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長街。
越來越多的胡人圍上來,伯喬的心反而逐漸鎮定,他擋在裴蘇御身前,視死如歸道:“皇上,臣待會引開他們,您驅車往回走,走的越遠越好!”
裴蘇御一臉淡然,他捂住胸口,平靜地說:“不必了。”
伯喬以爲他要就此放棄,剛想勸阻,四面八方忽然涌上一批人。這批人像早早埋伏好了似的,直奔胡人,手起刀落,沒有半分猶豫。
伯喬傻眼,來不及分辨來者是哪方的人,他揮舞着長劍,急忙把裴蘇御往馬車上帶。
這波人的忽然出現,婆伽摩羅始料未及,細細觀察,他們的武功路數與裴蘇御大體相同,像裴蘇御親手培養的。婆伽摩羅扯了扯嘴角,暗道他果真小看了他,幾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裴蘇御培養建立一支暗衛。
眼看着裴蘇御在自己眼皮底下逃離,婆伽摩羅不可能再無動於衷,越來越多的蠱蟲爬上馬的身體,馬匹受驚,驚慌地嚎叫。
伯喬當即點燃把火,試圖燒退那些蠱蟲,然而那些蠱蟲並非一般的蠱蟲,根本不畏火,伯喬急的滿頭大汗,馬車越來越不受控制。
“砰!”
耳邊一瞬急速風聲,裹挾着高溫和火藥的味道,伯喬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婆伽摩羅整個人僵在了他的面前。緊接着,一把奇異的香粉從馬車裡揚出,落到那些蠱蟲上,滋啦一聲,蠱蟲化作一地綠色的水。
空氣裡瀰漫濃烈的腥臭,伯喬下意識捂住口鼻,調轉馬頭之際,他彷彿看見了婆伽摩羅手掌上的殷殷鮮血。
手銃!是手銃!
伯喬記得平生和他提起過,陸容華不久前送給皇上一支精巧絕倫又威力無比的暗器,只要輕輕按下扳機,槍口就能發射出傷害極高的暗器。
伯喬萬般慶幸梵音曾經給裴蘇御做的這隻手銃,此刻,他使盡渾身解數,奮力逃離。
婆伽摩羅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頭鮮血殷紅,仔細看,它在陽光下還泛着幽幽的藍芒。彈頭嵌在左胸上一寸,裴蘇御只要再準一點,婆伽摩羅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
胡人震驚地看着他們的王,想上前關切又教他們的王此刻散發的陰鷙氣息震懾,就在這時,清曲率兵趕過來,見婆伽摩羅手上的赤紅,大驚失色:“主人!”
清曲跑過來,面上盡是焦急:“主人!這、這是誰幹的?!是誰?!”
周圍的胡人都恐懼她,紛紛低下了頭。
婆伽摩羅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召出數只蠱蟲,將他手上的血舔乾淨,又親自拔出彈頭,仔細瞧了瞧。
清曲瞠目圓瞪,認出了這個彈頭:“這是……梵音的手銃!”
周圍的胡人聽到梵音的名字,臉色皆變,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不僅他們,婆伽摩羅也撇過頭來,望着清曲:“她的?手銃?”
寶石般的眼眸只有在陽光下才會泛起紫光,婆伽摩羅幽深的眸讓清曲心悸,甚至忘記了呼吸,似乎只有提及梵音的時候,婆伽摩羅纔會分給她一點眼神,清曲暗暗攥拳:“梵音擔心大梁皇帝的安危,特意給他做了支名爲‘手銃’的暗器,這顆彈頭,就屬於那支手銃!”
此話一出,周圍的胡人皆心驚膽寒,這顆刺傷他們的王的彈頭,竟是梵音使者做的!梵音使者爲了保護大梁皇帝!竟然傷了他們的王!
婆伽摩羅將彈頭放在兩指間,細細觀察這顆彈頭,無論是設計還是工藝,都稱得上是上上品,她什麼時候學會了這種東西?
清曲以爲婆伽摩羅的沉默是生氣了,故添油加醋道:“主人!梵音她就是叛變了!您爲什麼就是不信呢?她失憶了,她不記得自己是梵音,她不記得主人給她的任務,她甚至不記得主人!”
ωwш• ttкan• c o 婆伽摩羅不爲所動,他將彈頭收進袖口,召來蠱蟲清理傷口。
清曲看他的態度,愈加氣憤,如果此刻梵音出現在她面前,她定能一口一口給她咬碎了,爲什麼主人對她百般縱容!這究竟是爲什麼?!
“主人!您爲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梵音她叛了!她愛上那個大梁皇帝了!她不愛胡部,不愛泥黎境,更不愛您了!”
清曲幾乎是咆哮着說完的這段話,周圍的胡人聽完,呼吸都靜止了,誰人不知梵音使者在他們的王心裡地位如何?儘管他們的王從來不承認,但梵音是婆伽摩羅不可言說的禁臠是整個胡部王室都心照不宣的事,清曲今日公然指責,怕是不想活了。
果然,婆伽摩羅緩緩掀起眼皮,幽深的眼底風起雲涌,像在醞釀風暴,清曲本能地顫抖了下,緊接着,她便聽見婆伽摩羅審判般說了一句話,清曲臉色煞白,恐懼傳遍四肢百骸。
胡人擒住清曲,清曲掙扎無果,求饒道:“主人!主人我知道錯了!主人!主人我再也不敢了!主人!主人!!”
那堪比墜入閻羅的拼命嘶吼,教在場所有胡人謹記,誰都不能再在婆伽摩羅面前提及梵音使者,誰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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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喬驅車,一路未敢停歇,待他離開上京城,自己也不知道眼下在什麼地方,但車裡的兩個人屬實耽誤不得了,幸好此地不遠處有間破廟,伯喬停車後將昏迷的裴蘇御移進廟裡,後又將稻香抱了進去,他往車上搬了幾塊沉石,大喊一聲“駕”!馬匹瞬間朝前跑去。
伯喬折回破廟,立馬給裴蘇御查驗了下傷口,幸運的是,裴蘇御只是舊傷復發,暫時昏睡了過去,伯喬給裴蘇御簡單上了些藥,不久他就會醒來。
然而稻香的情況就沒有那麼樂觀了,那把駭人的彎刀此刻還釘在稻香的胸前,傷口處不斷地滲出血跡,稻香的嘴脣慘白,體溫也在逐漸流失,儼然是瀕死的徵兆。從某種意義上說,稻香方纔是替他擋了這一刀,如果沒有稻香,這把刀會正好刺進他的左胸,當場身亡。
伯喬愧疚地看着她,想到她是力拔親自救下的姑娘,他便不能無動於衷。不論如何,伯喬都要試一試,他伸手去解稻香的衣襟,咬了咬脣道:“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