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殺機中,氣氛近乎凝固,厲嘯天都是爲秦宇暗暗緊張着,一身飄然的冰若言則是冷眼看着這一切,心如明鏡。
別人不知道陽炎爲何在這等小事上斤斤計較,似乎小題大做出了些,冰若言卻是非常清楚,如果換了另一個人,比如千尋,陽炎雖然心裡不悅,也不會如何,但這是秦宇。
前不久陽炎問她對秦宇怎麼看,她就知道陽炎對秦宇有了戒心,也許是秦宇展現出來的天賦讓他有些不放心,因此她很客觀地幫他分析了一番,讓他看得更清楚,但也無疑讓他對秦宇的戒備更深了。
這個時候秦宇本就是處於敏感地帶,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秦宇又公然違抗他的命令,非但沒有半點的理虧,還敢理直氣壯地提出同行的要求,直接導致了陽炎殺機的升起。
原本陽炎還打算在他成氣候之前,放心任用,日後再根據他的情況制定具體對策。
然而,現在他還沒開始用呢,秦宇就敢違抗他,不聽號令,憑己意行事,若是以後成了氣候,豈不是要反了天了?
到時候,秦宇的眼裡可還有他這位皇子殿下?
如此,陽炎又怎麼能留他,與其養虎爲患,不如現在就除去這一可能的後患,來得乾淨利落。
所以他的殺機是絕對沒有半點摻假的,之所以沒有立刻動手,只是念在秦宇有大好的天賦上,想再給他一個機會。
只要秦宇能夠認清楚自己的地位,向他認錯,以後一言一行照着他的話去做,不生反心,那麼還可以暫且留他一命。
至於日後,陽炎自會多留一個心眼,一旦秦宇稍有反心,立刻除之,那時候他可不會再有半點姑息。
“殿下可是不放心秦宇?”
秦宇在這徹骨的殺意之下竟然還能保持笑容不變,着實非常人可比,但他也並不是只有勇氣的莽夫,他能如此是有自己的底氣的。
他雖然不知道陽炎爲何對他有如此強烈的殺心,但也猜到陽炎還是給他留了一個機會,否則以這位皇子的性格早就對他下殺手了,當初,他殺華虛華雲之時不正是如此?
陽炎本身雖然奈何不了他,但就在此刻就有兩個能夠瞬間要他性命的人物,厲嘯天雖然不忍心,但也違抗不了陽炎的命令,那冷冰冰的蒙面女子更是對陽炎言聽計從,而只要其中一位出手,哪怕他再妖孽都是必死。
對一位必死之人,陽炎哪裡會那麼多廢話,直接就殺了。
因此剛纔秦宇一直在思考陽炎要殺他的原因所在,那就是抓住一個機會的關鍵。
在進入祖地之前,他並沒有感受到陽炎對他的絲毫敵意,只有那麼些欣賞之意,因此纔會選中他,那麼陽炎態度的轉變就是進入祖地之後了。
然而祖塔內部是針對個人的考驗,彼此之間沒有交集,也就不會有摩擦產生。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在陽炎的注視下先行挑走了一件至寶的事情,因此很自然的,他認爲關鍵就是出塔之後。
陽炎聽到了他昨日歸來的消息,那麼也就知道了他連破三境的消息,那是厲嘯天見到他時驚異之下說出來的,而後傳了出去,傳到陽炎耳朵裡也不奇怪。
再接下來就是現在這一幕了,很明顯問題出在之前傳出的消息之上。
兩個月突破三個境界,這代表着他驚人的天賦,而他也看出瞭如今陽炎的修爲,淬體境巔峰,也就是說陽炎在這段時間只突破了兩個境界。
同樣兩個月的祖地之行,他比陽炎多突破了一個境界,還是煉氣境的境界,對許多心高氣傲的天才來說自然是不爽的事情,生出殺心也不奇怪。
但陽炎絕不會是這種嫉賢妒能的短見之人,因此也不是因爲他突破的境界比陽炎多一境。
但是將此事與現在他所行之事聯繫起來就出問題了,還是很嚴重的問題。
作爲一個上位者,最需要的就是手下人的忠誠,最痛恨的就是反叛,陽炎身爲天陽皇朝皇子,選拔人才不就是爲了培植自己的勢力麼?
而如今,他展現了極爲出衆的天賦,卻是在效力於陽炎之前,就先違抗了他一條命令,這在陽炎看來會是什麼?恃才自傲,沒有把他這位皇子放在眼裡。
而偏偏他又有出衆的天賦,陽炎又怎能不生出殺心來,繼續放任他,那豈不是養出了一條會咬主人的狼?
相信就是心胸再寬廣的人也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出現的吧?若是一些心胸狹隘之輩,恐怕早已直接殺之而後快了。
想明白這些,秦宇自然就有底了,更明白要怎麼做。
冰冷的殺機依舊,陽炎沒有說話,這種事情自然是擺在明面上來的好,雖然會令秦宇有所防範,但也總好過日後兩人間互相猜忌,畢竟那樣的話,做什麼事情都礙手礙腳,而且最易加劇兩人間的矛盾,很有可能讓秦宇不想反也得反了。
殺秦宇,並不是陽炎的最終目的,他需要的是秦宇的態度,一念生,一念死就是如此。
見陽炎默認,秦宇臉上的笑意更自然了許多,而且多了一絲真誠之意,道:“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殿下需要的是能夠爲你效力的人才,在下很榮幸被選中了,而同樣的,在下也需要一位英主能夠提供光明前途,你就出現了,此乃互惠共利之事,不是麼?”
陽炎眼眸微微眯起,秦宇這話可是說得毫不客氣,說是互惠共利,而不是衷心效力,這是把他和自己放在了一個平等的地位上,而不是主從關係。
“想爲本皇子效力的大有人在,而且是絕對服從本皇子,你認爲自己有這個資格和本皇子互惠共利?”陽炎的話同樣不留情面,而且這也是事實,能爲皇子效力的好事誰會拒絕呢?
“當然。”秦宇很自然地承認了,道:“否則殿下何必在此與在下說這麼多,直接殺了在下,豈不是更省事?”
“你這是在求死?”陽炎的語氣冰冷,彷彿隨時會下殺令。
“不是,可以生,沒有人會想死的,在下也一樣,在下只是想說,想爲殿下效力的人的確很多,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殿下看不上眼的,而在下,絕對是殿下想要的那種人。”秦宇搖了搖頭,很坦然地道。
“不聽話的狗,就算再猛烈奮勇,要來何用?”陽炎目光凌厲,意有所指。
秦宇面色不變,笑意不減,不急不緩地道:“狗,不一定要完全聽話的,沒有銳氣,它只需要不會咬自己人就可以了,而且,在下認爲它應該是狼,不是狗。”
“狼會咬主人。”陽炎淡淡道。
“所以它沒有主人,只有需要跟隨的人,能讓它變強的人。”秦宇接道,甚至沒有反對“狼會咬主人”的說法,但卻更高明,你擔心狼會咬主人,那就讓它沒有主人。
“何況,殿下絕代風華,降服一匹狼,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麼?”不等陽炎說話,秦宇就接着道。
“但在狼會咬人之前就讓它咬不了人,豈不是更好?”陽炎沒有理會秦宇的激將,淡淡道。
一旁的厲嘯天聽着兩人的話語,卻是一陣頭大,他雖然不精各種算計,但還是聽得出來狗啊,狼啊什麼的指的是什麼,這秦宇到底哪裡讓殿下不能放心了?
話到此處,秦宇也是嘴角一抽,這個皇子真是難纏啊,也不想再狼狗的說下去了,直截了當地道:“殿下,既然如此,那不如把話挑明瞭說,你之所以沒有立刻下殺手,不就是還想讓在下爲你效力麼?那麼在下也就斗膽直言了,我秦宇雖說身份不如殿下,但論天賦,論實力,在下並不比殿下差,要在下爲你效力,自然可以,但要在下無條件地任殿下肆意驅使,連半點思想都沒有,那麼抱歉,我秦宇還不至於如此低賤,爲了活命就丟了尊嚴,任人踐踏。”
這些話,句句出自秦宇的肺腑,他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要不然也不會有如今的他了,只是可惜,他想要再次站在那個人面前的想法還沒開始就要這麼結束了,他心有不甘!
當然他也可以假意屈服,再找機會離開天陽皇朝,那麼陽炎也拿他沒辦法,但他不想這樣,那樣他即便真站在那個人面前時,也不會有底氣了。
陽炎雙眸冷冷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來,卻是沒有說話,秦宇也毫不躲閃地與之對視,冰冷與血紅,凌厲與堅定,頓時空氣一時間都要凝固。
如此僵持了半晌,近乎凝固的殺機有了動靜,就在衆人以爲陽炎要下殺手,而秦宇血紅的眸子中透露出極爲不甘的神色時,卻突然發現這股殺機漸漸減弱了。
只見陽炎的眸子依舊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淡漠道:“你的表現本皇子並不滿意,但也不反感,你想要有思想,不想任人擺佈,本皇子就成全你,在不妨礙本皇子的行事之時,本皇子可以不對你過多約束,亦不會刻意針對於你。”
“但是,其餘情況下,本皇子的命令你不得有半分的忤逆,尤其不能做出損害本皇子利益之事。”
“這些,你可能做到?”
秦宇眸子裡的血紅之色頓時大盛,有銳利之光閃過,笑意再度掛上他的臉頰,嘴脣微動,緩慢而堅定地吐出一個字。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