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李蹁引了茶商胡仁彪前來鄭家貨倉送貨。鄭老爺領了鄭經仁出門親自迎接。二人一看那香茶,足有百餘袋之多。
此時李蹁和胡仁彪雙雙上前,做了個揖,大方的寒暄起來。
鄭艾乾便領了二人先入廳喝茶。談話間,鄭艾乾見那胡仁彪對烈焰國情形十分熟識,對香茶行業也頗爲在行,問及身份,得知正是烈焰香茶大商胡家的親戚,對胡家情況更是瞭如指掌,與他了解的情況說得一分不差,不禁已經信了個□□成。如此閒聊休息片刻,便又起身一起去驗貨。
鄭艾乾本已信了這胡仁彪,又因見香茶着實太多,無法一一檢查驗過,便只隨機抽查了幾袋,查看了上面那層,確是頂好的香茶無疑,心想這下真是賺了!便當面收貨進倉,爽快的付了萬兩銀票,一時賓主盡歡。
次日上午,鄭多晶恰好理清了賭場當月賬務,便吩咐大丫鬟如花去請爹爹過來查看並領取分成。如花應聲而去,行至園中假山旁,不小心跌了一跤,正待起身,忽聽到假山後傳來隱忍的笑聲。她正待上前去看,卻聽到一句:“商兒,香茶的事辦得怎麼樣了?那死老鬼和小兔崽子可有上鉤?”如花悚然一驚,竟是趙姨娘的聲音!等等,剛纔她說什麼香茶?對了,昨日聽小姐說起過,鄭老爺收購了萬斤烈焰的香茶,此前小姐還曾有過懷疑,覺得事有貓膩,但因鄭小少爺出言譏諷,加之賭場這兩日事忙,也就沒怎麼去注意,只向她們兩個大丫鬟隨口唸叨了兩句,難道……果真是香茶有問題?!想到這一點,如花十分震驚,便躡手躡腳,偷偷躲在假山後略靠近些,豎起耳朵偷聽。
“放心吧娘,香茶昨天已經送到咱家貨倉裡了。哈哈,只怕他們至今還沒發現香茶有問題。那麻袋最上層的當然是貨真價實的香茶,只不過,下面嘛,是咱赤月國最最普通、最最低賤、連貧民都能喝得起的小葉茶。哈哈哈!”是五少爺鄭經商的聲音。
如花越聽越驚,只覺冷汗淋淋。這時,那趙姨娘顯然已壓抑不住滿滿的自得,大笑起來:“哈哈,任那‘真愛錢’死老頭子精似鬼,狡似狐,這次也不得不載到咱母子手裡。那李蹁,可不就是咱私下養在外頭簽了死契的奴才。還有那胡仁彪,雖然確實是烈焰胡家的親族,但早在一個月前因範事被逐出族譜,落魄潦倒至此,幸虧商兒你慧眼識珠,暫養起來。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廝也算是派上大用場了!可笑那烈焰胡家,家醜不敢外揚,鄭艾乾那死鬼哪知這些情況,平白讓我們忽悠了去。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想我趙清月一直忍氣吞聲,小心做人,每個月儉省着月錢,把你們兄妹倆拉扯大,如今有了這一萬兩,咱們私置些商鋪,以錢生錢,口袋裡有了銀,還需看他們臉色,哼!”
鄭經商見姨娘有些激動,忙提醒道:“母親,小聲些。”
如花早已面色慘白,輕手輕腳擬退走往小姐處報信,不料驚慌失措中不小心被石頭又絆了一跤。
“誰?!”鄭經商驚聲高叫一聲,大步繞至假山後。
如花嚇得慌忙起身,轉身欲跑,突然後頸一痛,眼前一黑,便癱軟在地。趙姨娘此時已快步過來,向下一看,驚道:“是三孃的大丫鬟如花!被她知道可如何是好?”說罷,她擡頭看向鄭經商。鄭經商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姨娘不用擔心,我這就把她藏在這假山石洞中,姨娘你先看着她,我去叫了程大他們兄弟過來,偷偷拉出去處理了。”
趙姨娘聞言只覺心驚肉跳,變色道:“程大程二不是老幺的馬車伕和貼身小廝嗎?怎叫上他們?”鄭經商嗤笑:“那二人早就被我收買了,不然,我的那個好弟弟鄭經仁怎麼就成天想着往外跑,盡交識些狐朋狗友,又恰好遇見那李蹁呢?”
趙姨娘一陣沉默,只低聲說:“好,我兒速去速回,千萬小心!”
鄭經商與趙姨娘二人將如花擡至假山石洞中後,便匆匆去了。一會兒工夫,又領了程大兄弟倆來。鄭經商給了二人好些銀錢,便讓二人拿了一大麻袋裝了人扛走,鬼鬼祟祟從園子後門出去,扔上馬車,正欲走,那後門的守門人恰好剛剛撒完一泡尿回來,見狀隨口問了一句:“哎,程大程二,你們兄弟倆要出去啊?怎生這樣匆忙?”程大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仁公子讓我們送一袋貨出去”便匆匆趕了馬車走遠了。那守門的錢仨兒撇撇嘴,呸了一句:“我呸!以爲跟了個好主子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哼,神氣個什麼勁兒,還不是跟我一樣,都是奴才!”
及至下午,如花還未回來,鄭多晶等了幾個時辰,心中已是莫名的恐慌起來,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於是便匆匆趕到鄭艾乾的書房,詢問如花是否有來。哪知一問之下,才知如花根本沒來!鄭多晶暗道怪哉,如花這丫鬟很是守規矩,不管什麼事都是第一時間稟告主子的,萬萬不可能如此莫名其妙的鬧失蹤,鄭多晶很是擔心,如花不會出什麼事了吧?鄭艾乾見女兒擔心丫鬟,隨口安慰了兩句,便吩咐了貼身小廝立即前往各院各處去打聽,看看有沒有誰見到如花。
那小廝領命出去後約莫半小時的工夫,又有小廝來報說是管倉庫的李老頭急着求見。鄭氏父女二人對視一眼,面露疑色。李老頭那麼老成持重的人,沒有大事是極少來勞煩主子的。鄭艾乾心中不安,連忙讓小廝去傳了李老頭進來。
那李老頭急衝衝的一進書房便跪倒在地,氣喘吁吁的高聲說道:“老爺不好了,香茶有問題!”鄭艾乾陡然一驚,忙問:“什麼情況?”李老頭顫聲說:“奴才見今日天氣晴好,因擔心那香茶遠道運來受潮,便尋思着拿出來攤開晾曬晾曬。結果一打開才發現,那些麻袋裡最上面的一層倒是真真的烈焰香茶,但下面的那些竟然是咱們赤月國最普通最低賤的小葉茶!奴才當時就嚇了一跳,又與衆小廝匆忙連開了數十袋,結果……”“結果怎樣?!”鄭艾乾臉色已變,搶聲問道。李老頭面色慘白,怪叫一聲:“袋袋如此!”,便跪伏在地。鄭艾乾露出滿臉的不可置信,險些癱軟在座。鄭多晶聞言憤然跺腳:“氣死人了!早就感覺有問題,偏偏小弟根本聽不進去!”鄭艾乾面色慘白,苦笑兩聲,喃喃的說:“沒想到我鄭艾乾縱橫商場數十年,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整整一萬兩啊,就這樣打了水漂!”
恰在此時,之前奉命去查如花行蹤的小廝已領了守門的錢仨兒來回稟,說是看見經仁小少爺的馬車伕並貼身小廝程大程二兄弟倆扛了一個大麻袋從後門鬼鬼祟祟溜出去了。事後那錢仨兒在門邊撿到一朵簇新的珠花,便心中起疑了,後來又聽說如花失蹤之事,就將此古怪告知了鄭艾乾的貼身小廝,由小廝引來見主子稟告此事。
“珠花可還在你手上?”鄭多晶焦急的問錢仨兒。
“有的。”錢仨兒畢恭畢敬的回答,又輕手輕腳小心的從懷中掏出一朵粉色鑲玉珠花來,雙手奉上。
鄭多晶拿來一看,驚呼:“是如花的沒錯!這是我昨日才賞給她的。怎麼會在後門那裡?你說程大程二兩個扛了一個大麻袋出去?那麻袋多大?”
錢仨兒回想片刻,邊說邊用手比劃着:“當時他們倆走得太匆忙,奴才也沒太注意。但觀其形倒像是裡面有個人!”
父女二人對視一眼,沉默片刻後鄭艾乾突然大罵一聲:“這個孽子!”而鄭多晶早已離弦的箭一般衝出去了。鄭艾乾拍腿暗叫不好,忙火急火燎的追了出去,邊追邊衝小廝喊:“快去叫夫人,要出事兒!”一衆小廝頓時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