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以東。
距離席斯幽離開溫熹園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商軍的旗幟也已換上了席氏的名號,席斯幽看着迎風招展的席旗,這麼多年,心底頭回這麼暢快。
“淑儀娘娘,席太師傳來消息,請淑儀娘娘儘快帶部分軍隊離開,此地不易久留,只留莊將軍一人即可。”
席斯幽擡手遮陽,望了那隻明黃的旗幟好一會才放下手,漂亮的眼眸輕輕掠過前來稟報的士兵,席斯祈心領神會,手起刀落,那士兵便重重倒下。
席斯幽搭着席斯祈的手下馬,慢悠悠道:“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你開心嗎?”
席斯幽踏過方纔那名士兵的屍體,眼底是難掩的雀躍,席斯祈卻因那死去的士兵弄髒席斯幽的鞋底而皺了皺眉,但他只要面對席斯幽,就不會露出任何不虞之色。
“開心。阿姐開心,我就開心。”
席斯幽笑呵呵地看他一眼,“就你嘴甜。”
席斯幽在席斯祈的引領下走進營帳,這裡的人不久前還都是商氏的人,但席斯祈行事狠辣,又殺伐果斷,沒用幾日就將這裡的人換做自己的心腹,至於那些商氏餘孽,盡數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阿哲眼下在何處?你把他接來了沒?”
席斯祈眼簾輕垂,不動聲色道:“接來了,只不過接的時候,二弟十分不乖,我就只能打暈了他,眼下正睡得香呢。”
席斯幽聞言皺了皺細眉,她雖與席興文不和,但她是真的疼席斯哲,席斯祈又是個一向下手沒輕重的,她問道:“他不乖你就多哄着他點,打暈他做什麼?他那千金之軀,也是你能隨便打的?”
席斯祈緩緩地沉了口氣,強扯出一抹笑來:“阿姐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注意。”
席斯幽從不畏懼席斯祈那雙毒蛇般的眼睛,因爲她清楚的知道他就算再毒,也不敢向她動手,她知道他對她的那份變態又執拗的愛,所以她可以全憑心情地隨便怎麼對他,根本不用顧及他的想法,從某種程度上看,他和商棲遲倒有幾分相似。
“他要是醒了,及時告訴我,他要是想鬧,就任由他鬧去。”
“是。”
“剛剛聽你的人說,婆伽摩羅一把大火燒了皇宮?”
“是。”
“這是發現皇宮裡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了,氣急敗壞了。”
席斯幽輕輕笑着,像朵盛開的秋海棠,外人面前,她總是這麼端莊優雅,連笑容都能迷了人眼,可席斯祈卻知道,暗夜裡無人看見的地方,秋海棠會盛放得更加燦爛。
笑容過後,席斯幽微微正色,“商棲遲未免惹人注意,將那座金山分做四份運出皇宮,此刻就在上京的西北和東北,東北這邊,你儘快帶人把那些金銀運到安全的地方,西北那邊按兵不動,等父親聽信我們的假消息往西南方向去的時候,再帶人轉移。”
席斯祁道:“阿姐放心吧,這些我已經安排好了。”
席斯幽微笑地點點頭,神情皆爲滿意。席斯幽之所以留席斯祁在身邊這麼久,除了他頗對她的胃口,還有就是聰明。席斯祁永遠知道席斯幽在想什麼,這讓席斯幽省下不小力氣。
“凡事都要小心,變故往往都生在意料不到的地方,我們還得更加細心,越周全,越能成功。”
席斯祁低首道:“阿姐教訓的是。”
*
通往單于的大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而行。馬車兩側騎行騎兵,綿延後方數裡。
馬車裡,橘曦抱着梵音的腰睡個回籠覺,梵音的對面,坐着逸興思,林凡則要了匹馬,守在馬車一側。
逸興思掀開車簾往外望了眼,見山丘青蔥,遠山已見朦朧楓紅,白霧縹緲,似置身畫中。
逸興思放下車簾,淡淡說道:“我竟不知,上京以東,還有此等風光。”
梵音也跟着掀開車簾望了望,好風景能帶動人的好心情,果真不假。
“其實這裡已經不算上京東面了,咱們正在往北方走,用不了多久,就會到達單于,這是最近的一條路。”
逸興思很早就發現,梵音似乎很熟上京這一帶,熟悉到隨便一條小巷,她都能輕車熟路地在其中穿梭。
“你怎麼知道這條路的?我看地圖上,這一塊並沒有標識。”
梵音反問:“你看的地圖,是哪一年的了?”
逸興思一怔,這個他倒是沒注意。
梵音道:“麒麟書閣的地圖,囊括了大梁數百年來的局勢變動,從前的,現在的,應有盡有。”
逸興思驚訝道:“你都記住了?”
梵音點頭,像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都記住了,整個大梁,乃至大齊、胡部,都在我的腦子裡。”
逸興思驚愕一瞬,隨即問道:“你沒事記這麼多地圖做什麼?知道自己是胡部細作後準備跑路?”
“怎麼可能?”梵音摟了摟橘曦的腰,免得她掉下去,“我當時發現身體裡有毒,有種藥材能解這種毒,就到麒麟書閣翻了翻,翻的多了,就記住了。”
逸興思記得她身體裡的蠱毒,多半是婆伽摩羅爲了控制她給她種下的,但是自從上回落水,逸興思還沒見蠱毒發作過,他試探性問道:“那你身體裡的蠱毒解了嗎?”
梵音坦言:“還沒有。”
逸興思不由得緊張起來:“還沒有?”他以爲她這麼久沒發作,許是見好轉了,竟還沒有?
梵音認真道:“不僅沒有,我還感覺體內的蠱毒好像更厲害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上回落水以後,她體內的蠱毒又恢復了全盛狀態,先前兩個月的忍耐全白費了一樣。
逸興思濃眉微聚,嗓音也沉下來:“還沒找到解毒的辦法嗎?你的醫術不是很厲害嗎?”
梵音道:“我不擅長醫術,擅長一些毒,但是不擅長這些蠱毒,之前的確解了大半了,只是還缺一味藥材。”
逸興思問:“什麼藥材?”
梵音說:“蒲葦花。”
逸興思搜尋了下腦中的記憶:“那是什麼花?”
梵音道:“一種需要胡部提婆土特殊培育的花種……”想到裴蘇御曾以銀孑的身份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會種出蒲葦花救她性命,如今看來,着實可笑。
“總之,大梁不常見,要想弄到提婆土,還得去胡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