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的話停在嘴邊,梵音忽然一窒,“什麼‘撒謊’?皇上您說什麼呢?”
裴蘇御笑得有些無奈,“這裡沒別人。”
梵音臉色有些僵,難道他都知道了?他什麼時候知道的?她又哪裡露出的破綻?
梵音的心臟緊鑼密鼓地跳起來,故作鎮定道,“沒別人又怎樣?”
裴蘇御敲敲輪椅,伯喬會意,推他到梵音牀邊,只見裴蘇御沉默不言地擡起了手,向梵音說話的方向摸索着。
裴蘇御的動作讓梵音始料未及,等她反應過來,裴蘇御骨節分明的大手已覆了上來,籠下一片小小的黑影。
梵音下意識往後退了三寸,疑惑不解地看向伯喬。即便是手握劇本的伯喬,此時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能無能爲力地搖搖頭。
梵音高高地挑起一邊的眉毛,心想裴蘇御到底想做什麼呢?手擡得這麼高,總不會是想跟她握手吧?難道說……
在伯喬期待的目光下,梵音慢慢地把額頭送過去。
修長的手指輕輕彎下,貼合無比地覆上梵音冰涼的額頭。
額頭下,是梵音漂亮的桃花眼。
遲鈍如伯喬,也發覺此時此刻屋子裡瀰漫着似有似無的曖昧,這種曖昧似星星之火,瞬間燒紅了他的俊臉。
伯喬心知此時此刻他再在這裡待下去非常地不合時宜,識趣地慢慢退了出去。
梵音沒有注意到他,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額頭上。她意識到裴蘇御的大掌暖烘烘的,懵懵地眨了眨眼。
“你的燒早就退了,爲什麼裝病?”
梵音眼珠轉了轉,原來他在說這個。也是,滾那兩下燙人的茶杯無外乎杯水車薪,沒一會熱乎氣便散了,能起什麼作用?
裴蘇御的手慢慢收回,梵音好奇問道,“皇上怎麼知道的?”
裴蘇御勾了勾脣,“做戲也不做全套,前面還氣若游絲,後面就中氣十足了。”
梵音聞言尷尬地笑笑,扯了扯嘴角,“皇上……皇上的耳力還真是好啊。”說完,她又怔住,恍然意識到裴蘇御的耳力好還不是因爲眼盲?梵音暗惱自己委實不會說話,抿脣咬了咬。
裴蘇御將她的小模樣和小動作看在眼裡,暗地忍俊不禁。
“你的舌頭呢?又是怎麼回事?”
梵音訝然,這都能聽出來?原是她方纔那杯滾燙的茶水喝急了,燙到了舌尖,這麼會功夫已起了許多小泡,雖然疼,但她還是忍了過來,她自認爲說話與常人無異,卻還是教裴蘇御聽出來了。
裴蘇御自然不是聽出來的,他的耳力再好,也沒好到將梵音有意隱去的異樣聽了去,他是看出來的。因爲有青綾的遮擋,裴蘇御看人一向肆無忌憚,根本不用擔心對方會發現他,自然而然的,裴蘇御就發現梵音今日說話,額外愛吐舌頭,儘管不明顯,裴蘇御還是注意到了。
既然裴蘇御已然知道,梵音便不打算隱瞞,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
聞言,裴蘇御皺皺眉頭,“你也不怕燙壞了嗓子。”這句話,帶着點銀孑的味道。
梵音沉浸在尷尬裡,撓頭道,“我這不是想着這樣更真實些嗎?”說話都帶着熱氣,人鐵定燒糊了,還怕什麼。
裴蘇御有些壓抑不住體內的銀孑,幽幽道,“你這時候倒想着做戲做全套了。”
畢竟被人當場抓包,梵音的一張老臉怎麼都有些掛不住,嘿嘿笑了兩聲,就安靜如雞了。
“你宮裡有藥沒?”
梵音立馬道,“有!”說罷,忙不迭地去拿藥。
裴蘇御手一伸,梵音不確定地將酒黃色的瓷瓶交到裴蘇御的手上。
裴蘇御仿若與常人無異般打開蓋子,沾了點青色的藥膏在指腹上,旋即向梵音探去。
梵音的腦袋轟然炸開,成千上萬個小人在她腦中咆哮: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他不會要親自給我上藥吧!這怎麼行這怎麼行啊!那可是舌頭那是舌頭啊!
梵音眼中似有狂風驟雨,表面卻淡定,“皇上,不如……還是臣妾自己來吧。”
裴蘇御忽然放下手,悶悶地說道,“你這幾日裝病,是不是因爲不願見到我?”
裴蘇御這一問,直接掐住梵音的七寸,梵音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千不想萬不想提起這茬,還是教這臭小子提起了。
“怎麼會呢……”梵音如坐鍼氈,大腦飛速運轉,“臣妾……臣妾只是想安心地給皇上修輪椅呀……”這個理由蹩腳到梵音都編不下去了,梵音果斷道,“皇上您還是給臣妾上藥吧!”
梵音微微張口,小舌抵在下脣,一副乖順的模樣。
裴蘇御推送手指輕輕點着,青綾下的狐狸眼微微屈起,不知道在想什麼,不一會,便收回了手。
梵音安分得收起瓷瓶,桃花眼看向他,“皇上要留下來用膳嗎?”
出乎意料的,裴蘇御低低地說了句,“不。”
梵音本想感謝一下他對她的信任,沒成想裴蘇御拒絕了她。
梵音猶豫地想,他不會還生氣呢吧?怎麼這麼不好哄啊?
裴蘇御的視線比往常低了些,沉沉說道,“御書房還有事要處理,朕改日再來。”
梵音呆了呆,這是真生氣了吧,“我”都變回“朕”了。
梵音費勁巴力地想怎麼樣他才能消消氣,裴蘇御已喚了伯喬進來。
伯喬見氣氛有些古怪,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梵音。
梵音滿是抱歉的回看了他一眼,伯喬瞬時瞭然——皇上這是以退爲進呢!看陸美人的模樣,應該是被皇上吃的死死的!這麼想着,伯喬“心領神會”地配合裴蘇御向梵音報以安慰的微笑,推着裴蘇御走出房門。
力拔見狀忙進屋去,“娘娘,皇上這是怎麼了?”
梵音厭厭地說:“他發現我裝病的事了。”
“什麼?!”力拔驚呼道,“那那那……”
梵音安撫道,“放心,他沒有爲難我。”
力拔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這個舒貴姬也真是的,她怎麼能平白無故誣陷娘娘!還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娘娘,咱們以後可避着點她吧!”
“避不開的。”梵音淺淺地笑着,笑意不達眼底,“用不了多久,還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