑道:“我沒那麼意淫,看來你是知彼知己了,不過你問已故漢皇劉繼興怎麼死的,這真讓我奇怪,劉繼興意外暴崩,當時有很多人在場,你爲什麼偏偏來問我?”
黑衣人一字一字道:“我疑心是你害死了劉繼興。”
周宣驚道:“這話從何說起,劉繼興又不是我爹。我害死他幹嘛!”
黑衣人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
周宣道:“殺人放火、劫財劫色,總要有個理由纔好,害死劉繼興我有什麼好處?我又不是殺人狂!你是不是看我攜帶萬兩黃金歸國,想打劫,你直說呀,保命要緊,我會給你金子的。”
黑衣人不屑道:“萬兩黃金?我還沒看在眼裡,你剛纔爲什麼說劉繼興不是你爹你就不害死他?”
周宣道:“可想而知。爭奪皇位嘛。不過這只是假設,事實上劉守素也沒必要害死劉繼興。劉繼興又沒別的兒子,皇位早晚還不是他的嗎,何必這麼着急!”
周宣只是信口扯淡,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不知爲何,那黑衣人聽了周宣的話竟然身子微微顫抖起來,似乎非常憤怒,好一會才平靜下來,又問:“你的兩個手下----老三和老四到底是什麼人?”
周宣道:“你到底是誰?究竟想幹什麼?一會兒問劉繼興之死,一會兒問我手下是什麼人-
黑衣人自問自答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們是五癡遊俠裡的三癡和四癡。”
周宣吃了一驚,這人怎麼會知道三癡、四癡的真實身份,猜地吧?笑道:“你以爲馳名天下的五癡遊俠會甘心爲我奴僕?我說鶻門門主也是我的手下,你信不信?”
“你----”
黑衣人怒目瞪着周宣:“那你說,是不是劉守素與你合謀害死了劉繼興?”
周宣搖頭道:“你這人顛三倒四,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爲什麼要與劉守素合謀害劉繼興?劉繼興在鬥獸場看人獸相搏,當時在場的內侍、宮娥、武士多得很,擠斷了護欄,摔死了不少人,這怎麼是我害死的?黃門侍郎陳延壽也在那裡,你怎麼不去問問他!”
黑衣人默然,盯着周宣,說道:“我會去問的----”
忽聽甲板上有人大叫:“後面有一艘快船追來,小心戒備,小心戒備。”
黑衣人眉頭一皺,忽然身子急縱,竟從舷窗躍出。
周宣吃了一驚,正想起身去看,微風颯然,四癡從門外閃入,到了他身邊,急問:“主人,沒傷到吧?”
三癡、藺寧、楊宗保都進來了。
楊宗保問:“郡公怎麼睡着睡着會到這裡來?”
周宣道:“沒事。”快步到舷窗探頭一看,海水的潮溼之氣瀰漫,海浪激涌,海天沉沉。
周宣回頭詫異道:“不會吧,這人跳海了!這都什麼事啊,莫名其妙。”
四癡道:“我在一邊窺視多時了,這人是個女子,她不會跳海。她是到下面船艙去了。”
四癡自己是女扮男裝,經驗很足。
周宣微笑道:“沒跳海就好,就去抓她來。”說着,晃了晃手裡一個小瓷瓶。
四癡問:“這是什麼?”
周宣道:“這是廣陵鹽商汪士璋送我地奇香,剛纔我在那黑衣人身上灑了幾絲微沫,讓力虎帶着魯魯去找----”
這時藺戟帶着兩個金吾衛和一個船工匆匆趕來稟報,說有三艘快船迅速追近,並打出燈語,說無惡意,請我們停船。
周宣便與衆人一道上甲板觀看。只見黑沉沉的大海上,三排船燈迅速從西而來,這船速度很快,估計是用人力划槳,這裡還沒到潮州海岸,不應該是中天八國的海船,那又是哪國的船?
周宣一時也無暇讓力虎帶着金毛犬魯魯去追蹤那黑衣人。先要看看這追來地三隻船空間是敵是友?
藺戟已傳令六艘艨艟戰艦掉頭攔截,真要是中天八國的海船,那是以卵擊石,周宣這邊的護衛船多達百艘,水軍八千人,是一支龐大的艦隊。
良久,一艘陌生快船在兩艘泉州水軍戰艦地監視下緩緩駛近周宣乘坐地大海船,一名水軍統領高聲道:“報----是漢國的船。一名自稱盧瓊仙的女子要見周郡公。”
周宣聽了大吃了一驚。盧瓊仙,她來幹什麼?
藺寧緊張道:“盧瓊仙極有可能是鶻門門主,主人莫要讓她上船。”
周宣想了想,說道:“若她是來尋仇,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畢竟這是在海上,她自己也不好脫身----我想盧瓊仙是爲了那黑衣人而來。”當即傳命讓盧瓊仙的座船靠近。
兩船越靠越近,船舷上各有數十名篙師用長達三丈的堅韌長篙抵着對方地船舷。以防兩船碰撞,然後慢慢收篙,最終兩船靠攏在一起。
一串紅燈籠掛在艏樓上,盧瓊仙盛妝靚服立在船頭,有大力內侍撐着青羅蓋爲她遮雨,她聲音不輕不重,在風聲海浪中恰好能讓數丈遠的周宣聽得清楚---
“周宣,我來別無他意。請勿疑慮。只是要到你船上找個人。”
周宣拱手道:“不知仙姑要找誰?周宣願意效勞。”
盧瓊仙道:“你把議婚使及其手下全部召集到甲板上,我來辨認。”
周宣照辦。不一會,上至漢國議婚使,下至隨行僕婦,一一從船艙上到寒雨悽悽的甲板上。
周宣暗中讓力虎帶着金毛犬魯魯守在上甲板地舷梯口,當一個肥胖的僕婦經過舷梯口時,善解人意的魯魯便用嘴巴蹭力虎的腿,力虎便對周宣示意那肥胖僕婦身有異香。
周宣甚覺奇怪,那黑衣人明明是瘦小地,怎麼現在胖成這樣子了,這世上還真有神奇的易容術哇!藺寧曾經說過,鶻門易容術是世間一絕,看來此人的確是鶻門中人,盧瓊仙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周宣心道:“不管此人是男是女,絕不能輕易放走!”對隨時待命地三癡、四癡打個手勢。
三癡、四癡一左一右朝那肥胖僕婦欺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制服那僕婦,點了她穴道,那僕婦委頓在舷梯口。
盧瓊仙座船較矮,自然看不到這邊甲板發生地事。
四癡麻利地在那僕婦臉上一抹,剝下一層膜狀物,一看,吃了一驚,回頭叫道:“主人---
周宣從一名奉化府兵手裡接過燈籠在那僕婦臉上一照,驚道:“越秀公主!”
這肥胖僕婦竟是越秀公主劉守真,實在是出乎周宣的意料。
周宣讓四癡先把越秀公主帶回船艙,他走到船頭對盧瓊仙道:“貴國議婚使一行四十三人,但現在只看到四十二人,另一人正在尋找,請仙姑稍待。”也不等盧瓊仙回話,便匆匆下了甲板。
盧瓊仙本來想對周宣說她上船來找,但周宣卻已經離開了,四面都是唐國地船隻,那些水軍長槍硬弩,戒備森嚴,她也不敢貿然硬闖,只好等待。
周宣下到主艙,一名府兵躬身道:“郡公,奸細在郡公房間候審。”
周宣在楊宗保地陪同下進到房間,三癡、四癡立在一邊,那越秀公主劉守真軟軟地坐在榻前地板上。
周宣拖過椅子坐在她面前,細細打量這個漢國公主,慢條斯理道:“劉守真,你說我現在把你丟到海里會怎麼樣?”
越秀公主萬萬沒想到周宣他們這麼快就把她揪出來了,震驚不已,聽周宣說要把她丟到海里,不禁恐懼,說道:“你---你敢!”
周宣道:“沒什麼不敢的,這裡都是我的心腹,殺了你不會有任何麻煩,只是你我之間並無仇怨,我沒必要殺你,嘿嘿,可笑我還準備迎你到金陵做我們儲君的妃子呢,那不是引狼入室嗎,幸好你沉不住氣,要是等你嫁給了我們儲君,那我豈不是自掘墳墓,看來這媒人真是做不得。”
越秀公主咬着下脣,恨恨地盯着周宣,一言不發。
周宣道:“都這時候了,我沒必要說假話----”心道:“這個時候就是要說假話。”接着道:“----劉繼興之死與我無關,是他多行不義終自斃,誰沒有父母,只有你劉守真的父母才尊貴,要長命百歲死不得?劉繼興在猛獸園裡害死了多少人,現在那些屈死的冤魂來索命了,你想想,那麼粗大的護欄怎麼好好就斷了,豈不是鬼神之力?”
越秀公主緊咬着嘴脣,脣上有血跡浸出。
周宣道:“那日在小崑崙我見你清婉出塵,以爲你與劉繼興、劉守素不大一樣,現在看來是蛇鼠一窩、一丘之貉,荒唐南漢,荒唐南漢,你們就一起腐爛吧----老四,送她上甲板,讓她跟盧瓊仙回去,議婚使也一起滾
好了,南漢徹底結束了,小道還是更擅長寫輕鬆曖昧娛樂,那麼明天開始輕鬆曖昧和娛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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