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珥揮手示意他去辦,劉季立即飛上屋檐,朝着碼頭飛去,飛到半路,大樹裡忽然竄出個人,那人就是做出潛水服的子慕,他嬉皮笑臉,拉着劉季說:“一起去一起去。”
席白川來了兩天也沒問過玉珥有什麼計劃,此時看她指揮劉季去辦事,一副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得好奇,低聲問她:“你想做什麼?”
“等會你就知道了。”玉珥笑得自信,“是一出好戲。”
兩人本就靠的近,此時席白川彎腰,讓腦袋和她一個高度,這是十分親近甚至摻雜着一點曖昧的動作,但當事人竟然都自然而然,好似沒覺得這樣有半點不妥,只是旁觀者都驚掉了下巴,都不由自主地去想——這個男子到底是什麼人啊?楚湘王素來不喜和人靠的近,半米之內就警惕,怎麼這位……
玉珥眼睛看不見,不知道此時他們臉上的神情,但席白川卻看得清楚,他在站直身時,目光還似有似無地掃過付望舒,有幾分宣誓挑釁的意思。
付望舒的臉,白了白。
玉珥沒在意此時氣氛的詭異,只邊走邊說:“蕭何,你將百姓都引到河邊去。鄭和,保護百姓安全,他們要是再敢出手傷人,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四個字,她說得平穩沉重擲地有聲,蕭何鄭和神情一凜:“是!”
席白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想被蜉蝣客團蹂躪了幾次,這丫頭似乎成熟了不少。
府衙大門一開,首先迎接玉珥等人的就是噼裡啪啦的菜葉子和雞蛋,所幸護衛的動作快,擋在了主子們面前,不過即便如此,玉珥還是被一根香菜葉子砸到腦袋,她伸手拿去菜葉子,無可無不可地輕笑了一聲。
“放肆!”護衛的呵斥聲震天,氣勢上恐嚇住了百姓們,致使他們都不敢有下一步動作。
孟楚淵怒髮衝冠,那架勢是想上去把這些百姓都關起來揍一頓。
“欽差衛隊滾出溧陽縣,還我們太平!”
人羣中也不知道是誰打着膽子喊了這麼一句,這一句話重新點燃了百姓們的心中的怨氣,那怨氣甚至超過了對護衛們的氣勢。
他們振臂高呼:“欽差衛隊滾出溧陽縣!還我們太平!”
孟楚淵怒不可遏:“你們這羣愚昧無知的匹夫!如果沒有我們,你們早就死在瘟疫洪水裡了!現在就憑那條魚的一面之詞,你們就信了?就來趕我們走?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如果不是因爲你們,我們也不會受這麼多傷害!”這些百姓完全是信了鮫神的話,覺得他們所經歷的所有災難都是他們欽差帶來的,玉珥聽着他們的罵聲,似乎在其中還聽到幾句煞神之類的言語。
玉珥聲音清淡平靜,在這樣鬧哄哄的情況下,她也不提高聲音,就真一字一句清晰反問。
“如果你們所崇拜的鮫神真的那麼善良的話,昭陵州瘟疫漫天遍地,百姓流離失所,以命換食的時候,它在哪裡?它出來救你們了嗎?它出來給你們找住處,給你們找解藥,給你們找吃的了嗎?沒有。”
有些百姓聽着,張着嘴沒能把下一句污言穢語罵出來,卡在了喉嚨裡。
“如果你們所崇拜的鮫神真的那麼厲害的話,堤壩決堤南川江水氾濫成災,房屋被毀,百姓一席之地都沒有的時候,它在哪裡?它出來救你們了嗎?它出來收走大水,救你於九死一生中了嗎?沒有。”
四下的嘈雜聲小了許多,站在前排將玉珥的話聽得最清楚的幾個男子面面相覷,臉有些紅。
“如果你們所崇拜的鮫神真的那麼慈悲的話,賽龍舟上刺客團橫空出世,引鱷魚傷人吃人的時候,它在哪裡?它出來救你們看了嗎?它出來幫你們除去鱷魚,趕走刺客團殺手了嗎?沒有。”
玉珥撥開爲他們擋菜葉子臭雞蛋的護衛,站在了最前面,用盲掉的眼睛慢慢掃過臺階下的百姓。
“你們說我是煞神,說我是不祥之人還是什麼東西都隨你們,但你們是用什麼臉面,用什麼良心去忽視甚至抹殺掉他們爲你們做的一切?!”
玉珥倏地伸手往後一指,指着付望舒、蔣樂易以及那些軍士和衙役。
“決堤時是他們用血肉之軀爲你們擋住洪水,是他們冒死搶工修復堤壩,是他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排水打撈搜救,是他們把你們衝泥濘里拉出來,聽清楚,是他們!不是那個此時在碼頭游來游去的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
圍觀百姓早就沉默了,都低下頭,面露愧色。
玉珥停下來,靜靜地呼吸吐納,平復其實早已翻江倒海的是情緒。
席白川走到她身後,藉着寬袖的掩護,握住了她的手。
他此時的嘴角是勾起的,心情就像是一隻被自己呵護在羽翼下的鳥兒,竟不知不覺地涅槃成鳳,獨自展翅翱翔起來了,他很欣慰,也很愉悅。
玉珥給了他們時間沉澱她的話,然後才繼續說,語氣柔了許多:“我尊重地方文化,我知道鮫神是你們信奉的,但我問你們,碼頭的那個東西,真的是鮫神嗎?難道你們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假?”
忽然的提問讓鬧事的百姓都是一愣。
“……什麼真的假的,難道我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有人發出疑問。
“爲什麼親眼所見不能是假的?”玉珥反問,“幻覺,障眼法,你知道他們的把戲有多少嗎?”
那人沉默,但神色看着像是不接受玉珥的說法,不過進步的是,沒再咄咄逼人。
玉珥也沒想多說,有些事情按邏輯和他們解釋他們是聽不懂的,必須讓他們親眼看看,她剛纔出聲反駁只是一時氣惱看不過去,此時已經冷靜下來。
而就在此時,從碼頭那邊跑過來一個男子,那人邊跑邊喊,神情驚慌:“大家快來看看啊!出現、出現兩個鮫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