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恩走後,郢酈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
“娘娘不是這樣想的,爲什麼偏要這麼說呢?”襲芸見她不語,便主動開了口。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郢酈開口道,“皇帝三宮六院本就是常理,難道現在就沒有這些了嗎?”
“可他是陛下啊,”就連襲芸都忍不住替他辯解,“他是陛下,陛下心中只有娘娘。”
郢酈一時恍然,旋即搖搖頭,“襲芸,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沒聽到這樣的話,她便覺得彷彿有匕首捅向她的心,寸寸深入。
“那娘娘呢?”襲芸過了會兒才說,“娘娘不愛陛下嗎?”
襲芸低着頭,沒聽到郢酈回答,等她大着膽子擡頭的時候,便看見這位清冷慣了的人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襲芸,”她顫抖着開口,“我怕了。”
襲芸慌慌張張地去擦她的眼淚,然而無論怎麼問,郢酈都不願意再開口說下去。
襲芸收回手,心知娘娘心裡也是有陛下的。本應該是好事,可她看着盡是酸楚。
“你下去吧,”郢酈擦乾眼淚,又回到了平常的樣子,“今晚不需要你在這伺候了。”
“娘娘……”
“下去。”她的聲音輕柔,卻不可質疑。
夜半,郢酈還是沒睡,也沒換衣,她熄了燈於黑暗之中在牀邊坐着。
沒過多久,門窗傳來響動,腳步聲輕輕響起,似是看見了坐着的郢酈,腳步聲戛然而止。
郢酈這才擡起頭,即便昏暗,她也能夠看清他的輪廓,“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毫無芥蒂之心,僅僅是因爲想要叫他。
傅修遠重新邁開步子,在她身側坐下,便被抓住了手腕,“傷在哪?”
身側的人笑了,“我原以爲,這輩子都等不到你關心我一次。”
郢酈沒在意他的話,只是尋找他身上的傷口在哪裡。
“若我死了,你怎麼辦?”傅修遠明知道郢酈說話刺耳,但還是問了句。
“傅修遠。”然而,郢酈的聲音卻叫他心中一顫,那是帶着哭腔的,不大明顯,但他對她的聲音如此熟悉,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呢?
他伸手過去,觸手一片溼潤冰冷。
“哭什麼?”傅修遠說,“我鬧你的,你忘了以前你也拿這些話來刺我的時候了。”
郢酈閉了閉眼睛。
昏暗遮擋住了她眼底的情緒,那些她認爲見不得人的感情和那些齷齪的心思再也遮掩不住,在昏暗中肆意流露。
可她不願。
既不願剋制,又不願叫傅修遠知道。
郢酈第一次主動去勾傅修遠的脖子,將自己的脣印了上去。
傅修遠身子僵了下,隨即撐着她的腰吻了回去。
“我身上有傷,你大病初癒,”傅修遠呼吸滾燙,撐在她身側的手青筋畢露,“碰不得你。”
郢酈垂眼,“你的傷是怎麼來的?”
有陳恩這樣的人跟在傅修遠的身邊,沒人傷得了他。
傅修遠混不在意地說,“那山禪寺的老禿驢說我殺孽太重,會報應在身邊人的身上。我當時就該殺了他,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真的作孽。”
“後來呢?”眉睫不自覺地顫抖。
“我殺了那麼多人,有點怨氣也算是正常,賠給他們罷了,”傅修遠感受到身下人的顫抖,輕撫了下說,“放心,我還不能死。”
她還在,他怎麼能死呢?
“瘋子。”郢酈喃喃地說道。他從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直到郢酈出現了,便將這一身的命都系在她的身上。
這樣的人,不是瘋子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