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炎一行離開之後,肖翔拉了那弟子一把,低聲問道:“怎麼回事?宗主來得這麼快,還有那趙恆怎麼也跟着來了?”
趙恆如今在太華宗是出了名了,核心弟子都有不少人聽過他的名字,只是沒有見過人,內門弟子卻不同,除了少數人外,幾乎都見過他的樣子,肖翔自然也認出來了。
說來也慚愧,肖翔進宗比趙恆要早,實力也比他強,但論起名氣來,卻是被他超過了,曾一度讓他納悶萬分,難道這年頭非得惹出些事來才能出名?
“這我也不知道,我剛跑出去沒多遠就撞見宗主和趙不怕了,他們就是朝着這邊來的,好像提前知道殿下出關了,我也納悶呢。”那名弟子說道,他口中的“趙不怕”自然指的是趙恆,這是賀子龍事件之後趙恆的新綽號,漸漸取代了原來的“小賭王”,也不知道是誰先提起的,趙恆本人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好像默認了。
聞言,肖翔沉默了半晌,忽然帶着驚異地說道:“早就聽說趙恆原來還有個‘小賭王’的稱號,上個月還從不少弟子中賺了不少,也是因此惹上了賀子龍,看來還真有些斤兩,這一次,恐怕也是趙恆猜到的吧?”
搖了搖頭,又笑了一聲:“僅憑一己猜測就去驚動宗主,這個趙恆,是當真不怕呢,還是真有把握?”
“我覺得他是真有把握,否則宗主怎麼可能隨便相信他一個內門弟子的話。”那弟子在一旁說道。
肖翔點了點頭,有些感慨地道:“看來日後太華宗,少不了他趙恆的一席之地了。”
……
另一邊,厲嘯天帶着陽炎二人來到住所之後,便在陽炎的要求下,說了一聲“殿下好好歇息”就告辭離去了。
進入房間的陽炎沒有如以往般打坐修煉,而是一言不發地躺在了牀上,閉上雙目歇息。
這兩個月來,他確實是累壞了,從最開始的天賦測試,他就一直小心翼翼,繃緊了神經,不曾有過半點放鬆,經歷了重重考驗,殺氣的侵蝕,淬髓的痛苦,劍陣的殺伐,靈魂的攻擊,意志的考驗,幾次達到極限,一度面臨生死危機,他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快到極限了,卻在一直強行支撐着,不讓自己露出哪怕一絲疲弱。
從小到大,陽炎沒有哪一刻放棄過修煉,還需要睡眠之時,他也要修煉到深夜,身體扛不住了才肯入睡,後來可以以打坐代替睡眠之時,他就再也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了,一晃都幾年過去了,也只有那次參悟兵字訣過度,昏睡了過去,但在夢中,他依舊在修煉。
但,這一次,他雖然表露出來的神情並不明顯,但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必須要好好歇歇了,不可能再用打坐來代替,那樣只會加劇他的疲憊。
而他,還需要以最佳的姿態回到皇朝,迎接下一輪將要到來的挑戰。
也許是因爲他這根弦繃的太緊了,鬆懈下來的時候,疲憊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淹沒了他的神經,很快他就沉睡了過去,呼吸慢慢變得平緩均勻。
一直默不作聲的冰若言聽着陽炎均勻的呼吸聲,眼神頓時變得無比溫柔,猶如慈祥的母親望着自己的孩子。
蓮步輕移,她來到牀邊,看着沉睡中的陽炎,經過完美淬髓之後的他,面容如刀削一般,凌厲萬分,卻在此時隱去了些許鋒芒,那一絲殘留在臉上的疲憊似乎在訴說着這兩個月的艱難,如劍般的眉毛微微蹙起,好像睡夢中的他也並不安穩。
看着看着,冰若言漸漸癡了,她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看着他了,即便這幾個月來,除了進祖塔之後,幾乎是形影不離,但她的心裡還是有着種種顧忌在制約着她。
“炎兒……”
一道輕聲呢喃從冰若言紅脣中吐出,隨即一道寒風自她臉龐拂過,吹起了那層輕紗,緩緩飄起,脫離了她的臉頰,猶如風中柳絮,被卷着在虛空中飄蕩,緩緩落地。
輕紗飄離,露出了一張絕世的容顏,似仙女降世,不食人間煙火。
冰若言雖然給人的感覺極美,但她從未在人前展現過自己的容貌,即便獨自面對陽炎時,依舊不曾揭開面紗,是以並不知道她究竟有多美。
如今,在這廂房之中,她的容顏終於展現,美,太美了,也美得太不真實了,“此女本應天上有,人間難得機會聞”用在她身上都顯得不夠。
只可惜如此傾城一幕,卻無人欣賞,唯一可以欣賞到的人此刻卻是陷入沉睡,不知外事。
但也正因爲此,佳人才能揭去神秘的面紗,露出真面目,以最真實的面目面對眼前的少年,這是許多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冰若言俯下身來,絕世的臉龐距離眼前的睡臉不足半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睡中人的呼吸,讓她的嘴角泛起一絲驚豔的弧度。
比雪還要白嫩的玉手,輕輕放在陽炎的臉頰邊上,溫柔地輕撫着,似是要將他的疲憊給撫平來。
霎時,沉睡中的陽炎渾身肌肉驟然繃緊,兩道劍眉緊蹙,一隻散落一旁的手下意識地往上一抓,抓住了她那柔軟無骨的玉手,如鐵鉗一般,緊緊的。
突如其來的一下,讓冰若言心下一驚,以爲陽炎要醒來了,正欲掙脫開來,卻是發現他的雙目在輕微抖動着似乎要睜開,卻是沒有,只是面色顯得有些掙扎。
這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陽炎心中的不安,就像是突然受到襲擊卻無法做出反抗的苦惱與不安。
僅僅是輕微的撫摸卻能讓他在睡夢中都有如此大的反應,瞬間做出防禦的架勢,可見他有多麼謹慎,危險意識又有多強,很難想象他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身份尊貴的皇子,倒像是時刻在各種危險中滾爬的。
冰若言的眼神頓時變得更加溫柔,滿是心疼之色,甚至隱隱有着晶瑩的光芒閃爍。
“炎兒,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沒事的,有我在呢,睡吧。”冰若言溫柔地道,也不管被抓住的那隻手,另外一隻手輕撫陽炎臉龐的另一邊,撫過他的嘴巴、鼻子、眼睛,還有緊蹙的眉毛。
似乎是她的話語起了作用,這一次陽炎沒有再做出“攻擊”,而是在她的溫聲細語之下,漸漸放鬆,蹙起的眉毛隨着她的動作被撫平來,掙扎的神色消失,變得安詳起來。
“炎兒真乖!”冰若言嫣然一笑,螓首緩緩低下,溼潤的紅脣在他額頭輕輕一吻,猶如蜻蜓點水一般。
移開紅脣,她就那麼近地看着他,眼神是那麼的溫柔,也唯有在他面前,她纔會如此。
“要是一直如此該有多好,你安心地當你的皇子,我呢,就安心地一直照顧你,多好!”
“只是……你不會願意的,雖然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但他依舊在影響着你的一切,因爲……他是如此的不甘。”
“……那麼,我呢?也是一樣的吧?我究竟該怎麼做纔好?”
這一刻的她顯得有些迷茫,有些無助,這一刻她多麼希望心中的他能夠告訴她,究竟該怎麼做。
……
陽炎此次是真的累壞了,這一睡卻是醒不來了,大腦似乎陷入了休眠當中,與外界斷絕了一切聯繫,只是隱隱中感覺到有人在輕聲呼喚着他,那聲音很溫柔,悅耳動人,讓他緊繃的心絃漸漸放鬆,有種心安的感覺。
隨後,強烈的疲憊感如浪潮一般襲來,他的意識又回到了黑暗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一抹和煦的陽光照射進來,投注在陽炎的眼眸之上,令得他的眼眸輕輕抖動着,然後有些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溫暖的陽光讓這條縫隙漸漸睜大來。
一股子幽香鑽進他的鼻孔,刺激着他的嗅覺,陽炎眼中掠過一絲失神,隨即一道鋒芒暴射而出,猛然坐起來,全身肌肉瞬間繃緊,蓄勢待發。
“你醒了?”一道關切的話語傳入他的耳朵,陽炎猛然轉頭一看,冰若言不知何時躺在了他的身旁,一雙美眸滿是柔情似水。
在陽炎剛剛醒來時,她就察覺到了,將摘下的面紗又蒙了回去,沒有讓陽炎看到她的容顏,但即便如此,以她的絕世之資,如此躺在那,也是誘人至極,但感受到她的聖潔氣質,又不會讓人有褻瀆之意。
見是冰若言,陽炎緩緩散去全身的戒備,稍微放鬆了一些,在她面前無需那麼警惕。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正是辰時剛過不到一刻的樣子,而他出塔之時,分明已到巳時,當即看向冰若言,問道:“本皇子睡了多長時間?”
“差一個時辰就兩天兩夜了。”冰若言回道。
“兩天兩夜?”陽炎微微一怔,隨即一抹警惕之意涌上心頭,竟然睡了這麼久,好在這裡是太華宗,沒有人敢生出歹意,而且有冰若言在,但若是換了其他時候,他也像這次一樣沒知沒覺地睡上兩個日夜,後果會如何?
太大意了!陽炎暗道,對自己的表現有些不滿意,日後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再失去戒備了,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畢竟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呆在別人的保護之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在乎他的皇子身份的,尤其是皇朝的敵人。
妖獸山脈的那次襲殺,雖然有驚無險,但陽炎卻是一直記在心裡,不敢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