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殺生

唐考平時只有肚子疼急奔廁所的時候跑步纔會盡全力,今天難得地使用了自己的極限速度向那人飛奔而去。丁嵐雖然愣了一下,也隨後跟了上去,但他怕兩人一起前衝動靜太大,難免會驚動那人,只得放慢了腳步,與唐考拉開五步左右的距離。遠遠看那人的背影,只是一箇中等個頭的男生,人一直倚在一株小樹旁探頭探腦,注意力似乎集中在遠處宇文的身上。轉眼間,唐考就已衝到那人的身後,見那傢伙並未察覺身後有人突然襲來,唐考不禁心中一喜,單手前伸,直指那傢伙的後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那人影撲去!

“哎呀!”發出一聲驚呼的,卻是尾隨其後的丁嵐。

眼看着唐考就可將那人壓倒在地,那人卻突然快速轉身,拽住唐考伸出的右手,就勢弓身往自己肩膀上一壓,再借肩頭支點之力向前一擲,個頭不小的唐考一下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個筋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嗷!”唐考慘叫一聲,捂着腰在地上打起了滾。丁嵐大驚失色,三兩步趕到唐考身邊,先將唐考扶坐起來,纔將目光投向那陡然動手的人。

誰知那男生攤着雙手後退了兩步,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你……”丁嵐只覺面前這個男生有些面熟,卻死活想不起曾在哪裡見過了。

“王八蛋!居然敢動手!”唐考罵罵咧咧地伸手在身後地上胡亂摸了一會,居然摸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就是這塊石頭在唐考落地時硌了他的腰。

“對不起……同學,我不知道……”那男生有些慌張地向前走了幾步。

“站着別動!”丁嵐對着那個男生一聲大喝,那男生一下站定了雙腳。

“你鬼鬼祟祟的在這裡看什麼東西?”唐考呲牙咧嘴地站了起來,一隻手扶着腰,另一隻手仍緊緊抓着那塊石頭。

“我……我是在看宇文樹學老師……你突然衝出來,我以爲……真是對不起!”那男生說話間,突然立正,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啊!你是那個日本學生!”丁嵐見他這麼行禮,一下想了起來。由於丁嵐和唐考本學期基本沒上宇文的課,最近一次見到這個日本學生,還是上個學期的事情了,丁嵐居然還能回憶起來,也算不容易了。

“是呀,我是從日本來的,我叫柏葉伸宏!”說完,柏葉伸宏又鞠了一躬。

“居然是個小日本……怎麼辦?”丁嵐悄悄問唐考。

“怎麼辦?這傢伙形跡可疑,當然要抓過來嚴刑拷打!皮鞭烙鐵老虎凳,一個都不能少!”唐考被摔了重重一跤,有些氣急敗壞了。

“可是……明顯我們兩個一起上也打不過他啊……”剛纔柏葉一出手,丁嵐就已經看出他身手不凡。

“我知道……所以我們千萬別輸了氣勢!”唐考一邊低聲說話,一邊用凌厲的眼神去逼視柏葉伸宏。當然,也只是他自認爲很凌厲的眼神……

“哎,怎麼是你們兩個?柏葉……你怎麼也在這裡?”就在緊張對峙的氣氛逐漸變得尷尬之際,一臉驚訝的方欣突然冒了出來,快步走到三人之間,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方欣!太好了,你快向他們解釋一下,我剛纔真的不是故意的。”柏葉伸宏看見方欣,頓時開口向她求援。

方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習慣性地站在了唐考的面前,“你們兩個,就不能對外國同學友好一點嗎?”

“友好一點?”唐考瞪大了眼睛,“剛纔這位友好的日本同學差點把我的腰都摔斷了!”

“啊?”方欣扭頭去看柏葉,後者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開口說道:“我自幼學習空手道,身體比較敏感,這位同學突然從身後向我撲過來,我也是……條件反射……”

“你沒事幹嘛去撲人家?”方欣又重新開始審問起了唐考。

“我……”唐考一時語塞,總不能說自己懷疑這個日本學生是殺人犯吧?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四人一起扭頭望去,正看見宇文上了那輛警車,不一會,警車就駛出了他們的視線,看來警察們已經做完了現場勘查的工作。

既然宇文老師已經離開,再繼續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意義,面前這日本學生似乎方欣也認識,也不怕他跑了,倒不如先放他走,回頭再暗中細細調查吧。唐考這麼想着,握緊的拳頭漸漸地鬆開了,那塊石頭也掉在了地上。

“你居然還拿着石頭,真的準備打架啊?”方欣瞪了唐考一眼。

丁嵐也明白了唐考的心思,開始上來打圓場:“沒事沒事,老唐是認錯人了,這完全是一場誤會!”然後丁嵐又放聲對柏葉喊道:“不好意思,我們認錯人了,你走吧,下次別動手這麼快!”

“真的很抱歉!”柏葉再次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在離開之前,他不經意地看了方欣一眼。

唐考突然掙脫了丁嵐的攙扶,追上前去一把摟住了柏葉的脖子,他的舉止把丁嵐與方欣都嚇了一跳,不知道的人看見那情形,恐怕會以爲唐考與柏葉是多年的好友。

不過唐考可沒打算和這位日本同學交朋友,他湊到柏葉的耳邊,有些惡狠狠地說道:“下次離宇文老師遠一點,別在他附近探頭探腦的,想學什麼東西,還是到課堂上去學吧。”說到這裡,唐考頓了一頓,又補上一句:“你也給我離方欣遠一點!”

柏葉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唐考,點了點頭。

“走吧,下次我會從正面向你走來的。”唐考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柏葉對這頗有敵意的話似乎全然不在意,他微笑着將額前垂下的一縷頭髮抹到腦後,輕聲說道:“希望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能夠先握握手,而不是抓我的脖子。”

唐考臉一紅,停住了腳步,柏葉便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

晚上九點左右,唐考與丁嵐從七醫探望張月晨歸來,不知爲何,兩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途經校園門口的超市時,二人不約而同地拐了進去,各自買了一包香菸。

在收銀臺前交錢時,丁嵐驚訝地發現排在他前面的高個子是宇文樹學,再看他手裡拿的物品,竟是一瓶紅星二鍋頭!

“哎!你刑滿釋放了麼?怎麼?要喝兩盅慶祝一下?”丁嵐拍了一下宇文。

“喲!是你們兩個!”宇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將自己手裡的二鍋頭往身後藏,但唐考也已經看見了。

“喝酒也不叫我們一聲,來來來,與爾共消萬古愁。”唐考一時興起,轉身跑回貨架之中,不一會,就抱着一箱啤酒出來了。

“光喝酒怎麼行?”丁嵐又去拿了幾包花生和牛肉乾,與啤酒堆在了一起。

“這……”宇文開始環顧四周了,若是被其他老師看見自己準備和學生一起酗酒,難免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走啦走啦。”丁嵐已經手腳麻利地付了帳。

三人輪換着抱着那箱啤酒,一直走到學校中心的大操場上,就在西看臺的最高一層,唐考鋪開兩張不知何處撿來的報紙,將啤酒和食物一股腦地散放開來。

“來!一人先幹一瓶!”丁嵐手法嫺熟地將兩瓶啤酒的瓶口相交,用力一撬,就打開了一瓶。

“別急,這第一杯,還是先祭祭易南行……”宇文舉起手中的二鍋頭。

聽宇文這麼一說,丁嵐與唐考的神情也一下嚴肅起來。

宇文正對西方,拜了三拜,隨後將手中的二鍋頭就地灑出一大半,空氣中頓時瀰漫着濃郁的酒香。宇文一仰脖,將殘餘的酒又喝去了一半,他扯着衣袖擦了擦嘴,又把手中的酒瓶遞給了丁嵐。

丁嵐和唐考分着把酒飲盡了,突然間,三人都覺得有些無話可說,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從看臺上放眼望去,學校的每一間教室都亮着燈,一片學習的祥和氣氛下,誰又會注意到有個可憐的學生在這裡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宇文老師,今天……我把那張從易南行身上得來的SD存儲卡拿到醫院去,張月晨打開一看,裡面竟然只有三張普通的照片,包括你在我們電腦上看見的那一張……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裸照……”丁嵐最先打破了沉默。

“啊?”宇文驚訝萬分。“難道……”

“沒錯……我想……易南行也許確實拍了那些照片,但他並沒有真的打算將那些照片保留下來要挾張月晨……”唐考接着說道。

“唉……”宇文靠在看臺邊的鐵欄杆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知道麼?丁嵐,易南行臨終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我轉告你的。”

“嗯?”丁嵐訝異地看着宇文。

“他說……你能來救張月晨……他很高興……”宇文的語氣很沉重。

夜風微涼,人心惆悵,昨天的這個時候,丁嵐唐考還在與易南行生死對峙,此時此刻,易南行卻已靜靜地躺在某處,再也不會醒來了。

“算了,老易的事,就這麼過去了吧,再多想也沒用,宇文老師,恐怕你得對我們解釋一下,這次事件中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了。”唐考抓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灌下大半瓶。

“嗯……”宇文似乎在斟酌如何使用措詞,才能解釋清楚這一系列的怪事,“易南行性情大變的原因,你們應該也能猜得到,就是因爲那把克力士長劍在作祟。幾天前,易南行不知爲何出現在工地上,估計當時他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很容易就受到劍靈的蠱惑,將那四把邪兵從地下挖掘了出來……”

“劍靈……邪兵……”唐考和丁嵐一臉的疑惑。

“唉……這樣吧,先說說我自己,其實我就是個術士,懂一點奇門異術,所以會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東西……”

“等等,宇文老師,那個……你可不可以先給我們表演一下你的奇門異術?”丁嵐舉手打斷宇文的話。

宇文抓了抓頭皮,一下覺得爲難起來,昨天夜裡他當着丁嵐唐考的面先後使出五行之術中的虛靈火和虛靈金槍,兩人都完全看不見,已經可以斷定,這兩個傢伙都是純粹的普通人,自己又如何向他們演示奇術呢?

“這個……我的法術普通人是看不見的。”看丁嵐和唐考臉上現出不信任的神情,宇文又連忙解釋道:“我真的不是刻意隱瞞……”

“嗯嗯……我能理解的,宇文老師不是普通人,身上擁有世人所不知道的神奇力量,擔負着拯救人類的重任,不到關鍵時刻,怎麼能隨便向我們顯示力量呢?對吧?”丁嵐一邊嘿嘿怪笑着,一邊對唐考擠眉弄眼。

宇文見這兩個傢伙似乎不怎麼相信自己,皺着眉頭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思量着對策,突然,他看見在看臺西南交界處的陰影中,似乎有一對學生情侶摟抱着坐在那裡,只是光線太暗,隱隱綽綽看不真切。宇文計上心來,便指着那對情侶的位置對身旁的兩個傢伙說道:“喏,你們兩個能看得見那裡坐着的兩個人嗎?”

唐考探頭看了一會兒,說:“不就是一對偷情的狗男女麼,怎麼啦?”

丁嵐笑罵道:“你說話這麼粗俗幹什麼?我以前也經常帶着女朋友去那個角落討論人生的。”

宇文聽着這樣的對話,難免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兩個還能看得見什麼嗎?男生穿什麼衣服?女生長相如何?”

兩個傢伙又一同張望了半天,搖着頭說道:“太黑了,看不清。”

宇文趁二人不注意時,左手一揮,偷偷向那對情侶的位置扔出一個虛靈火球,那火球在看臺上彈跳了兩下,正好滾到那女孩的腳邊。

“可我用天眼神功看得很清楚啊!那男生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襯衫,頭髮是中分的,打了很多摩絲!那女生有點齙牙,眼睛不大,嘴角有個黑痣!”宇文口氣十分肯定地說道。

唐考和丁嵐對視了一眼,“你等着,我們馬上回來。”

兩個傢伙順着看臺向那對情侶走去,當他們走到情侶身後時,兩人同時打燃火機湊了上去。

“幹什麼啊?神經病!”宇文聽到那女孩發出的一聲驚叫,嘴角不禁微微上翹。

丁嵐和唐考一溜煙地跑了回來,還沒跑到宇文跟前,丁嵐就已經叫開了:“宇文老師!收我們爲徒吧!”

唐考也在後面跟着叫喚道:“我們不貪心,能學這個天眼神功就足夠了!”

宇文溫和地一笑,說道:“是否能傳功授法,還得看你倆的機緣,現在我們還是先把當前面臨的問題說個明白。”

“嗯嗯,老師慢慢說,先喝口啤酒潤潤喉。”丁嵐已經開始在拍馬屁了。

宇文接過丁嵐遞來的啤酒,並沒有急着飲用,卻是將目光投向茫茫夜空之中,緩緩地說道:“《太平經》所載:良工萬鍛之,乃成莫邪。任何一把傳世寶劍的身上,都傾注了一代名師工匠的心血。鑄劍所耗費的精力是如此之多,以至於自古以來,都有寶劍通靈的說法。唐朝郭震曾有詩云:雖復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沖天。說的就是一把古劍雖被長期棄用,卻仍能夜夜龍吟。日本也曾有傳說,土佐名匠吉光所鑄之太刀,若供在堂前,夜間刀上所雕之龍會潛入院中飲水。這些說法聽起來雖然有些荒誕不經,其實都是劍靈在作祟。”

“真的有靈這種東西嗎?”唐考接受了這麼多年的唯物主義教育,要一下轉變他的思想,倒也不容易。

“嗯……你們不喜歡這種東西嗎?”宇文反問道。

“呃……老師也應該知道,對不瞭解的東西,人類都是很排斥的。”丁嵐笑道,“不過我們年輕人呢,對超自然的東西也接受得比較快。”

“呵呵……是啊,所以我們術士也儘量不讓普通人知道靈的存在。”宇文灌下一口啤酒,又接着說起來,“不過自古以來,刀劍都是輕用其芒,動則有傷,始終是爲大凶之物,附有虛靈的古兵,在祈祭儀式時使用,還可被叫作神器,若在衝鋒陷陣斬人肢體時使用,那就是邪兵了。易南行就是受這樣一把邪兵的影響,在擁有高超武藝的同時,也變得有些瘋狂。”

“啊,就是那把被你拿走的蛇形怪劍吧?”丁嵐問道,“我怎麼覺得它和《碧血劍》裡的金蛇郎君所用的金蛇劍很相似啊?”

“沒錯,確實很象,大概金老先生在創作這本武俠小說的時候,也參考了這種馬來西亞特產的克力士劍的外形吧,否則的話,金老先生爲什麼會在小說的結尾讓袁承志會帶着一衆豪傑歸隱到渤泥國去了呢?呵呵……那時候的渤泥國指的就是如今的蘇門答臘羣島和馬來西亞半島等地啊。”

“那現在這把劍呢?它不會影響到老師麼?”唐考又提了個問題。

“邪兵雖然有很強的力量,但若你的精神控制能力能勝過它,倒也不會被它所影響。現在這把克力士劍被我暫時封印了起來,我還需要留出時間來慢慢觀察它的能量波動情況……”

“等等……宇文老師,好像你剛纔說過,易南行從地下挖出了四把邪兵?”唐考有些不敢細想這句話背後所蘊藏的含意。

“唉……是啊……這就是我們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了!”宇文又在用力地抓撓自己的頭,“除了一把克力士劍,另外三件邪兵已經散落在校園之中,不知會被何人所獲……而且最讓人頭痛的是,明顯另有潛伏在學校中的高人對其餘邪兵虎視眈眈,他打傷易南行,也就是爲了搶奪邪兵,易南行只保得住融入他體內的克力士劍,其餘三件被易南行用奇怪的手法分別擲向三個不同的方向,我追尋了半夜,一把都沒能找回來……”

只是一個易南行,就已經在學校裡又是傷人又是綁架,如果再來三個被邪兵控制的傢伙的話,真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唐考和丁嵐不免都有些擔憂。

“如果你們想跟我學天眼,就得幫我一個忙!”宇文一看時機成熟,便提出了要求。

“啊?我們能幹什麼啊?”

“你們就好好想一想,如何利用你們的交際能力,幫我把其餘三把邪兵找出來!畢竟我的身份是教師,很多學生方面的事情,還是你們去做會比較方便一些。”宇文的如意算盤果然打得叮噹響。

“好啊,我們會去查訪究竟是誰拿了這三件邪兵!”丁嵐一口答應了下來。

“你這個熱血白癡!爲什麼答應得這麼快?”唐考突出中指關節,用力敲了一下丁嵐的頭,又扭頭問道:“宇文老師,這件事……會不會很危險?”

宇文沉吟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說道:“說實話……真的很危險……”

唐考愣了一下,搖頭笑道:“唉……其實我也是個熱血的笨蛋,即使你告訴我很危險,我也還是很想答應你啊……”

宇文看着面前的兩個年輕人,心中一下有些激動起來,“來!讓我們先幹一瓶!”

“砰!”三瓶啤酒充滿豪氣地撞在了一起。

※※※

“我說……你們兩個怎麼會想跟我學……天眼神功?”

“嗨,這都不明白啊?有了天眼神功,不用望遠鏡也可以看清女生寢室了!”

“就是啊!就算她們關了燈我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

※※※

易南行事件已經過去了一週,學校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易南行的父母千里迢迢從外地趕來時,看到的已經只是一個骨灰盒,學校給出的說法是長期勞累過度,加上營養不良,低血糖症引發了突發性心力衰竭。又說因爲天氣炎熱,屍體無法長期保存,就先行火化了……

雖然唐考仍是很反感學校這種爲了所謂名校聲望而隱瞞事實的手段,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若是真的讓易南行的父母看見兒子的屍體,只怕更難以接受吧……

學校裡一如往昔的平靜反而讓唐考更加擔心,可最近幾天宇文都窩在他自己的宿舍裡不露面,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麼,似乎宇文很放心將調查三件邪兵的事情交給丁嵐唐考……唐考懷疑在那天夜裡應該有看見三道藍光在天空中劃過的目擊者,丁嵐便給他出了個主意,叫他在BBS的校園版、聊齋鬼事版和天文觀測版都留下了徵詢目擊者的帖子。

那些帖子很快就石沉大海,似乎就沒有誰察覺那天夜裡的異常。

“學校裡就不能多幾個象我們這樣的閒人嗎?居然沒有一個人看見宇文老師所說的三道藍光!難道全在自習教室裡上自習?”丁嵐看着BBS抱怨道。

“哪有這麼多上自習的學生,在室外的學生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在忙着泡妞,另外三分之一在忙着被泡,還有三分之一的傢伙走路都只看腳不看天,誰會注意到天上有神兵過路啊。”唐考無奈地開着玩笑。

“對了,剛纔路上碰到方欣,她說電影協會週六晚上八點在二教四樓的階梯教室搞了一個叫《當代電影與二次文藝復興》的講座,問你有沒有興趣去捧場。”

“不去,我們又不是電影協會的人,幹嘛給她們捧場?”

“我說,上次你罵電影協會不會搞活動,現在人家多少也在嘗試着改變了吧,爲什麼不去鼓勵一下呢?”丁嵐仍在慫恿唐考去參加。“而且,去參加講座的學生,應該都是對電影比較感興趣的,如果在會場能找到合適的女演員,我們不又可以重新開機了嗎?”

重新開機拍攝的誘惑讓唐考有些心動,不過他仍在嘴硬:“就電影協會那些小女生啊?符合條件的就沒幾個……”

不管唐考怎麼說,週六晚上講座的開場是非常成功的,D大的王立勳老師早已聲名在外,稍稍做了一點宣傳,階梯教室就人滿爲患,許多學生沒有座位,就用報紙墊着坐在了過道上。方欣也沒料到場面會如此火爆,當初聽說王老師很有些脾氣,怕他不願意到S大來講學,她還特地在協會裡找了兩個模樣乖巧的女生,準備在請王老師的時候用點小小的美人計,誰知她還在電話預約見面時間的時候,王老師就把講座的事情一口答應了下來,事情順利得有些出人預料。

七點五十分,王老師就自己駕車來到了S大,方欣在停車場迎接時自然說了許多感謝的客套話。王老師倒是很爽朗地笑着說:“做講座是你們給我機會啊,現在的年輕人願意坐下來聽一聽理論的很少見了。再說了,我這也是還唐考一個人情,既然他開了口,這點小事還是要幫的嘛。”

唐考?方欣一怔,請王老師來做講座關這傢伙什麼事情?她心念一轉,很隨意地問道:“王老師是什麼時候認識唐考的啊?”

“哦,那還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暑假,我接到政府的任務,要求製作一部本省風土人情的宣傳紀錄片,唐考那會兒纔剛考取S大吧,不知他怎麼知道了我要拍紀錄片的消息,就自告奮勇地跑來要做我的攝影助手,我嫌他年紀小,又沒什麼經驗,當時就沒怎麼理睬他,誰知他把一盒錄像帶寄到了我家裡,我一時無聊看了一下,卻發現這個小傢伙的攝影特別有天賦,一部普通的風光紀錄片,他所選取的攝影角度和機位的推拉手法都有其獨到之處。我看他確實不錯,就把他也帶進了攝製組。有了唐考的協助,我的這部宣傳片做得很成功,還在省委宣傳部得了獎。由於唐考跟着我只是臨時學徒的性質,攝製組並沒有給他開工資,他就白白的跟着我幹了兩個月。後來我過意不去,想分點獎金給他,他卻說不要,只說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希望我能答應。所以呢,我這不就來了麼?呵呵……”

“原來是這樣,他都從來沒和我說起過……”方欣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走進階梯教室,協會的工作人員早已將大幅幕布和投影機都準備停當,走上講臺的王老師略做醞釀,就開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講座。

這場講座從西方好萊塢電影的“劇本荒”一直說到香港電影的市場萎靡,再聯繫到日本電子遊戲製作業的劇本開拓。臺下的學生們驚訝地發現,年紀已經不小的王老師竟然對許多時代前沿的文藝潮流都頗有研究,再加上王老師對年輕人比較關心的娛樂明星的內幕八卦新聞也能隨口舉例,教室裡不時爆出陣陣激烈的掌聲,學生們都聽得如癡如醉。

“電影、電視、小說、音樂、網絡、電子遊戲、動畫、漫畫等等產業,在不久的將來,必將融匯爲一體,引發二次文藝復興!”三個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王老師作出以上結束語後,深深地對在場的聽衆行了一個禮。

全場掌聲雷動。

方欣也在場下激動地鼓着掌,學生會主席此刻也站在她的身邊,祝賀她所舉行的活動圓滿成功。不過方欣在教室裡仔細搜尋了半天,始終沒看見唐考的身影,這讓她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講座散場之後,方欣一邊送王老師去停車場,一邊爲唐考沒到現場來與老師見面表示歉意。王老師卻擺了擺手說道:“唐考白天已經給我打了電話,說他今晚有其他要緊的事情,不能來了。再說了,有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陪着我,要那個愣頭小子來幹什麼?呵呵……”方欣也被王老師的俏皮話逗笑了。

兩人分手告別之後,王老師駕駛着他的那輛POLO車緩緩駛出了停車場。在向學校大門行駛的途中,王老師突然覺得腹疼難忍,他本想堅持着回到D大再解決問題,誰知在夜間行車,加上又不太熟悉S大的地形,轉了一會兒,他竟迷失了方向。

不行了,得趕緊找一個廁所。王老師忍着肚子裡的一陣轟鳴,向過路的一個學生詢問最近的廁所位置,那學生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有些破舊的古式建築說:“二樓最裡面有男廁所。”

王老師也顧不了許多,將車停到路邊,快步向那棟建築跑去。等他跑到門前,才藉着暗黃的燈光看清那門上的橫匾,原來是一棟廢棄還沒多久的物理樓。

這棟老樓的結構幾乎是全木製的,已經有些發脆的樓梯走上去會突然發出吱嘎的一聲,空無一人的教室全都大敞着門,卻又沒亮着燈,僅憑過道里的路燈照明,反倒襯得每一間教室都象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王老師一把年紀了,倒也不怎麼害怕,一眼看到樓道盡頭有WC的標誌,他的心裡反而還有些高興起來。

蹲在黑暗籠罩的廁所裡,最初的腹痛已經平息了,王老師嘆了一口氣,後悔晚餐時貪嘴多吃了幾個生蠔。

突然,在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有如受傷小獸般的嚎叫,把王老師嚇了一跳。他擡頭看了半響,又沒聲音了。王老師心裡有些發毛,趕緊收拾乾淨提起了褲子,剛走出廁所的門,樓上又傳來一串古怪的聲音,這次聽起來,彷彿象一個人在嗚咽哭泣。

難道是有學生被欺負了,躲在樓上獨自哭泣嗎?王老師剋制住自己的恐懼,慢慢地向三樓走去。

三樓總共只有三間教室,兩間較小的都鎖了門,敞開大門的那一間,卻又大得有些離譜。王老師站在中門前,屋內沒有開燈,只能藉着窗外的微光,纔可勉強看見教室裡黑壓壓地放着一百多張課桌椅。

“嗚……嗷……”極痛苦的一聲悲鳴又從講臺那裡傳來,卻看不見有任何人影在那裡,王老師不禁渾身毛骨悚然,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要管這個閒事。“誰?是誰在那裡?”他大聲的喊叫着,其實是在爲自己壯膽。

猛然間,講臺下竄出一條黑影,倏地跳到第一排的課桌上。王老師看不清那黑影的面目,只見兩點赤紅色的亮光在那黑影的頭部一明一滅。難道……那竟是這黑影的眼睛?

“嘎達……嘎達……嘎達……”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空寂的教室裡,竟然響起了馬蹄聲,王老師使勁搖了搖頭,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馬蹄聲卻越來越清晰,並且也越來越密集,漸漸地,四周竟似有千軍萬馬在向王老師所處的位置進發。

過得一時,馬蹄聲漸漸淡去了,卻出現了更加不可思議的景象,王老師只覺得有極細小的沙粒隨風撲面而來,拂在臉上竟隱隱刺痛,他張開雙手,感到手掌也有如插在流水之中,一縷縷細沙正繞着手指輕盈地流動。

“赫……都是幻覺……赫……赫……”王老師喘着粗氣,想慢慢退出門外,當他又一次將視線掃到講臺前時,那條黑影居然又不見了!王老師驚叫一聲,轉身就往門外跑去。

剎那間!馬蹄聲再次響起,有如洶涌的潮水般瞬間將王老師淹沒了。王老師絕望的眼睛裡,映出他所看見的最後一幕情景——黑暗中,一勾白亮的彎月平平地向他飛去。

“噗!”一顆人頭旋轉着騰空而起,又重重地砸在一張課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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