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182、輪迴之血,沉痛之情!
席間沉悶的氣氛讓夜擾有些不耐,在夜麟國,從小到大萬千寵愛,就算被立爲儲君,也從來都是順風順水的他對於西蒼奪嫡之後的詭譎有些不能理解,甚至是無法舒心……
自從進了西蒼後,聽的最多的不過就是歐陽景軒的事蹟,另外能和這奪嫡過程同樣讓人議論紛紛的,便是曾經的蒼軒王妃,如今的西蒼梅貴妃。
他不懂,卻也沒有想去問過歐陽景軒,一個願意爲她空置後宮的他,爲什麼最後空置了中宮鳳鸞宮?
他從到了雲蒼城開始,就無時無刻的不想看看風玲瓏有沒有後悔,後悔欠他三年,後悔跟着歐陽景軒回來……席間,他幾乎目光沒有離開過她。從頭到尾,她淡然的讓人看不懂她的情緒,是快樂還是悲傷,更或者說是惆悵?
也許,他想要看到她的悲傷和惆悵的。因爲,那樣說明她後悔了……可是,他心裡又矛盾的不想看到這些,只想要知道她的快樂。因爲,這樣他才能徹徹底底的放手,才能全服自己,她真的不屬於他!
人天生潛意識裡就有着劣根性,這樣的劣根性縱使了自己會做出一些明明不該卻非要想去做的事情,以至於從始至終,都僵在自己布成的一個網裡,怎麼都出不來。
夜擾看着輕皺着秀眉,因爲撞到他眼睛裡閃過一抹苦惱的風玲瓏,輕勾了脣角,魅惑的桃花眼更是挑了個邪肆的弧度,只聽他緩緩說道:“嗯,有些慌張……看來是心不在焉!”
風玲瓏聽他如此說,不由得輕勾了脣角嫣然一笑,“太子殿下不在席間,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夜擾看看四周的環境,不可否認的是,步入冬尾,馬上迎來春季的西蒼別有一番風情。就算四處蕭條,卻自由一股傲然的氣息。
“嗯……”夜擾微微沉吟了吸啊,視線再次落到風玲瓏身上的時候,方纔說道,“孤就覺得這裡有吸引孤的事物在,孤便來了……”話落的同時,他眸光乍然深邃不見底的緊緊凝着風玲瓏,就彷彿要將她整個人都在這一刻看穿一般。
風玲瓏暗暗擰了下眉,隨即輕嘆的搖搖頭。昔日故人依舊,不過是她心思不在罷了……夜擾還是那個夜擾,說話不會掩藏,對想要的,就會真切的告訴你,他想!
這樣的人想想在她面前也簡單,有什麼不用去猜……不像那人,她總以爲她懂他,可是,卻彷彿總是霧裡看花終隔一層。
“哦?”風玲瓏心裡思緒萬千,可是,臉上卻依舊平靜而淡然,“既然如此,那本宮就擾了太子殿下的興致……”微微一福,“本宮便先回去了。”
夜擾暗暗翻了翻眼睛,有些氣惱的說道:“風玲瓏,你便就不能隨了我心願一次?”
風玲瓏見夜擾那絕美的臉在昏暗的月光下怒氣滿滿,不由得抿嘴輕笑出聲。
夜擾原本是真的有些氣惱,可是,看到風玲瓏如此,他那本就深邃的視線變得越發的深,深的讓人漸漸覺得身處在了他要編織出來的一道無形的網中,一旦被困便是永遠扯不開……
風玲瓏猛然收住了笑,一雙星眸落在夜擾那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上,輕輕顰蹙了秀眉的同時,緩緩說道:“阿夜,如果能遂了你的心願,那便不會是如今相對……”輕輕的話,不一樣的稱呼,明明應該深情,卻是如此傷懷。
夜擾喜歡聽風玲瓏喊他“阿夜”,卻又最怕她如此喊他……只因爲她這樣,他便有再多的怒氣,也會被他硬生生的忍住。明明自己內傷,卻也不忍心她半點兒悲傷。
自嘲的輕勾了個若有似無的笑意,夜擾微微垂眸,視線正好落在風玲瓏的裙裾上……白色的衣裙是記憶中她在夜麟國皇宮裡最長穿的顏色,就好像歐陽景軒一般。他本就不喜白色,如今越發的不喜,只因爲這樣淡雅的白和歐陽景軒站在一起,太過般配。
“孤……本不該來!”夜擾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隨即絕美的臉上被自嘲都籠罩了起來,“玲瓏,努力堅信你的選擇……你若後悔了,要我怎麼辦?”話落的同時,他凝着風玲瓏的視線變的越發深,最是好看的脣角一側有着別人看不真切的自嘲。
一句“你若後悔了,要我怎辦”讓風玲瓏的心猛然一震,夜擾總有辦法讓她的心愧疚的同時,有着對他身上那濃濃的無奈和悲傷感同身受的本事。
“不管結局如何,我都不會後悔……”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因爲人沒有後悔的機會……所以,從始至終,她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想要做什麼。哪怕最後的結果背馳而行,她也只能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那便好……”夜擾輕笑勾脣,微微垂了眸,又喃了句,“那便好……”再擡眸之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落寞和悲傷的神情,恢復了往日傲慢而笑看百態的慵懶。讓風玲瓏覺得,彷彿方纔的一切都只是她虛幻出來的,眼前這個人,依舊是她在狩獵場上見到的那人一般……
宮宴某種程度上是無聊的,如今歐陽景軒後宮還不太豐實,今兒個晚上能到場的人也不多。此刻風玲瓏不在,葉夢菡因爲歐陽聰突然哭鬧回了末惜宮,場中能算上份位的也就剩下了蝶夫人、蘭妃和媚嬪以及琴嬪。
蘭妃從始至終都是淡淡然然的,雖然位居了四妃之位,可是,一直恪守着自己的本份,她也明白,她在歐陽景軒心裡是怎樣的一個存在。自然,也就不會去爭那些無謂的寵……而最主要的是,她明白歐陽景軒心裡的人是誰。
而蝶夫人,從開始落在大家眼裡的萬千寵愛,就算是風玲瓏大婚,歐陽景軒都要去她哪裡賞月,到後來賜婚入府,歐陽景軒“夜夜宿在”蘭澤園……她就是人人嫉妒的對象。
可如今……歐陽景軒就算偶爾去她宮裡,卻也不如其他人多。入宮不過短短數日,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歐陽景軒曾經王府裡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暗暗自嘲一笑,蝶夫人輕倪了眼葉夢菡的位置……就算他沒有在妹妹宮裡留宿,就算第一次留寢是在風玲瓏那裡,就算歐陽聰不是他的子嗣……他依舊待如親生。
憑什麼?憑什麼她之前能夠得到梅妃的收養寵愛後,如今又能得到歐陽景軒的疼惜?
眸光微微一眯之際,蝶夫人嘴角顯現了一抹微不可見的冷寒的同時,緩緩擡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爲了不讓夢蝶的樣子和她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竟然讓她換了樣子入宮。葉夢菡……呵呵,夢蝶的表字她竟然也是如今才知道。
蝶夫人的動作突然一滯,緩緩轉頭看向一旁,之間蘭妃微微皺着眉看着她……
“藍妃姐姐,你今天喝太多了……小心傷身。”蘭妃口氣略帶了關心的說道。這裡,恐怕除了歐陽景軒,沒有人比她更瞭解眼前的人和蝶妃之間的關係了。
只是,她一直不懂……爲什麼皇上要將她還收入宮裡?
她想要將蝶妃取而代之,險些害的蝶妃香消玉殞……還有那個素娥?蘭妃看着蝶夫人什麼話也沒有說的又轉了回頭,也收回了視線,心下暗暗思忖着這之間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經意間,她感覺有人看着她,不由得擡眸尋着視線看去,和謝常青的視線對到一起。如今她入了後宮,哥哥在朝堂幫助皇上,謝家的案子可以說已經沉冤得雪……這一輩子,她其實已經圓滿了。
蘭妃微微勾脣朝着謝常青微微一笑,還沒有收回視線,就聽的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慵懶的傳來……
“常青……”歐陽景軒喚了聲後接着說道,“你和蘭妃也已經好久沒有見了吧?”
謝常青起身,看了眼蘭妃笑了下的同時回過視線,“啓稟皇上,入宮前還有見一面。”
“嗯,就是沒有好好說幾句體己的話?”歐陽景軒將謝常青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動之際,噙着一抹戲謔。
謝常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一旁汪鴻俊也嘴角噙了玩味的笑,“回皇上,是這樣的……”他們和歐陽景軒是出生入死過來的,皇上的那些事情,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平日裡君臣倒也沒有那麼多規矩和心思。
“嗯,倒是朕疏忽了……”歐陽景軒話裡有話,“今兒宮宴結束了,也就晚了……”他輕倪了眼蘭妃後接着說道,“朕今兒晚上就在蘭妃宮裡歇着了,到也礙着你們兄妹敘舊。”微微頓了下,“朕準了你明兒個下朝後去看看蘭妃……”
謝常青一聽,頓時歡喜的拱手抱拳躬身說道:“臣謝皇上恩典……”
歐陽景軒沒有落話,只是看向有些微醺的陸少雲,“日昭帝,今兒朕款待不周,明日一早,日昭帝如不棄,朕便去別苑和你用膳,討教討教日昭帝的棋藝。”
他這話說的隨意,可是,落在在場的人的耳裡,不免各個微驚。
如今的日昭國大不如前,日昭帝親自來恭賀歐陽景軒登基,其實某種程度上是來示好的同時,怕是要聯合成爲友邦。而這樣的情況下,歐陽景軒出宮陪陸少雲用膳的心情,大家各個都猜不透了……就算是噙了安撫,卻也不應該丟了一國之君該有的傲然纔是。
歐陽晨楓和歐陽泓鈺相對的看了一眼,不免也有些好奇起來……不過,二人到不和大家想的一同,只是好奇歐陽景軒此舉的目的是什麼……
風玲瓏看着宴席上的一切,歌舞臺上,歌姬和舞姬還在……宴席臺上,衆人觥籌交錯間笑臉盈盈。歐陽景軒後來說什麼她沒有聽清楚,只是聽得他那句今晚去蘭妃宮裡,心就已經開始慢慢酸澀了……
“怎麼,不開心?”
耳邊傳來慕晚晴嘲諷的聲音,風玲瓏沒有去看她,只是眸光落在歐陽景軒那俊逸的側顏上,“沒有任何一個女子,願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一起……就算那個男人是皇上!”
慕晚晴也看着歐陽景軒,開始的時候,楚凌對他研究很多,作爲楚凌的人,她多多少少也瞭解一些。開始她不懂一個被皇上遺棄的人爲什麼會讓楚凌上心,直到風玲瓏對他的堅定,直到他奪嫡……
“小時候你便嚮往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卻原來那戈壁上的明珠,也會有妥協的時候……”慕晚晴的話越發的嘲諷。
“不,不是妥協……”風玲瓏嘴角淺淺化開一抹淡淡的笑,“只是因爲心動了,便貪心的開始貪戀。”話落,她再什麼也沒有說的回了宮宴。
慕晚晴看着風玲瓏的背影,漸漸的……臉上原本嘲諷的神情被一抹什麼不知名的情緒取代。也許她總認爲別人的幸運大過自己,所以她不甘……而到頭來卻發現,每個人都有不幸,只是那樣的不幸別人看不到。
“嗦嘎勒玲瓏,有本事你就幸福下去,不要有悲傷的機會……否則,”慕晚晴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自喃的說道,“怕是我會忍不住的想要在你傷口上踩上一腳。”
風輕動,沒有了深冬的寒意,卻也帶着絲絲徹骨的冰冷。
月影拂動,長夜漫漫寂寥,多少人心傷,多少人彷徨,多傷人無奈而沉痛?
霂塵站在窗前,開了的窗外是一片陌生。紫竹簫在手裡打了個旋兒後置於脣邊,須臾間,低沉哀婉的簫聲緩緩溢出,瀰漫在夜色中,透着隱忍的怒火和悲愴的沉痛。
陳黎抱劍雙手環胸的倚靠在門口的一根脫落了紅漆的柱子上,眸光淡淡的落在前方,漸漸失去了焦點變的迷離……霂塵世子的簫聲有着一股穿人心扉的震撼力,他的悲傷和憤怒都會隨着他的簫聲穿透她的思緒,讓她不由自主的只能跟着他的情緒而波動着。
皇上的想法她已經越來越不懂,就好像將霂塵世子關在這裡的目的也越來越不明確……是想要阻止堯乎爾的事情傳入梅貴妃的耳裡,還是真的再等一個時機,她早已經分不清楚。
“誰?”突然,陳黎猛然站起,一抹寒光微凜的從那一雙透着冷寒的眸子裡射出,當看清來人的時候,她才鬆了一身的戒備,冷冷說道,“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
汪鴻俊手裡提着一罈子酒,淺笑的說道:“來找你喝酒。”
陳黎冷哼一聲,沒有理會汪鴻俊,只是偏過了視線,正好落在那窗前淡淡的影子上……
汪鴻俊看了眼霂塵所站立的地方,霂塵彷彿對如今的現狀已經妥協,這兩日也不見得他有逃走的想法,倒是每日執簫而吹,彷彿裹着方外人的日子。
將酒罈子放到陳黎一旁,汪鴻俊一撩袍服就在一旁的臺階上坐下,輕悠悠的說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他偏頭擡起看向陳黎,“你是對皇上的行爲不理解,在質疑!”
陳黎不打算理會汪鴻俊,抱着劍又靠在了柱子上。
汪鴻俊收回眸光,看着前面站立的面無表情的死士,緩緩說道:“我今天來,兩個目的……”微微一頓,他接着說道,“一,你的主子是誰你要明白,我不想有一天親手殺了你。”這句話落下,成功的引起了陳黎的注意,她猛然看向汪鴻俊,就聽汪鴻俊接着說道,“二,不要質疑主子……從開始我們就已經明白,主子的決定,那便是我們的決定。主子的想法,就是我們的想法……”
陳黎緊緊咬了咬牙,隨後什麼話也沒有說的就在一旁的臺階上坐下,然後放下劍打開了酒罈子,舉起罈子就開始灌着……她從來沒有質疑主子,也永遠不會背叛主子,哪怕他如今爲了一個女人,置自己的性命和天下與不顧!
歐陽景軒和蘭妃下着棋,黑白交錯的期盼上密密麻麻的棋子。二人下的都心不在焉,蘭妃時不時的落下一子後看看歐陽景軒,而歐陽景軒方纔從頭到尾都好似機械性的落子,就算這樣……蘭妃卻都沒有半點兒贏得機會。
“皇上,”蘭妃停了動作,微微皺眉的問道,“如果您心煩,臣妾給您彈個曲兒吧?”
歐陽景軒擡眸,看向蘭妃,淡雅的臉上只有一股書香世家的氣息……和玲瓏不同,玲瓏一旦沉靜就給人一股不食煙火的淑雅,卻又讓人錯覺的看到星眸中閃爍的狡黠。而蘭妃,她僅僅是這樣的沉靜,他便會滿腦子想着玲瓏此刻的光景。
“好……”歐陽景軒淡淡應了聲,隨性撂下了手裡的棋子,倚靠在一旁的錦繡軟墊上。
蘭妃取了琵琶,調試了下音後開始彈奏起來……錚錚的音弦不但沒有將歐陽景軒的思緒沉澱,反而談的越發焦躁起來。
他緩緩閉上眼睛,內力行了一個小週天後,方纔將腹內噬心蠱的沉痛感微微壓制了下,可是,就算如此,他卻也不能不去想風玲瓏……她有着太多的才華等着他來挖掘,可偏偏如今他只能這樣自己沉思在想她的種種中!
暗暗嘴脣的扯了下嘴角,耳邊迴盪着又精進不少的琵琶聲,歐陽景軒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蘭妃的視線漸漸的迷離,迷離……迷離的和風玲瓏的臉相重疊在了一起。
她從來不染蔻丹的素手輕撥着琴絃,一雙星眸輕倪着他的同時,腳底滑過一抹狡黠的笑意,隨即垂眸,嘴邊勾着淺笑,靜心彈奏着……
“唔……”歐陽景軒只覺得內腹一陣子翻涌,他還沒有來得及去壓制兩隻噬心蠱同時灼心的沉痛,便覺得血氣衝破了牙關,隨着劇痛傳來的同時,血絲已然掛在了嘴角。
琵琶聲戛然而止,蘭妃先是一驚,隨即起身上前,一臉驚恐的看着歐陽景軒,“皇上……”
歐陽景軒微微擡手,制止了蘭妃疑惑的話。他眸光沉戾的落在黑青色的地板上,薄脣緊抿成了一條線……鬢角輕動之際,他艱難的吞嚥了下,將嘴裡那洶涌的甜腥氣息,狠狠的嚥下。
蘭妃臉色焦慮的看着歐陽景軒,幾次脣都翕動的想要說什麼,卻都在看到歐陽景軒那被駭然的戾氣籠罩的側顏時,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歐陽景軒方纔壓制住了內腹翻騰的氣息。他緊緊的蹙着眉,從袖兜裡拿出一隻繪了踏雪尋梅的白瓷瓶,到處一顆顏色血紅的丹藥吃了進去……
直到此刻,蘭妃方纔忍住心驚的說道:“皇上,臣妾讓人去尋了太醫吧?”
歐陽景軒擡眸,本來深邃而惑人的眸子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血絲,“這事兒誰也不能說……”
蘭妃想要爲什麼,可當接觸到歐陽景軒的視線的時候,她只能點點頭,“是,臣妾記住了。”
歐陽景軒收回視線垂眸,菲薄的脣角漸漸顯露了一抹若有似無的自嘲的笑意……也不知道這樣僵持了多久,久到蘭妃都要以爲時間靜止的時候,他方纔緩緩收斂了心神起身,“朕走了,你早些安歇吧。”
蘭妃心裡失落,可還是微微福身說道:“是,臣妾恭送皇上……”其實,從宮宴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他來她宮裡,不過是爲了避人耳目。
聽着沉穩的腳步大步流星的離開,蘭妃緩緩起身,看着頓時變得空蕩蕩的寢宮,最後失落的視線落在了那黑白交錯的棋盤上……
歐陽景軒出了雪巖宮後,繞開了別人的視線和宮裡侍衛的巡視,身形快速的飛動,不過片刻,人已經在了未央宮的牆頭上。
視線落下,只見風玲瓏站在桂花樹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或者是在想什麼,整個人靜的彷彿死寂了一般……如果不是夜晚的微風拂動了她那因爲沐浴過後而放下的長髮和衣袂,他幾乎真的就認爲那是一個靜止的。
微微眯縫了下視線,歐陽景軒掩去了眸底深處的沉痛後,一個旋身,人已經猶如鬼魅一般的進了寢宮……
風玲瓏微微顰蹙了下眉,耳力靈敏的她彷彿方纔聽到了什麼異樣的聲音……她四處看看,卻什麼也沒有看到,最後,不由得落到了寢宮的位置。
還記得在王府走水的時候,她在楓臨軒一直等着那人,可那人卻直至深夜都不曾來,最後她回了屋子,那人卻已經站在了屋內……風玲瓏不自覺的擡腳朝着寢宮走去,梅子跟在後面,她只是輕輕的說了句“下去吧,今晚不用值夜了”後,腳步不停的朝着前面走去。
梅子停住了腳步,她看了眼寢宮打開的門,裡面的燭火被吹進去的風扇動的四處搖曳,映照着窗戶紙上,就彷彿鬼魅的影子,透着詭譎……她收回視線,也彷彿回到了當初王府走水的那夜。
風玲瓏站在寢宮的門口,她突然有些緊張也有些害怕起來,她不敢跨進去,怕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而那人根本就不曾來……
宮宴結束的時候,夜擾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她懂,他依舊在詢問她的心有木有動搖……她和韻漪的話,他聽到了。
暗暗苦澀一笑,風玲瓏置於腹部的手輕攥了下,隨即跨了門檻走了進去……安靜的房間空空如也,搖曳的燭火透着孤獨的氣息,時而傳來的“啪啪”的爆裂聲就好像在提醒着她內心渴望卻又孤寂的心一般,打破着那如死寂一般的沉靜。
突然,一陣勁風滑過,風玲瓏猛然驚覺的同時,身後的門已經“砰”的一聲關上。她反身性的回頭看了眼後,再回轉過來的時候,入眼的視線裡,那人一身明黃色龍袍,單手揹負,另一隻手拿着那不離身的摺扇,正站在通往內室的屏風旁……
是什麼東西在心裡添堵的彷彿讓她窒息的不能呼吸,又好似有着什麼錐痛着她的心扉讓她微微擰了秀眉……不管如何的情緒,她只是知道,在這一刻看到了這人,她原來是那樣的開心。
“皇上在皇宮裡也偷情?”風玲瓏略帶了俏皮的話有着揶揄的味道。
歐陽景軒薄脣輕勾,看着風玲瓏星眸中閃爍着的薄薄水霧,他恍然發覺,原來很多時候不是不能,而是他不想……玲瓏,如果痛,便一起吧!
跨步上前,沒有任何預兆的,歐陽景軒狠狠的裹住了風玲瓏那嬌豔欲滴的粉脣……脣舌的勾動從開始就霸道的不給風玲瓏一點兒迴旋和思考的機會,她只能在歐陽景軒的引導下,和他配合,纔不至於因爲失去了主導而忘記了呼吸……
纏綿極致的吻在片刻之後就已經無法滿足兩個人對彼此的念想,這一刻……歐陽景軒想要遺忘,也不得不去遺忘着某些什麼,只想要狠狠的擁有懷裡這個人,哪怕在片刻的溫存之後,換來的是彼此越來越多的沉痛。
衣衫不知道何時退下,紅紗幔帳下,糾纏的兩個人狠狠的擁有着彼此的同時,忽略着內心裡那異樣的感覺。
歐陽景軒不停的加快着自己的動作,抽送的力度越來越緊,越來越深……耳邊是風玲瓏那從脣間溢出,彷彿天籟一般的靡靡之音,那樣的聲音勾動着他全身所有的血液。
風玲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好像是痛苦,又好像是滿足……又彷彿這樣的情況來回的交替着。她漸漸沉迷在歐陽景軒強有力的進出中,可心扉處卻又時不時的傳出痛楚,那樣的痛,明明因爲他的動作而加劇,卻又因爲他的動作而減輕……就好似矛盾一般存在着。
“嗯……”風玲瓏忍不住的輕吟出聲,不知道是因爲歡愉還是痛苦。
歐陽景軒眸光幽深不見底,他在進出着風玲瓏那緊緻的地界時,看着她幾乎眯成一條縫,視線迷離的眼睛的同時,原本撐在風玲瓏身側,有着刀痕的手臂上猛然蓄滿了內力……就在他狠狠再次刺入風玲瓏身體的時候,內力衝破了手腕上的刀口的位置,血珠子漸漸的溢了出來……
他俯身,在風玲瓏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的從手腕處吸了血後,然後勾吻上了風玲瓏的脣……
腥甜的氣息讓風玲瓏的身體興奮了起來,她彷彿感覺到了不對勁,可是,就在她思緒還沒有整合的時候,歐陽景軒有利的衝刺和勾卷吸吮的吻,已然讓她本就沉醉在他的火熱裡的思緒,變的渙散開來……
離墨看着墨玉簫上那原本顯現的紋路漸漸開裂了一道細小的,幾乎看不真切的小縫隙,漸漸的蹙了劍眉,一雙鷹眸更是微凜出了一道駭人的精光……那拿着墨玉簫的手,更是莫名的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明日和弄月相互看了眼,不由得的蹙眉問道:“公子,可是姑娘發生了異狀?”當初公子將姑娘的元神重造,將剩下的一縷精元置於墨玉簫中。顯露了紋路,代表着姑娘元神漸漸甦醒,可開裂是……
明日和弄月不由自主的又看了眼墨玉簫,然後雙雙擰緊了劍眉的看向離墨。
離墨一雙鷹眸卻一直盯着手中的簫,他鬢角輕動了下,心扉彷彿脹開,一雙劍眉已經擰到了一起……因爲當初爲了將她的元神重聚,他用了逆天之法,以至於千年來,就算她輪迴,他也不能一眼看穿那個是她……就好比如今,明明知道她有危險,可偏偏只要是關乎她的,他什麼都不能探視到。
無力感讓離墨整個人都被籠罩了一層濃郁的暗沉,他緩緩閉上眼睛,將所有的痛楚想要隱藏掉,可是,卻不知道……剛剛閉上眼睛,他的腦海裡就清晰的顯現了當初的一幕……
萬里蒼穹,煙霧繚繞,卻抵不過漫天的雪鋪就下的紅梅林下那一切的變故。她一身白衣立在他的前面,擋下了天君致命一掌……血彷彿染紅了整個梅林,漫天飛舞的紅梅花瓣又猶如她的血一般染紅了她的衣襟。
她就那樣緩緩的癱倒在他的懷裡,他便只能看着她那滿嘴噴出的血染透了他所有的視線,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天地間的權利便真的那麼重要嗎?他竟然爲了那些失去了她……沒有她的天下,又有什麼用?
“噗……”離墨一口血氣翻涌噴出。
“公子!”明日和弄月大驚,急忙上前,卻被離墨身上泛出的強勁內力震開。
二人踉蹌了好幾步方纔穩住了身形,然後一臉驚懼的看向離墨……只見離墨那不綰不束的墨發和墨袍彷彿遇到了大作的狂風一般飄蕩起來,他那原本淡漠如此的鷹眸漸漸隱現了駭然的紅光,沉戾的彷彿要將天地毀滅一般。
明日和弄月大驚,卻又無法。只聽弄月大喊,“魑魅,魍魎……”
聲音落下,兩道鬼魅一般的黑影只覺的在眼前一晃,明日和弄月已經看到魑魅和魍魎雙雙出掌揮向離墨……而就在瞬間,魑魅和魍魎二人同時因爲離墨身上的魔性侵蝕,內腹動盪的噴出了血……
魑魅和魍魎紛紛咬牙,不敢鬆動了內力,只想着必須要控制了離墨身上溢出的魔性……但是,二人臉上漸漸有了痛苦之色,那樣的痛苦隨着時間的推移,不過須臾間就已經變成了無法遏制的沉痛。
明日大驚的看着眼他們兩個,隨即朝着離墨吼道:“公子,你想想姑娘……”他焦急的看着已經快要支撐不住的魑魅和魍魎,繼續說道,“公子,你難道要看着姑娘繼續輪迴嗎?如果再一個千年,公子還能等嗎?”
“公子,你想想姑娘……你想想你爲姑娘的千年等候……”弄月也加入了遊說的行裡,一臉焦急的大吼,“公子——”
“唔——”
“砰!”
“砰——”
隨着一聲沉戾的痛吟過後,只見魑魅和魍魎的身體就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弧形飛起後……重重的撞到牆上,又被反彈的跌落在地上,瞬間二人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離墨的墨發和墨袍漸漸的滑落,那原本已經變得通紅的眼睛也慢慢的恢復了往日的淡漠,只是,棱角分明的俊顏上,透着還不能掩藏的痛楚……方纔,他幾乎魔性沁入心扉。
緩緩閉上眼睛,拿着墨玉簫的手狠狠攥起,因爲用了裡,骨節傳來“嘎嘎”的聲音。
明日和弄月對看一眼,明日朝着離墨走去,弄月則朝着魑魅和魍魎走去,邊走邊從懷裡拿出藥瓶,給二人爲了護心脈的藥……
“公子,”明日站在離墨三尺之外,“你……”他忍了忍,還是問道,“你有沒有大礙?”
離墨沒有說話,只是攥着墨玉簫的手越發的緊。明日看了眼那已經有了裂紋的墨玉簫,生怕離墨一個用勁兒,那簫就斷了……
過了好久,離墨方纔緩緩鬆開手的同時睜開眼睛,沉靜如水淡漠如斯的瞳仁深處,有着一抹悲傷溢出,“她……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