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啓臉色越發不好看了,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這華虛是在跟他們拼命了,而以這種勁頭下去,敗的只會是他和柳痕。
當然,他們也可以和華虛一樣玩命,可是他們不想,那是有極大後遺症的,會影響日後的進境先不說,很有可能會境界跌落的,尤其是柳痕境界都尚未完全穩固,這種事情是很有可能的,好不容易修煉到如今的境界,結果不但以後可能不會寸進,還要跌落境界,柳痕怎麼會願意,而柳痕不願意的話,就算他肯那麼做,他一個人也打不過華虛,還是要敗。
他沒有想到會戰到這種地步,在他看來他們有三位靈元境二重強者,華虛只是一個人,應當是以極大的優勢拿下華虛,立一個大功的,卻沒想到,事到臨頭尹千秋竟然猶豫不出手,而他和柳痕卻也只能勉強打個平手,面對華虛的玩命,他們都有些吃不消了。
對了!蕭天啓忽然想到了什麼,眼中精光一閃,一道強橫攻擊轟出,將殺來的利劍轟碎,趁着這片刻的間隙,大聲叫道:“尹長老,快出手!華虛已經被我等拖住了,現在正是拿下他的好機會!”
眼見尹千秋還在猶豫不決,蕭天啓一急,一不小心被一道利劍劃過,臉上被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流出,頓時更是有些氣急敗壞了,大聲道:“尹長老,爲何還不出手?莫非你也要與這逆賊同流合污不成?”
“是啊,尹長老,你要明辨是非啊,華虛膽敢造反,謀害皇子殿下,我等自當將此逆賊拿下,以正律法!”柳痕此時也已經發現情況不妙,只要讓尹千秋出手,非但困局能解,還可一舉將華虛擒下。
“尹長老,若是不將此逆賊拿下,皇子殿下怪罪下來,我等可吃罪不起,搞不好還會牽連宗門,這點尹長老你該清楚纔是!”
“……”
勸說的話語不斷鑽入尹千秋耳朵裡,他臉上的猶豫之色緩緩散去,變得堅定起來,說道:“我知道了。”
隨即,他的目光緊緊盯着戰場,身上氣勢綻放開來,身形一顫,加入戰場,從華虛所化之劍的後面衝來,道:“我來助你等一臂之力!”
聞言,蕭天啓和柳痕二人神色一鬆,尹千秋肯參戰就好多了,當即手上的動作也變得兇猛起來,一道道強橫攻擊轟出,與那利劍碰撞着,戰鬥也該結束了。
然而華虛卻是對尹千秋的到來視若無物,依舊瘋狂攻擊着眼前二人,甚至更加瘋狂了,數道利劍穿過了蕭天啓二人的防禦,洞穿他們的身體,留下數個血洞。
他知道尹千秋的加入代表着什麼,然而那又如何,他本就是透支着生命來戰鬥了,即便去應付尹千秋也改變不了結局,反而可能直接就被蕭天啓二人趁他分心重創了,既然如此,那就不顧一切,死命的攻擊眼前二人,就當是最後的瘋狂吧。
又是一劍穿透了柳痕的身體,擦着心臟而過,可謂是極爲驚險,令他的臉更白了幾分。
就在這時候,尹千秋到了,他的手掌上凝聚着強大威勢,一掌拍出。
蕭天啓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終於要結束了……等等!他的臉色一僵,帶着一絲不解和驚慌道:“尹長老,你在做什麼?”
因爲他發現,尹千秋拍出的這一掌不是朝着華虛所化之劍而去的,而是……朝着他和柳痕而來,更確切地說是朝着柳痕而去,他傷得最重,而且幾近力竭。
這是怎麼回事,看錯了麼?怎麼可能?這麼近的距離就是淬體境武者都不會看錯,何況是靈元境強者。
蕭天啓驚異了瞬間就明白過來,尹千秋是故意的,假意前來相助,卻在關鍵時刻倒戈相向,幫助華虛,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這樣不但對他沒有絲毫好處,反而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同樣想不明白的還有柳痕,他剛剛還在想象華虛被重創的情景,卻看到尹千秋越過了華虛,一掌拍向自己,這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而即便反應過來也沒用了,現在的他已經油盡燈枯了,原本他就不剩多少靈元了,剛纔又拼命攻擊,又被利劍傷到,最後的靈元也用盡了,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絲,如何擋?
“蓬!”
柳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尹千秋一掌拍在他胸口,一口鮮血噴出,他的身體倒飛出去十幾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還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停下,他瞪大着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尹千秋,想說什麼卻是說不出來,兩眼一閉昏死了過去。
突然的變故令得無人不驚,誰也沒想到尹千秋會突然來這麼一手,臨陣倒戈,將柳痕擊飛了出去,生死不知。
看着戰場的幾位太上長老和厲嘯天眉頭緊皺,連他們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尹千秋怎麼就突然倒戈了呢?
坐在主位上的陽炎雙目盯着尹千秋,眸子閃過一絲寒光,幫着他要殺的人,這是在公然反對他麼?
華虛所化之劍也是微微一頓,顯然也是意外到了,不過也就是瞬間罷了,接着便劍光大盛,萬千劍光呼嘯而出,破滅一切!
如此機會,怎能錯過?
蕭天啓催動體內靈元,毀滅之拳怒轟而出,瘋狂抵抗,然而他自身也是靈元衰竭,還受了傷,柳痕又被擊敗,獨木難支,他的攻擊只是阻擋了片刻便被突破,數道劍光轟擊在他身上,將他擊飛了出去,一口鮮血噴出,氣息萎靡下來,倒是沒有昏過去,卻也站不起來了。
說來話長,實際上從尹千秋突然發難,到柳痕、蕭天啓先後被擊飛也就一息之間罷了,尹千秋一把撈起因爲消耗過度的重新化爲人形的華虛,最後那一擊也是他最後能發出的了。
“師兄快走!”尹千秋撈起華虛便想離開,卻被華虛拉住了,他詫異地看去,只見華虛咳嗽了兩聲,虛弱道:“我說了不想再逃了,也不想再連累你了。”
“師兄!我……”尹千秋想說什麼,卻是彷彿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裡一樣,說不出來。
“咳咳,千秋師弟,呵呵,都說過了是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卻還是……咳咳!”華虛有些自嘲般的笑了笑。
“師兄我……”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再說。”華虛打斷尹千秋的話,隨即緩緩道:“你知道嗎?不久前你和他們一起來對付我的時候,我真的好失望……咳咳,從小到現在也有兩百多年了吧?當時我就在想,我們這麼多年的師兄弟感情,難道還比不上那什麼皇子的一句要殺我的話?”
“師兄……”
“說了你先別說,你一定以爲我很恨你了吧?其實,我一點都不恨,我也覺得很奇怪,我爲什麼不恨呢?這不是我的性格,當時我就在心裡想,如果從頭來過一次,我還會不會對你那麼……好?咳咳咳!”華虛一開始說得很順暢,卻又開始咳嗽了,甚至有着一絲絲鮮血從他口中流出。
“師兄,我都明白,你先別說了,我這就帶你走,你會沒事的!”尹千秋也是活了兩百來歲的人了,卻也忍不住流出淚來,就要拉起華虛,卻是被他阻止了。
華虛露出一絲笑意,這是極爲乾淨的笑意,和他以往的完全不同,道:“別費心了,我的情況我再清楚不過了,已經極大程度地透支了生命,五臟六腑震裂,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難得那位皇子大發善心,肯讓我說這麼多,已經很滿足了,你就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嗯……好……師兄,我聽你的,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千秋一定好好聽着。”尹千秋哽咽道。
“這個問題我沒有想多久,我知道就算再來一次,我也還會重蹈覆轍,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恨的呢?”
聽到這話,尹千秋再也忍不住,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像個大男孩一般。
“在你剛纔向我衝來之時,我也沒有什麼感覺,我就想……與其死在別人手裡,倒不如死在你手裡,那樣對我而言還更好。”
“在你突然出手幫我時,理智讓我覺得你不該那麼做,可是……可是,不可否認,我心裡是很開心,很……很欣……欣慰的,咳咳!我覺得我做的一切都不是白費的,是……是值得的,這個世上總算還有真正對我好的人。”
“這樣,我也能含笑九泉了……呵呵呵……咳咳……哇!”華虛笑着說道,笑得很大聲,頓時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大口鮮血噴出,觸目驚心!
“師兄!師兄!你怎麼樣?”看見華虛的樣子,尹千秋竟然手足無措起來,哭道。
華虛劇烈地喘息了幾下,這才緩過點氣來,笑道:“看來這傷比我想的還要重,千……千秋師弟,你老實告訴我,當時你爲什麼要出手?”
“因爲你是我師兄,一輩子的師兄!”尹千秋堅定道。
“哈哈哈!好!好!好!”
華虛狂放大笑起來,就連鮮血不斷從口中大口噴出也不在乎,瞪大眼睛看着尹千秋道:“我華虛這輩子有你這麼一個師弟也知足了,都說知足常樂,我這輩子就是太不知足纔會落得如此田地,只可惜我明白得太遲了。”
“千秋師弟,這次真是最後一次了,你一定要明白這個道理,不要怨恨皇子殿下,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你就安心當太華宗的元老,其它的什麼也別想,什麼也別做!”
“記住了嗎?”
“嗯!”尹千秋重重點頭,一滴滴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滴在地上,而後碎裂……
“呵,那就好!我這輩子……真的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