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當口上,傅遙自然不能說,繼後李氏是出於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撒下這些彌天大謊來誆騙李芝蘭。
否則,李芝蘭必定會因羞憤再去尋死。
傅遙冷靜的思量了片刻,才與李芝蘭說:“你只一味的尋死,可你死了又有何用,死了就能如願以償了?”
李芝蘭聞言,悽然一笑,“你如今已經是準太子妃了,正春風得意,哪會懂得我心裡的苦。我只是想着,倘若我死了,太子殿下應該就能永遠記得我了。”
用死叫一個人銘記。
這是多麼可怕又無知的念頭。
“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太子殿下,但你可曾真的爲他着想過。就因爲你前陣子自戕未遂的事,太子殿下至今還揹負着負心漢的罵名。倘若今日,你真的死在了這頂花轎中,太子殿下只怕又會因爲你,而成爲衆矢之的。如此,你說太子殿下是會對你念念不忘,還是恨之入骨呢?”
聽了傅遙這番話,李芝蘭似乎有些遲疑。
傅遙便又趁熱打鐵,繼續說:“李姑娘,你是丞相府的千金,如今又是敬王府的貴婦,別說尋常人家的姑娘,連同今日前來赴宴的那些宗婦貴女們,也無一不羨慕你的好福氣。你本是深受上天眷顧之人,而你卻不珍惜這與生俱來的好命格,竟然選擇在自己大婚當日的花轎上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死的這樣窩囊,這樣無聲無息,你可覺得值得?可覺得甘心”
聞言,李芝蘭沉凝的眉頭,漸漸有些舒展,顯然是把傅遙的話聽進去了。
傅遙便裝作無意的往前挪近了一步,才又接着說:“好,就打着你的死,能讓太子殿下記住你,十年?二十年?卻不可能是永遠。敢問李姑娘一句,你的性命,就值二十年的記憶?你怎能如此輕賤你自己。”
李芝蘭眉心微垂,眼中好像已有了悔意。
傅遙心中暗喜,又提點一句,“如果我是你,我就一定會好好活着,爲自己,也是爲太子殿下。人死了,一了百了,但人活着,就還能做很多事。你連死都不怕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難倒你。”
見李芝蘭握簪子的手已
經有所鬆動,傅遙便緩緩靠上前,嘗試着要將那枚簪子取下來。
而李芝蘭並沒有掙扎抗拒,很配合的就將簪子鬆開了。
看來,李芝蘭已經暫時打消了要尋死的念頭。
傅遙也不敢再耽擱,立馬喚了喜娘和丫鬟進來,叫她們趕緊將人扶進敬王府去。
李芝蘭倒是配合,這點兒還是叫傅遙頗感欣慰。
見總算將人給救回來了,傅遙也稍稍鬆了口氣,正預備去找寧安公主會合,李芝蘭的陪嫁丫鬟卻齊齊跪倒在地,請求傅遙跟着一同照看李芝蘭,說她們怕勸不住她們姑娘,會再出什麼事。
依傅遙所見,若李芝蘭中途不再受什麼刺激,應該就不會再動尋死的念頭,她跟去也起不了什麼太大作用。
想她今日能冒險出手相救,對李芝蘭已經是仁至義盡。
於是,便拒絕了這幾個丫鬟的請求。
誰知這些丫鬟,卻長跪不起,一個勁兒的衝傅遙磕頭請求。
傅遙心腸軟,最見不得這樣的場面,想着好人做到底,便答應跟着看護李芝蘭。
敬王府的人並未將李芝蘭安排在婚房修養,甚至不是一間正房,而是一間位置偏僻的廂房。
打量着房中陳設,頂多算個有頭臉的下人的住所。
不過眼下,可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傅遙還是頗爲擔心李芝蘭服毒的事。
因爲鶴頂紅之毒無解,所以一旦發現有人服下此毒,唯一能救命的法子,就是催吐。
雖然方纔,她已經反覆給李芝蘭灌清水催吐。
但李芝蘭體內的毒,不一定就吐乾淨了。
傅遙也不知接下來,還能用什麼法子,將李芝蘭體內餘下的毒逼出來。
卻知綠豆湯有清熱解毒之功效。
在民間,若有人誤吃了毒物,都會用綠豆湯來解毒。
於是,傅遙便命人趕緊去熬一碗濃濃的綠豆湯來。想着,即便李芝蘭服下此湯後無用,也不至於傷身。
至於剩下的事,就只能等着敬王府將郎中請來以後,再聽郎中說應該怎麼救了。
臥榻上,李芝蘭背對傅遙而臥,傅遙也看不見李芝蘭的臉。只是隱約覺得,李芝蘭好像睡着了,卻睡的不沉。
她的身子一直都在微微發顫,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這也難怪,李芝蘭先前服下的可是劇毒鶴頂紅。
縱使已經及時給她催吐,但那鶴頂紅藥性霸道,入口之後,必定將李芝蘭的腸胃灼燒的很痛。
傅遙眼下就能斷定,即便李芝蘭這回能勉強保住性命,也會就此落下病根。
來日恐怕也不能得個壽終正寢。
想到這兒,傅遙忍不住嘆了口氣,越發同情起李芝蘭來。
李芝蘭不但是其祖父爲爭權奪利,用來聯姻的棋子,還被自己的親姑母矇騙,險些自戕而死。
被至親一再的利用和欺騙,倘若李芝蘭瞭解其中所有真相,心裡該是何等的絕望與悲涼。
也不知李芝蘭會不會再爲此去尋死。
傅遙尋思着,微微向前探了探身,見正睡着的李芝蘭因爲疼痛而眉頭緊皺。
那神情十足的悽楚可憐。
傅遙想,她今日能救下李芝蘭一回,下回呢,那可就不好說了。
不過仔細想想,她可不止救了李芝蘭這一回。
算上雁歸山下那一回和行宮馬場那一回,她如今已經救過李芝蘭整整三回了。
傅遙不禁嘆,這究竟是怎樣的緣分啊。
這廂,傅遙正有些走神,忽然聽見屋外傳來“哐當”一聲,似乎是碗碟摔碎的聲音。
傅遙趕緊起身出去探看,正見新郎官的親妹妹崔柔和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站在屋外廊上。
地下一隻碗已經摔的粉碎,碗中的東西灑了一地,若沒猜錯,應該是碗綠豆湯。
見傅遙出來了,崔柔明顯一怔。
而那丫鬟則像只受驚的兔子,捧着托盤就匆匆跑開了。
這場面隱約透着一種古怪。
崔柔遲疑了片刻才上前,頗爲客氣的與傅遙打了招呼,“傅姑娘好。”
傅遙聞言,覺得她眼下,實在算不得好,反而很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