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站在河神廟前朝河前村方向看去,他不認識這個女孩子,但是卻認得她的法術。而且是刻骨銘心的那種,永遠都不會忘記。以萬物爲符,然後化成各種靈物來攻擊敵人,這是仙符宗纔有的手段。雖然符術在天地間並不算什麼,但是仙符宗那種以任何東西都能製成符的手段頗爲獨特。
大紅蝦與貝殼自河中爬了上來,他們一左一右的分立在陳景旁邊,連大紅蝦都沒有作聲。
月上中天,陳景已經再次坐在河神廟的門檻上。大紅蝦身如一頭二百多斤的紅豬一樣大小,趴在陳景的右邊。貝殼渾身青綠,跟磨盤大小,身上籠罩着淡淡的水霧,仔細看去會發現她並沒有挨着地。今天他們沒有再問陳景修行方面的問題。
平靜的夜晚被遠處的腳步聲打破,從腳步聲中可以聽出這人是在跑步,而且身體一定很輕。
大紅蝦早已經將頭擡了起來,看着河堤方向,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氣喘喘的跑了上來,還沒有靠近就大聲地喊道:“不好了,有人又要來砸你們家了。”
“什麼,誰又想來砸,當俺老蝦是幹泥的嗎!”大紅蝦竄了起來,大聲的怒吼道。幾步之間已經到了河堤邊上,朝河堤下面看了一眼,頓時轉身,大聲喊出道:“不好了,河神爺,那個騎紙鶴的又扛着斗大的錘來砸神廟了。”
他話才說完,纔回到陳景旁邊,河堤下已經有一個女子走了上來。正是砸了一下午神像的那個。頭髮依然有些散亂,彎彎的柳葉眉,尖俏的下巴,人長得很漂亮,但是肩上卻扛着一柄巨錘。
她看到河神廟前的大紅蝦與貝殼後微微愣了愣,隨即便大步走來,一句話也不說,大錘高舉,清光籠罩,直朝陳景砸了下來。剎那間罡風四起,隱隱間竟有一股一錘裂地的感覺。大紅蝦怒喝一聲,一對大紅鉗已經高高舉起,擋住了巨錘。可是卻傳來一聲脆響,隨之大紅蝦怒喝,身體涌起一團水霧,身體爆漲成一頭馬那麼大,朝那女子撲了過去。
那女子似乎並不是武修,只會舉着大錘一錘一錘的朝大紅蝦砸,大紅蝦正好也不會什麼法術,同樣的舉着一雙大鉗與那女子對撞起來,一時之間竟是難分秋色。
小白龍站在一邊張着小嘴,吃驚的看着。只是纔看了一會兒,她便圍着她們轉起來,偶爾還蹲下來看,用手指指點點的,嘴裡唸唸有詞。
大約一個時辰後,戰鬥終於結束了。大紅蝦癱軟在地上,而那女子也同樣的拄着那大錘,大口地喘着氣,眼神狠狠的看着陳景。她不是武修,卻是法修,一身的法力驅動着符化成的錘硬砸硬打之下竟也與大紅蝦鬥了個平分秋色,不過若是大紅蝦真的與她生死相拼的話,她必定不是大紅蝦的對手。
陳景則是看着地面,並不看她。
“惡魔,來殺我啊。”她突然恨恨說道:“來啊,來殺我啊。”
陳景終於擡起了頭,他終於想起來了,當年在仙符宗時曾聽到過這樣話。
“我今天要爲我爹爹報仇,我要爲二叔、三叔、四叔報仇,我要爲仙符宗的師兄們報仇……”那女子大聲地說着,這下連大紅蝦都沒有作聲了,轉過頭來看着陳景。
“惡魔,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來殺我啊,殺了我啊……”那女子大聲地哭喊着。
陳景終於擡頭,看着她,沉默了許久,緩緩說道:“我不會殺你的。”
“你殺了那麼多人,多我一個不多。”那女子哭喊着。
陳景沒有再說什麼,那女子也只是緊盯着陳景看,一時之間河神廟前頗爲安靜。又大概半個時辰之後,那女子恢復了力氣,擡起那巨錘朝河神廟走來。大紅蝦連忙攔在陳景身前。不過這次她並不再來砸陳景,而是來到河神廟邊上,朝廟牆砸去。
一錘錘砸下,發出一聲聲悶響。
在她的心中,只想砸倒廟宇,讓陳景再也無法享香火,一邊砸着一邊還大念罵道:“欺世盜名,枉稱神靈,你應該下地獄,千刀萬剮,永世不得超生。”
在她砸下去的瞬間,河神廟便籠罩了一層乳白色的光韻。然而陳景卻突然臉色大變,神魂震動,彷彿在陰間頭上受的傷又開始痕起來,是那種絲絲縷縷纏繞在靈魂上的痛。
“砰……砰……砰……”
一聲聲悶響,就像是砸在陳景心裡,砸在他那曾破碎的頭上。
大紅蝦看着她,又看了看陳景,發現根本看不清陳景的臉色,因爲他現在是神魂顯化。他想去陰攔,陳景卻叫住了他。貝殼依然安靜的立在那裡,只是身體轉動了幾回。而小白龍則在蹲在她的旁邊,以手抱在膝,一臉的好奇。
這種痛苦初時還不怎麼樣,但是隨着時間變長,每一錘都是那個的撕心裂肺,若是陳景有肉身的話,一定已是全身顫抖,而現在讓他坐神廟前的神魂看在大紅蝦等人的眼中就像隨時都要飄散一樣。
“我既然有罪孽在身,正應受此懲罰。雖不能在陰世受刑贖罪,就讓我在陽世受這煉魂之苦吧。”
煉心、煉魂,修行無處不在。
這一夜註定不平靜,從此以後,繡春彎河神廟前多了一個砸廟人。
在一處山亭之中,離塵正盤坐在其中的石桌上。山風吹進來,帶來陣陣花香。
突然,她朝靜謐的虛空之中一揮手,一抹流光消逝在虛空。
“叮……”清晰幽揚的金鐵交鳴聲飄散在幽幽山谷之中。
隨之遠處的山腰間無聲蕩起一圈靈氣之波,將山中的花草樹木吹的嘩嘩作響。在那處山青山腰間的一株青松頂尖上,一個道人出現在那裡,他一身玄色道衣,背上揹着兩把劍,一青一紫,交叉在背上如一把巨大的剪刀。
若是看他背影的話,也只不過是個身早修長氣態凝靜的劍修道士,然而他的正面卻長着一對白色長眉,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是卻讓人一看之下難以忘記。
一抹流光飛逝,離塵兩指在虛空一夾,便多了一抹清亮劍刃,若是陳景看到了就會發現這劍更凝實了。劍刃的光芒映入離塵的眼眸之中。
“貧道蜀山長眉見過道友。”那道人單掌立胸,微低頭垂眉不爭不徐的說道。
離塵指尖微動,那刃已經消失。並不答話,只是自腰間解下酒葫蘆仰頭喝下一口,喝酒的時候,眼睛仍然看着那長眉道人。遠遠看去,神情給人一種倨傲的感覺。
酒入櫻嘴溼紅脣,閉目輕嚥下。然後便不再看那長眉,那長眉並不再說話,安靜的立在那山腰間的一株松樹枝上。一縷山風裹着山中霧氣飄起,粘在他的道衣上。
許久後,他終於再次開口說道:“聽聞道友曾在九華州與崑崙傳人鬥法一場?”
“你不是他對手。”離塵眼也不睜的說道。
“呵呵,蛟龍王那樣高深的法力且挾一河靈力借天威而入崑崙最終身死道消,可是聽聞他河域之中的一個小河神卻逃了出來,這就說明法有千秋,奧妙各不相同。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是他對手。”
離塵眼開了眼睛,倨傲的看着長眉道人,一會兒後說道:“惡水窮山之地盡出吞天蛤蟆!”
“呵呵,險峰纔有勁鬆。”長眉不緊不慢的說着,語氣慢吞吞的,但是話意卻同樣的自信而驕傲,又說道:“聽聞道友劍術無雙……”
“吟……”
在長眉話還沒有說完,離塵手中的劍已經飛逝而出,虛空中同時響起淡淡的劍吟聲。
一抹銀白劍光飛逝而出,山谷起雲煙。
一抹青光自長眉後背沖天而起,正是他後背的雙劍中的青劍。
遠遠看去,只見山亭之中一抹亮光飛逝而出的瞬間,一個長着一對長白眉的道人身後青光沖天而起。青光出現的一剎那,長眉周身已經被一團青影籠罩住了。
一抹白光刺入青影之中,直向張眉咽喉刺去。然而那白光刺入青影之中竟是散化爲一團白煙,像是被那層迷濛青影給擊散了一樣,白煙乍起,還沒有來得及形成白雲便又消失了,然而那長眉道人卻臉色一變,騰身而起,額前突現一柄青劍。
“叮……”一抹寒刃刺青劍之上,隨之又消失無蹤。
盤坐在山亭中的離塵伸手在虛空一抓,手中已經捏着一抹劍光了,她冷冷地看着長眉,說道:“人三分,劍七分,真是好劍。”
“呵呵,比起崑崙傳人所使用的玲瓏寶塔如何。”長眉依然是不緊不慢的問道。
“崑崙法寶衆多,難道你以爲玲瓏寶城塔就是崑崙的頂級寶物嗎,呵呵,那不過是因爲玲瓏寶塔正好剋制蛟龍王而已。”離塵說完並不再說話,神情依然倨傲,對於她來說,眼前這個長眉道人雖然修劍術,但是實力卻是倚仗他後背的兩把劍,本身實力雖然不錯,但是想要得到她的重視還不夠。
長眉道人笑了笑,並不再說話,只是心中想道:“他崑崙法寶雖多,一人又能祭幾件呢,我有這紫青雙劍,足以破之。三位師兄七年前是去了九華州遊歷身死,在九華州也只有崑崙有實力將三位師兄殺死,連留在山門的靈魂燈都滅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趟崑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