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8000塊,郭小強5000塊,這是我們的工資,公司散夥了。馮起承躺在醫院裡,不願見人,杜紅軍的死對他打擊很大。楊守志拍了拍我的肩膀,什麼話也沒說,沮喪地離開醫院。
早上醒來,郭小強吹着口哨,在廚房煎雞蛋。
我洗了洗臉,歪頭看着他,“你心情不錯嗎!”
“不錯個鬼?憑什麼你8000,我就5000?我活幹得少嗎?你看我的臉,都破,破相了,越是有錢人,越是摳門,這是歧視,性歧視。”郭小強墊着鍋。
“還性歧視,你真能扯,你慢點,小心雞蛋飛出去。”
我話音剛落,一個荷包蛋掉進了水池裡。
“都是你,哎!我碰到你真他嗎的倒黴。”郭小強說。
“你小心說話,否則我揍你,沒見過煎荷包蛋這麼翻來翻去的,你多煎幾個,這兩個夠誰吃的?。”
“這荷包蛋和你沒關係,我自己吃的。”郭小強說。
“小氣鬼,行,誰吃你的雞蛋,我出去買油條豆漿吃。”
“不明白,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郭小強咬了一口雞蛋。
“沒事數着玩,高興了疊紙飛機,扔出去。”
“有錢,任性,明天開始收你住宿費,一晚上100元,帶早餐的話,120元。”郭小強說。
“你想錢想瘋了。”我摔門而出。
“手機帶着,還有你的破包,哎,天天裝着塊破磚,裝比啊。”郭小強喊道。
我回屋揣上手機,挎上包,瞪了他一眼,“你完了。”
“晚上,有姑娘來玩,算房費一起,一共收你220塊怎麼樣?大城市來的姑娘,東莞的,服務絕對讓你滿意。”
“你就墮落吧!”我說。
博愛街上居然有馬車經過,還不是一輛馬車,嘩嘩啦啦五輛,上面站在五顏六色的女人,一個比一個醜。
“這是什麼日子?這是遊行嗎?”有人問。
“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不耐煩地說。
“廣告公司的。”有人回答。
豆漿上面漂着黃黃地,像油一樣的東西,我把油條泡進豆漿裡,來回按着。
手機響了,是林姍姍打來的,問我會不會修水管。
掛了手機後,我心情格外好。
吃完飯,我打車去了林姍姍家。
“水龍頭漏水,這要浪費多少水啊。”林姍姍說。
我看了看,“小問題,好修。”
臥室傳來聲音,“媽,是誰來的?”
“你蔣叔叔。”林姍姍說。“未生,臥室的一個窗戶插銷壞了,你會修嗎?”
“小事,我先把水籠頭弄好,沒有我不會修的,地球我都會修。”我說。
“別說大話,吃早飯沒有?”林姍姍問。
“沒,沒有。”我說。
林姍姍的早餐還沒做好,我已經把水龍頭和窗戶插銷搞好了。
王婷婷從臥室裡出來,“媽,家裡有個男人多好啊。”
“你這孩子,趕快洗手吃飯吧。”林姍姍說。
“媽,今天我要去公園。”王婷婷說。
“又去坐過山車是吧,那個很危險的。”林姍姍說。
“我就要坐嗎!”王婷婷說。“叔叔,你去嗎?”
“叔叔還有別的事。”林姍姍說。
“我沒事,我一天都沒事。”我說。
“好吧,吃完飯,我們就去公園。”林姍姍說。
王婷婷吃完早餐後,去臥室換衣服。
林姍姍拉住我,小聲說,“我剛纔在廚房做飯,看到王軍在樓下。”
“他怎麼不上來?”我問。
“我不讓他上來。”林姍姍說。
“爲什麼?”
“他要和我復婚,我怎麼會同意和這樣的卑鄙大人再生活在一起。”林姍姍說。
“你直接給他說呀。”
“他就是個流氓,總是纏着我,正巧你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我搖了搖頭。
“我們下樓後要裝得很親密,這明白了吧?”
“明白了,我把你當成我的老婆。”
“什麼老婆?你腦子真不好用,哎,給他感覺我們在談戀愛。”林姍姍說。
“懂了。”
“等會,你要主動一點。”林姍姍說。
“是不是讓我親你?”
林姍姍扇了一下我的頭,“你敢。”
“那怎麼主動?”
“哎,你可以摟着我的腰。”林姍姍說。
“這合適嗎?”
“不合適?我找別的男人。”
王婷婷從臥室裡出來,“媽,我們走吧。”
下了樓,林姍姍挽着我的胳膊,我摟着她的腰。
轉過街角的時候,我看到王軍在後面跟着。
“等一下。”林姍姍突然停下來。
“怎麼了?媽!”王婷婷說。
“你蔣叔叔的衣服釦子沒有扣好,我幫他扣一下。”林姍姍站在我面前給我扣着衣領。
“媽,你們是在談戀愛嗎?”王婷婷說。
“不是,談什麼戀愛?”林姍姍說。
“都摟在一起了,還不是談戀愛?”王婷婷說。
“瞎說什麼,你蔣叔叔是我的學生。”林姍姍說。
“那問題就更嚴重了。”王婷婷撅着嘴。
“你蔣叔叔呢,怎麼說呢,他從小是看着我長大的,不,我看他從小長大的,我把他當成孩子了,這你明白嗎?”林姍姍說。
“我不明白。”王婷婷搖着頭。
“林老師,我都36歲了,我自己都有女兒了。”我說。
“但你在我眼裡,就是個孩子。”林姍姍說。
“我好像明白了。”王婷婷說。
“我不明白。”我說。
“婷婷,你蔣叔叔腦子不好,他有病。”林姍姍說。
“什麼病?”王婷婷問。
“癌症你知道嗎?你蔣叔叔最多活三個月。”林姍姍說。
“蔣叔叔,是嗎?”
我點了點頭。
“真的?三個月?”王婷婷問。
“不到三個月了。”我說。
“哇呀!你家裡人呢?你自己跑出來的?”王婷婷說。
“家裡人都拋棄我了。”我說。
“你好可憐啊。”王婷婷說着挽着我的胳膊。
“我沒事的。”我說。
林姍姍和王婷婷一左一右的挽着我的胳膊,我忽然有些忐忑不安,王軍看到這幅情景,心裡會怎麼想?估計跳樓的心都有了吧?
進了*,我執意要買票,林姍姍說什麼也不肯,最後是王婷婷買的票。
我把包掛在欄杆上,上了過山車。
“你包裡沒貴重東西吧?”林姍姍問。
“就一塊磚,沒什麼?”我說。
“蔣叔叔,你爲什麼包裡要帶着磚頭呢?”
“隨身帶着磚,心裡踏實。”我說。
王婷婷衝我笑了,她的笑容美得像早晨湖邊的蓮花。
車上了軌道,林姍姍閉着眼睛緊緊地摟着我。
我心裡美滋滋的,這麼摟着林老師,要是讓郭小強看到就好了。
我把嘴脣放在林姍姍耳邊,“要是每天都能坐過山車就好了。”
林姍姍掐了一下我的大腿。
我扶着林姍姍從過山車上下來。
“這什麼鬼東西,暈死了。”林姍姍說。
“媽,你經常坐就好了。”
“這輩子都不會坐了。”林姍姍說。
“蔣叔叔,你的包沒了。”
我回頭看到欄杆上沒有了包。
“找工作人員問問。”林姍姍說。
我朝遠處看去,看到王軍拿着我的包擠進人羣。
“算了,丟不掉的。”我說。
“一塊破磚,你早就該扔了。”林姍姍說。
中午我請母女倆吃了牛扒。
吃完飯去划船,我站在船頭上,看到王軍揹着我的包,在岸邊徘徊。
哎,這王軍也挺可憐的,有機會找他好好談談。
“想什麼呢?”林姍姍問。
“今天是我活着這輩子,很美好的一天。”我說。
“今天晚上在我家住吧。”林姍姍說。
“這不合適吧。”我說。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都這樣了,我和婷婷多陪陪你。”林姍姍說。
“我沒事的,我去郭小強家住。”
“蔣叔叔,你家裡人不讓你回家住嗎?”
“我沒有家了,一無所有。”我說。
“蔣叔叔,那你就去我們家吧。”
“不方便的。”我說。
“沒事的,方便,我睡客廳,你睡我房間。”王婷婷說。
“不用,婷婷,你睡你的房間,我們家廚房大,有個小牀一鋪就可以了。”林姍姍說。
“媽,怎麼能讓蔣叔叔睡廚房呢?”
“可以,廚房就廚房吧,離冰箱近。”我說。
我說完,林姍姍和王婷婷笑了。
“蔣叔叔,會不會有奇蹟發生,突然你的病就好了。”
“不會有奇蹟的,這個世界上。”我說。
“爲什麼呀?”
“這個世界死氣沉沉的,人也沒有未來。”我說。
“蔣叔叔,你說好像很有哲理。”王婷婷說。
“人之將死,很容易看透一切的,林老師,婷婷很像二十年前的你,幾乎是一個版本的。”
“是嗎?我覺得不像,她現在就跟瘋丫頭一樣,我那時候多端莊。”林姍姍說。
“媽,你是假端莊吧?”
“你不信問問蔣叔叔,媽當年是不是很端莊?媽可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
“婷婷,你媽是那種出水芙蓉,在街上走,回頭率百分之一百二。”我說。
“什麼叫一百二啊?”婷婷說。
“人的回頭率是百分之百,馬呀,牛呀,狗呀是那百分之二十。”我說。
“去你的。”林姍姍說。
“林老師,我總是夢到從前,上中學那會的情景歷歷在目,和真的一樣。”
“其實,除了回憶,人所擁有的東西不是很多。”林姍姍望着遠山。“年輕真好啊,如果能回到從前,有多好。”
“媽,我就是你的從前。”
林姍姍緊緊摟着王婷婷,“你是媽媽的寶貝。”
果然睡廚房,我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德國黑啤。
手機響了,是郭小強打來的。
“未生,姑娘來了,大城市來的,笑起來還帶酒窩,你什麼時候來?”郭小強說。
“老子不去,沒空。”
“你在哪了?”
“你猜?”
“在酒店嗎?”
“你再猜?我現在喝得是德國黑啤。”
“你省着點花錢,你到底在哪?”
“我在林老師家了。”
“林老師家?”
“真的,我今天一天都和林老師在一起,還有她的女兒,我們上午坐着過山車,下午還在湖裡划船呢,哎呦,夕陽好美啊。”
“我,靠,這麼好的事,你怎麼不喊我。”
“我晚上就在林老師家裡睡,明天你知道我們幹什麼嗎?”
“幹什麼?”
“明天他們陪我上街買菜,說要做好吃的給我,大龍蝦你聽說過沒有,海里的,會潛水那種,澳大利亞進口的,婷婷要給我做大龍蝦吃,還不用我出錢,林姍姍和婷婷現在在洗澡,我現在躺在柔軟的大沙發上看着電視,喝着啤酒,我穿着大短褲,光着背,還有風扇呢!來回轉着頭,那個自在啊,沙發不是一般的軟,我感覺像睡在鳳凰窩裡。”
“你個狗日的,等着吧,你等着。”郭小強惡狠狠地說。
“我等什麼?”
“我這就過去。”
“你別來,林老師沒叫你來。”
“不行,我太不放心了,你個狗日的,學會坑蒙拐騙了,等着吧,我馬上就到。”郭小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