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驪的病來勢洶洶,前段日子積聚下來的鬱氣一朝爆發便有些控制不住,太醫院的人整日往宮裡面跑,宮內漸漸傳言這位怕是活不成了。
傅修遠聽到這種傳言的時候,生生捏碎了一個杯子,碎片扎入皮膚,和着血水。
陳恩連忙宮人將準備的帕子遞上去,“陛下莫要生氣,那些都是宮人胡說八道竟傳出來這些謠言,陛下若不嫌棄,不如讓臣去解決。”
侍衛長職責當然並非在此,傅修遠目光陰冷地掃過他,“你去?”
陳恩跪在地上,“臣知僭越,只是替陛下嚥不下這口氣。”
傅修遠冷笑一聲,一腳將人踹翻,“說得好聽,朕的宮廷朕自己處置,還輪不到你來做事,”說罷,他靠在椅子上閉了閉眼睛,“你去給朕想辦法,若你能讓她醒過來,朕便給你個機會,讓你大展身手。”
陳恩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傅修遠睜開眼睛看他,“你不是想要襲爵很久了嗎?”
陳恩的父親是佑國公,可惜他是個次子,還是個庶子,即便嫡子無能,那也定在他的頭上,輪不到他來襲爵。
但若傅修遠願意,他便可以做下一個佑國公,沒人敢置喙。
陳恩的這幅野心從未遮掩,昭然地展示出來,但他也並非不能伏低做小,相反,爲了達到他的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
傅修遠正是看中了他這份野心。
陳恩跪在地上,伏下身子來,聲音洪亮,興奮的身體剋制不住地輕顫,“臣,定不辜負陛下所託。”
傅修遠坐了會兒,拿着帕子將手上的血一點點擦乾淨。
這樣便好了。
她怕見血,擦乾淨應當就不會怕了。
傅修遠垂下眼,想了想,對身邊的宮人說,“把傅瑄帶來見我。”
……
……
郢酈不知外界情況,她只覺得自己像是掙扎在一個無邊無際的夢境當中,一會兒對着她笑的傅鈺,一會兒是握着她的手腕錶情陰沉的傅修遠。
他們就像是兩個無法擺脫的影子,沉默,始終圍繞在她的左右。
“你覺得,修遠這人如何?”她記得,傅鈺將傅修遠定府邸的那一天曾經問過她。
夢中她迷茫地看着傅鈺,不知道他爲何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傅修遠如何爲什麼要問她呢?
哦,錯了,這是現實中也發生過的事情。
郢酈那時被傅修遠嚇了一跳,心想無論如何也要趁少年心思遮掩不住之前將人弄走,離她遠遠地。
“謙和有禮,聰慧明智。”只是她當時說過的,中規中矩,是交過傅修遠的夫子都曾經說過的話。
傅鈺看得出來她在敷衍,只淡笑不語,揮手叫她下去了。
人只有在事後纔會回想起當初的不一樣來,傅鈺那般聰明的人,也許當時也看出了什麼不一樣來。
畫面一轉,郢酈便又回到了被傅修遠禁錮着的那個大殿之中,她埋首爲他磕碰到的傷口上藥,他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執拗地問,“皇嫂,臣弟心悅你很久了,你可知道?”
“你是否也同我心思一樣?”
怎麼可能呢?
她是傅鈺的宮妃,是被他強行留在宮裡的。
她當他是孩子,是弟弟,怎麼可能會心悅他呢?
郢酈搖着頭,拼了命想要將她的手抽出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
突然腕間被攥緊,那癡迷着的面孔變得冰冷,四周變得一片黑暗,那聲音陰沉得彷彿從地獄而來,一聲一聲地敲擊着她的心底,“不肯愛我嗎?那就永遠都不要離開了。”
“就在這裡,你陪着我,永永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