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那中年小吏猛然的嘆了口充滿惆悵嘆息。
市井之徒不愧是狗腿子,立刻問出衆茶客的心聲。“哥哥日子過的這般是好,怎麼的忽然間嘆着氣了?莫非是被上官爲難?”
中年小吏冷哼一聲,道:“範府尊雖然是不好糊弄,但範府尊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罷了!那裡可能什麼事情都顧得上的?加上不甚通刑律,最多也就少拿一點罷了!而且長在天子腳下,你又豈不知這開封府的府尹,罕有做得長的!過上一年半載,日子該怎麼過,還不是怎麼過?說不定混上個糊塗知府,能夠爽快一段日子!”
市井之徒很是認同的點下頭。開封府是什麼地方啊?天子腳下,權貴多如牛毛,七品管遍地走。
別的不說,光是那宗室子弟,在京城就有八百多人了。犯了個法,你捉了起來,還不能夠罰,得轉移到大宗正司。大宗正司就是專門管理宗室的,裡面的官員全是宗室出身,就好比馮翊郡公趙德文,就在大宗正司那裡掛了個職。宗室中有名的少壯派,現任應天府少尹的趙守節,原來便是大宗正司裡面的同來。
想想就知道,你捉拿的那個宗室子弟犯人,碰着個大宗正司的官員,都能夠扯上關係,如果老爹生兒子生的早,碰着個審案官員,說不定審案的官員還得喊那犯人一聲叔父。
甭管是長輩還是後輩,主審官是長輩嘛,只要犯的事情不是太大三國之大霸主全文閱讀。多半也就是剛剛舉起。輕輕放下。痛斥對方一番,再禁足若干日期。主審官是後輩嘛!更是無奈,你說罵嘛,那是叔父,傳出去,甭管是爲了什麼事情,你就先天性的給人一種不尊敬長輩的感覺。
那怎麼辦呢?溫言輕語的勸說一番,再讓他拿出一些錢銀來賠償。這就算了!
那受害者的家人怎麼可能願意就這樣算了呢?十之**是把氣撒在開封府頭上,甭管你冤枉不冤枉,反正升斗小民就是如此的直。
當然了,對於這些權貴、宗室子弟,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別的不說,就說捉人後,自然要拘押一番,不可能立馬就轉移,要不然要我開封府的衙役來捉什麼人啊?這拘押在牢房中,如果是蛇蟲鼠蟻衆多。還加上氣味難聞,足夠折騰的嬌生慣養的權貴、宗室子弟一頓。叫他們不敢生事。
只是這些法兒自然容易得罪人了,要麼聖眷好,皇帝覺得你好,自然早日升官了。要麼聖眷變得差了,一腳踢你到邊兒上。
還有一個,當初宋太宗當上皇帝之前,就是擔任開封府府尹,依靠着在開封府府尹期間的經營,才得以在宋太祖駕崩的時候,搶先一步進入皇宮,得以登大統。爲此宋太宗唯恐有後來者在這開封府府尹上呆的太長時間,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也依次暗暗告誡兒子,故而開封府府尹任期雖然是三年,卻自宋太宗之後,沒有幾個人能夠待夠三年的。
就算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開封府府尹包拯,說他在任上幹了多少大事,什麼不畏強權的,給人一種包拯待在開封府府尹上很長時間一樣。實際上包拯也不過是待在這開封府府尹上兩年不到的時間罷了!
言歸正傳,市井之徒見中年小吏如此答道,心中更是疑惑了。問道:“哥哥如此說,俺真的不知道。俺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但正所謂一人計短,二人計長。說了難題來,怎麼也比哥哥一個人獨自苦思的要好吧!”
中年小吏露出思索之色,過了半響,頜首道:“你這潑才在市井中混的夠長,說不得在這事情上,有些見識!”
市井之徒拍着胸口道:“那是自然!”
中年小吏略帶苦澀的笑了笑,把玩了一下茶盞,道:“說到底,都是那國子書院!”
“國子書院?什麼地兒?俺只聽說過國子監,莫非是那國子監的別稱?”市井之徒摸了摸那亂糟糟,宛如鳥巢一般頭髮,獐眉鼠目的猥瑣氣質,更加濃厚。
中年小吏搖了搖頭,嘆息道:“那裡是國子監,要是國子監就好辦了!國子監那幫老夫子,教得出什麼人來呢?”
不等市井之徒發問,中年小吏已經接着說下去。“這國子書院,便是長沙王和荊王出錢合辦的,不過說到底,還是長沙王主持大事!長沙王你知道了吧?在京城的時候已經是響噹噹的閻王爺了,到了京東東路那裡,據說殺了不下上萬人!有反賊,還有反對他的大戶!可謂是血流漂杵啊!”
市井之徒雖然聞言後,有幾分發怵,猥瑣的臉上露出幾分驚懼,但還是外強中乾的說道:“這般有如何!此乃天子腳下,莫非長沙王還敢怎麼的不成?”
中年小吏點下頭,道:“長沙王還真不敢隨便殺人!”
一聽這話,本來外強中乾的市井之徒登時變了個人似的,一副囂張跋扈的。“這就是了,那些進士官員都不通刑律的,怕他個作甚!”
聽了這話,也許有人很奇怪了,作爲官員,怎的不通刑律呢?這話真的沒有錯,致使蘇東坡入獄的烏臺詩案中的一首詩《戲子由》,裡面就有這麼一句話。“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
前半句,就說明了當時讀書人對於律法的藐視。寧願讀萬卷書,都不看那些刑律的書籍植祖全文閱讀。
也不是沒有官員不讀刑律,宋朝初期就有一名官員,熟悉刑律,事必親躬,史稱:“僚吏畏之,然暗失大體,爲士大夫所輕。”也就是說,你學了刑律後,要冒着被士大夫階層的人輕視的準備。誰有這個勇氣冒這個風險啊?
那個官員最後還被排擠的“辭官以謝”,以此表達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
中年小吏再次嘆了口氣,道:“是那些進士老爺還好,好糊弄得緊。管的緊了,叫上二三十人訴訟,管叫他頭昏腦脹,不得不依賴我等。再不行,今天我告病假,你告喪假,他道個失蹤,衙門這麼多事情,這進士老爺管的過來嗎?最後還不是得服軟!只是……”
市井之徒追問道:“只是怎的?”
中年小吏喝了一口清茗,感覺着其中宛如內心的苦澀,道:“那國子書院乃是培育吏員!並且保證出來後,定然能夠爲吏!這不是搶我等的飯碗嗎?每年不下三十貫的收入啊!缺了這皁服,怎的是好呢!”
市井之徒安撫道:“國子書院聽哥哥說的是新立,正所謂寒窗苦讀十年,就算沒有十年,打個對摺,怎麼也有五年,五年想來也可以想個法子了!”
中年小吏長嘆一聲,放下茶盞,道:“這國子書院,真的欺人太甚!沒的心情了,結賬!”
當下自有茶博士來,爲二人結賬。
看着二人離開,茶肆中不少人都大爲驚訝,想不到這胥吏居然如此豐厚的。
一些富戶禁不住心中暗暗打算,這等胥吏雖然沒有官身,卻是安排家中庶子的好地方。而且日後發生了什麼訴訟,衙門中有個人在,也好壓過對方一頭。而且往日聽聞入衙門很是難,先是由白身(臨時工)做起,要不然就花費上千貫纔可以。
今日有了這國子書院,豈不是妙哉?只是不知道要花費幾何,如果核算,可以叫家中二小子去,免的他日後和大郎爭了這家產,鬧的兄弟不和!
類似的事情,在汴梁城內各大茶肆、酒肆、腳店,乃至於正店中都有出現。汴梁城內不少人家,都把注意力落在這國子書院當中。
四月二日,趙禳派了三十隊人馬,在汴梁城城門、市集、街口等人流多的地方豎起彩旗,上書國子書院質詢點。
不少人家都有了這份好奇心,自然免不了湊上去問詢一二了。
只見一員外雖然身材肥胖,但卻有着和身材不同的靈活,擠了個頭名。“這位先生,國子書院怎麼招生的?可是和國子監一般,需要官員子孫纔可以入學的?”
往日趙禳寫的《三國演義》《西遊記》,籠絡了不少說書人,今日就是尋他們來幫忙。這些說書人那一個不是伶牙俐齒的?
聽了這員外的發問,說書人一臉正氣的說道:“孔子曰:‘有教無類!’國子書院雖然是長沙王創辦,卻也沒有忘記孔聖人的教誨,國子書院什麼人都招!”
頓了頓,說書人又說道:“不過嘛,國子書院到底是長沙王爲宗室子弟建立的,所以宗室子弟入學名爲學員。而尋常良家子弟入學則名爲陪讀生,不保證畢業後一定可以薦爲吏員,但朝廷每年給予國子書院二百個吏員名額,如果學員不足,則從陪讀生那裡補上!而據學生所知,至今尚無一成丁宗室願意入學國子書院!”
自然不可能什麼話都由說書人說了的,邊上還有僱來的幫閒,立時插口道:“我聽說汴梁城內的宗室子弟不過**百人罷了,而且這些皇家貴胄,那裡願意去當吏員的!想來這吏員的名額,十有**落在陪讀生那裡了!”
那員外心中盤算一下,感覺大有可爲啊!立時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