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州城的主街就三條,穿越城中線的那一條最是繁華,其中皮毛藥材店鋪居多,而德旺樓就位於街口之處。
這裡人流是最大的,便是這等嚴冬之際,也有人在外頭行走。
看着那站在門口的水家三人,都不覺會側頭看上幾眼。
然後快速而走。
只要是在晉州城待過那麼一段時間的,都不願意和他們家沾上關係。
水大爺的夫人水賈氏手中抱着個手爐,瞅着兒子水佘的臉色越來越白(被凍的),對女兒水香道:“我們還是進去吧,這也太冷了。”
水香輕瞟了他們兩人一眼,視線在脫了大氅,不過這麼一會已經凍得索索發抖的水佘,道:“再忍一會,應該馬上就到了。”
鎮國公夫人出嫁的時候,她不過半歲,但是帶她的那個奶媽以前也侍候過鎮國公夫人,經常會跟她說一些鎮國公夫人的往事。
那一位,就是個胸大無腦,喜歡聽人誇聽人奉承,還動不動就同情心氾濫之人。
這水佘的樣子越狼狽,就越能引起鎮國公夫人的同情心,那麼出手也會更大方。
如今水家已經被敗得連請客的菜都買不起,再不弄點錢,只怕家中的下人都養不起了!
那些下人可被水家父子帶得一點規矩和良心都沒有,一旦拿不到錢,背主的事隨時可以發生。
“妹子,這敢情不是你凍,你說的倒輕巧,你倒是脫衣服試試!”水佘抹了一把鼻涕,恨恨的轉身道:“我不管,我進去了。”
“就是,我也進去了。”水賈氏也哼了一聲轉身欲走。
“來了。”水香擡高了些聲音道。
水賈氏回頭一看,那正從城門方向走過來的,可不就是自家的馬車?
忙回頭拉住水佘:“來了來了,快點,再做可憐些。”
水佘抹了一下鼻涕(被凍的),搓了下手,往馬車方向看去,看了幾眼後,嘀咕道:“怎麼沒有看到車隊?娘你不是說鎮國公的排場很大的嘛?”
水香的眉頭也皺了一下,踮起腳往自家馬車後面看去。
這裡離得城門不遠,天氣寒冷,街上人也不多,視野還是很好的。
可她怎麼看,也只看到兩輛車。
自家車,和一輛騾車!
不等她多想,那兩輛車已經到了門口,水大爺先從車上下來。
水賈氏忍不住又探頭看了幾眼,對水大爺道:“小姑子呢?你怎麼沒有接到人?”
這麼冷的天,要是人都沒接到,她們這個凍就白受了!
“嫂嫂。”水大爺還沒說話,後面那騾車上的門簾掀開,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
她挽的是普通婦人的髮髻,臉色凍得發紅,身上穿着一件深醬色的長襖,外面披着深灰色的大氅。
若不是那大氅是貂皮所制,水賈氏幾乎以爲這個和小姑子一模一樣長相的人,是被人假扮的。
可……可……
可這模樣,也的確不像是鎮國公夫人好吧!
水賈氏心裡不覺掠過城裡人說的那些閒話。
也許,自己小姑子的確是去做妾的?
“哎呀,妹子是什麼身份,這是怕人起壞心!”瞅着三人臉上明顯的疑惑,水大爺忙道:“走走,快進去,妹子趕了這麼遠的路,可要歇息一下。”
“是啊。”鎮國公夫人衝着水賈氏甜甜一笑,在水賈氏還是愣神之中,便跟着水大爺往裡面走。
壓根就沒有看見旁邊一臉呆愣沒穿大衣,被凍得臉紅鼻涕流的水佘。
水佘也還在發愣之中,一點都沒有上前自我介紹的意識,倒是水香回神最快,想趕上去見禮,可中間隔了水賈氏和水佘,便慢了兩步。
就這兩步,鎮國公夫人已經跟着水大爺走了進去。
“哥!”水香氣惱的推了水佘一下,道:“還佇在這裡幹嘛,快進去啊!”
水佘哦了一聲,邁了半步,眼角瞅到一角紅色,下意識的回頭一看,然後雙眼就瞪圓了。
坐在車轅上的那人跳下了車,掀開了騾車的車簾,從車子裡扶下了一人。
一個國色天香,千嬌百媚的少女。
雖然也是滿身風霜,身上的深紅大氅都帶了陳舊之意,但也一點不掩她的絕世麗色。
看到水佘看過來,那少女微微彎腰一禮,衝着他溫婉一笑。
水佘只覺得魂都飛了。
水香亦是被那少女的容貌一驚,回頭再看到自己哥哥口水都滴落成冰的模樣,心頭火起,擡腳在水佘的小腿上踹了一腳。
不是說快凍死了嗎?怎麼現在不怕冷了!
把水佘踹開後,便帶了清冷的笑意對那少女道:“不知道這位?”
棠香眼角飛了一下差點被踹飛的水佘,柔柔一禮,道:“妾身是國公爺的姨娘,是侍候着夫人回來看看的。”
國公爺的姨娘?
水香眼帶警惕的掃了她一眼,心裡又微微鬆了一口氣。
國公爺的,不是趙皓的。
那就好。
“國公爺的姨娘?”水佘的話裡卻滿是失望。
“這麼說,我家小姑子是鎮國公夫人?”水賈氏卻是眼睛一亮,同時發出的聲音裡滿是喜悅。
棠香不着痕跡的將三人都快速的掃了一眼,對着水賈氏也輕施一禮道:“自然是鎮國公夫人。”
這話問的可真有點意思。
看樣子童爺的消息沒錯,這水家,可真是一屋子的水貨。
趙皓再厲害,可有這樣的外家和母親……
“稟請舅太太,表少爺,表小姐,我家姨娘身懷有孕。”扶着棠香的丫鬟帶了歉意的道。
這堵着人在外頭受凍是什麼意思?
有話不會進去再問再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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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請。”水香拉了一下還沒聽懂意思的水賈氏,衝着兩人點點頭,然後拽着滿臉傷心的水佘往裡頭走。
進了屋子後,壓低了聲音對水佘道:“那是鎮國公的女人,還懷了鎮國公的孩子,你收心吧!”
水佘抽泣了兩聲,低聲道:“我知道啊。”
正因爲知道,所以才傷心嘛。
那麼漂亮的女人,爲什麼是他姑父的!
聽說姑父年歲可不小了,這不是作孽嘛!
水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別老想那個,趕緊上去跟姑姑見禮!”
可是,爲什麼鎮國公夫人會一架騾車過來呢?
禮物和侍衛呢?
對了,那先頭來送信的,好像也不是什麼正經侍衛,倒像一個管事模樣。
而且,那人送信之後,人就不見了……
算了,這些不想了……
既然父親和那女人都說了姑姑是如假包換的鎮國公夫人,那怎麼着都得討好了。
幾人匆匆上樓之後,從樓梯後面轉出一人,朝着那嫋嫋般走在最後的棠香看了一眼,轉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