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珥一晚上的好心情在聽到顏如玉的名字後,瞬間就冷卻了,淡淡道:“顏姑娘病重,皇叔快去看看吧,時辰不早了,本宮也該回宮了。”
席白川橫了安離一眼——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賬,好不容易纔哄好的,又功虧一簣了!
玉珥下了橋,將花燈順手塞給湯圓,湯圓拎着花燈,有些莫名其妙:“殿下,這個是要帶回宮的嗎?”
玉珥好像沒聽講似的,徑直往前走。
“殿下,殿下,這個到底要不要帶回去啊?”湯圓還傻傻地提着花燈在後面追,“您是怎麼有這個花燈的啊?這麼醜是撿來的吧?奴婢丟了啊!”
席白川眉頭不易察覺地抖了抖,還沒做出動作,就看到玉珥從湯圓手中把花燈搶走了。
湯圓一臉奇怪,“殿下那麼醜你還留着幹什麼?烏公子今天收到好多還漂亮的花燈都扔掉了,你這個帶回去好丟人啊。”
玉珥的臉紅一陣青一陣,有點明白席白川在面對安離那個專業坑主子一百年的蠢貨時的心情了,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閉嘴!不準說話了!”
湯圓好委屈:“哦。”
席白川在背後看着,忍不住輕笑出聲。
安離縮在門後,弱弱地問:“王爺,還去瀟湘夢嗎?”
席白川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流轉着暗光,半響挑眉:“去。”
——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暮。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
席白川的腳步在顏如玉的房門前停下,並不着急敲門,而是靠着欄杆,雙手環胸,聽她一邊彈着琵琶,一邊低聲吟唱《蝶戀花》,神情淡淡。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這首曲子幾乎每個舞姬都會唱,有人用秦箏彈唱,有人用東不拉彈唱,花樣多種,席白川也聽過無數次,但這次,大概是被顏如玉悲傷的歌調感染,他腦子裡忽然閃過了許多畫面,許多……前世的畫面。
無聲地笑了笑,席白川推開門,眉梢含了幾分柔情:“朱顏辭鏡花辭樹,最是人間留不住。在今天這麼好的日子唱這麼悲涼的歌曲做什麼?”
顏如玉倚着牀,身上只穿着單薄的中衣,抱着琵琶,神色有些哀傷,但在看到席白川的一瞬間,那眉眼好似被人上了色,有了鮮活的色彩,她放下琵琶直奔席白川,直接投入他的懷裡,緊緊抱着他的腰。
“王爺……”
那聲音婉轉多情又泫泫欲泣,聽得人心頭一軟,席白川示意侍女把的斗篷拿過來,披在了她身:“你臉色很不好,怎麼不好好休息?”
顏如玉擡起頭,那張臉分外的我見猶憐:“奴家以爲再也見不到王爺了……”
席白川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把她從自己身上拉開,扶着她坐下,沉聲問:“怎麼回事?”
“姑娘身子素來不好,這段日子天氣驟然變冷,也就病倒了,花姨原本是答應了姑娘讓姑娘休息,可……可不知道爲什麼又安排一個什麼黃公子上來,強迫姑娘的跳舞,姑娘起不來,就遭了一頓毒打……”
侍女小蘭越說越難過,到最後都忍不住抽泣起來,顏如玉聽着長睫也是微微顫抖,一顆眼淚搖搖欲墜。
席白川微微皺眉:“哪個黃公子?誰敢這麼放肆?”
顏如玉連忙站起來,握着席白川的手:“王爺切勿爲奴家動怒,當心身子,奴家身處煙花之地,卑賤之身自然無人憐惜,這等遭遇也不是第一次了。”
席白川沉默了片刻,才緩聲問:“你在怪我將你安排在瀟湘夢?”
“如玉豈敢……”顏如玉雖是這樣說,但那長睫輕顫下的楚楚可憐卻毫不掩飾,“是如玉沒用,若是如玉能爲王爺取得情報,王爺也如今也不必如此苦惱。”
席白川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你且再忍幾日,年前瀟湘夢必定會被破,到時候你就可以離開了。”
“那如玉能留在王爺身邊嗎?”顏如玉忽然殷切地看着他。
席白川不顧她的眼神,淡淡道:“瀟湘夢破後,你就回你父親身邊吧,他老了,也需要你在膝下伺候。”說完他便大步出了門,徑直下樓。
顏如玉忍不住追了出來,扶着門看着他的背影離去,那水霧濛濛的眸子一顫,又滑下眼淚來。
“姑娘,到牀上躺着吧,您剛剛發病都嚇死小蘭了。”小蘭把她扶進來,順手關上了門,顏如玉的確渾身無力,靠在她的身上,眼底是揮之不去的悲涼。
“姑娘別難過了,王爺聽到姑娘病重,立馬就趕過來了,說明心裡是有您的,遲早會幫您贖身,迎娶您進王府!”小蘭笑眯眯地幫她蓋上被子,又端來暖爐在牀前,頓感周遭暖融融了許多。
顏如玉沒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了眼淚。
他不會。
他怎麼可能會迎娶她?
在他看來,她的身份不過是故人之女。
顏如玉苦笑,朱顏辭鏡花辭樹,最是人間留不住。
他那樣的人,又會爲誰留住?
——
臘月二十七,玉珥抽空去了一趟瀟湘夢。
自從和杜十娘結成盟約後,她對瀟湘夢的籌劃便從打聽秘密,變成了把杜十娘拐出來,畢竟杜十娘身上就帶着他們想知道的所有秘密,只要把人弄出來,她想知道什麼事情都可以。
正和杜十娘聊着,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喝彩聲,玉珥拿着茶杯的手一頓,看了一眼門口方向:“剛纔進來時就發現瀟湘夢今天好像跟平時不一樣,到處張燈結綵,是有什麼熱鬧嗎。”
“今天是賽詩大會,每年都會舉辦一次,魁首能獲得在瀟湘夢任意消費一天。”杜十娘解釋道。
“任意消費?真闊綽啊。”玉珥詫異,誰不知道瀟湘夢的消費簡直天價,這任意消費一天算下來可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啊。
杜十娘意興闌珊,不在意的樣子。
玉珥原本也沒放在心上,喝完了一杯茶,忽然眼睛一亮,一個絕好的辦法上了心頭,她問:“這個任意消費,包不包括享用你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