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嬌驚恐道:“不要殺我,不要……”
劍芒沖天,光芒之中顏洛娘堅毅的雙眼格外外的明亮,與劍光燈光同輝。
霧雨之中突然有一隻巨大怪獸探出,頭如狐,眼中泛着兇戾的光芒,身如長蛇隱於霧雨之中,不知其身有多長。這是之前曾出現過一次的靈狐蛇。在燈焰之中吃過一次虧而遁走,現在居然又出現了,只是怎麼也不敢靠近燈光之中,從它那兇戾的眼神之中甚至能看到一絲害怕。
就在顏洛娘一劍斬向鳳嬌雙翼之時,靈狐蛇的身後的霧雨之中有一道人鑽了出來,他手中多了一柄青色劍,劍柄是青色的,劍鞘是青色的,劍穗是青色的,劍出鞘時劍刃也是青色,劍光同樣是青色,這把劍名叫青雲劍,是東陵第三聖周青的寶劍。
青雲劍出鞘,劍吟聲響亮而清寂。
他並不是抓着劍柄,而是捧着劍鞘。
一片青雲自劍鞘之中衝出,青雲之中一柄青色的劍朝顏洛娘刺去,這一劍聲勢浩大,那青雲劍顯然不是凡物。
顏洛娘手中的廣寒劍彷彿有生命一樣,在斬向鳳嬌之時突然劃出一道自然的孤線擋住了身後刺向自己青雲劍。青雲劍與廣寒劍一碰便退,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一樣,周青臉上有驚駭之色,一股強烈的劍意衝擊着周雲融合在青雲劍中的神念,周青與那靈狐蛇急退,他心中震驚的想道:“傳言天下靈劍,廣寒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天下靈劍都有着自己的劍意,當劍主心中意起之時,劍意便自然的生出。這比起陳景那種祭劍領悟劍意的人要快得多,顯然一把好的靈劍,可以讓一個人一夜之間變的神通廣大起來。
霧雨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然而在他們的眼中,只看到廣寒劍中一片白光散開來,白光之中一個青衣道人與一隻似蛇非蛇似狐非狐的怪獸在白光之中驚退,而當白光斂去之時,那個之前飄浮顏洛娘身前布偶一樣大小的花精靈已經被斬了雙翼,極少有人看出來她的雙翼是怎麼被斬了的。只有少數人看出來在顏洛娘一劍逼退周雲後,回劍入鞘時劍在身前自然的劃過,劍中飄出一道劍氣將已經要隱沒虛空的鳳妖雙翼斬掉了。
兩片花瓣在隨風飄落,鳳嬌掉在地上,後背鮮血淋漓,回過頭來看顏洛娘,眼中滿是驚慌與怨恨。顏洛娘劍已歸鞘,頭頂青燈再現。她只是靜靜地看着鳳嬌,不再有憤怒,不再有憐憫,即使是看到鳳嬌眼中的怨恨,她也沒有一絲的殺意,但是這卻讓鳳嬌真正的感到恐懼,彷彿這一刻顏洛娘變成了那燈,任何冒犯的人都會被無情的燃燒。
顏洛娘雖然是看着鳳嬌,但是卻又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她,而是看到一種事物。她想起了師父廣寒宮主說的話:“任何多餘的憐憫與慈悲,都有可能成爲扼殺你生命的存在,你當徐徐棄之,歸根到底,我們修行之人,修的就是舍與棄兩個字。”
“真的是這樣嗎?師父,難道我們真得要捨棄這些嗎?如果捨棄這些豈非無所謂自強自愛。”顏洛娘呢喃自語着。然而有些東西根本就沒有對與錯,任何法門與經驗都只能借鑑。更主要的是,顏洛娘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時間來思索這些,四面八方霧雨已經朝她捲了過來。
只一剎那間,殺機便無處不在,天不再是天,地不再是地,虛空演化爲一方世界。
“動手了!”
“終於動手了!”
“九宮八卦陣!”
對東陵五聖來說,他們必須出手了,因爲鳳嬌與周青都已經出手,並在顏洛娘手上吃了虧。九宮八卦陣一出,地域優勢都在東陵五聖那裡了。然而在這九宮八卦陣內外,還不知道有多少欲得定魂燈與廣寒劍的人。
這是一場混戰,一場奪寶盛宴。
中心是顏洛娘,但是又有誰知道顏洛娘爲什麼一直在這裡,即不走也不避。
漫天風雨。
風如哭,雨如泣。
殺機潛藏,卻並不入顏洛娘周身三尺之內。任何有無形無形法術在燈光下纖毫畢現。
沒有什麼人知道顏洛娘頭頂青燈的真正來歷,即使是顏洛孃的師父廣寒宮主也語嫣不詳,只是說這是祖師傳下來的,就連祖師也未能盡顯其威力。但是祖師曾說過:“此燈是天下間最神奇的燈,可護魂定魄,即使是身死,只要魂魄在燈光的籠罩之下上,也能存活下來,不至於散去。”
這種神奇之處,顏洛娘自然沒有感受到,因爲她身體沒被毀滅,所以就不能體會,但是她卻體會到了即使是師祖也沒有說過的神奇。那一個“護”字幾乎是無所不護。
她的眼睛看不到前方的天空,就像是廣寒宮主死的那一刻傳位於她時的情形一樣,她看不到未來路,但是她順着心中的那條路沒有停止的走着。
那條路是廣寒宮主在她心烙印下來的——自強、自愛。這是廣寒宮祖師傳下來遺訓。她做爲這一代的廣寒宮主,還有有責任,一個保護廣寒宮弟子帶着她們重回廣寒宮的責任,所以她一直在這裡,沒有離去。但是她也沒有去蓬萊仙山,在她的心中,自己是不是應該託庇於蓬萊仙山的,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她就是這樣做了,儘管留在這裡後,面臨的是無窮的風雨殺戮,但是她沒有半點後悔。
紛亂來的突然,又來的那樣的自然。
傳說九宮八卦脫胎於上古時期的九曲黃河陣,又有傳言說九曲黃河脫胎於九宮八卦,無論是何種傳言都已經無比考究,不過其中確實有類似之處,只不過九曲黃河只是出現過一次,便創下了赫赫兇名,而九宮八卦陣則世間流傳頗廣,雖然因爲佈陣人不同而威力各不相同,但也算是世間極難破的一種陣法,這九宮八卦陣最難纏的就在於可顛倒陰陽,可以讓身陷陣中的人難以出去,而佈陣之人依方位而走,可以神出鬼沒。
陷入陣中的人無論是怎麼攻擊都會被大陣轉化,這大陣一成,所蘊含的法力就相當於神祗的神域一樣,甚至更厲害,其中的妙用,只有身陷陣中的人和佈陣之人才知道。
從外面已經看不到了顏洛娘,也看不到她頭頂的那盞燈。這讓許多人一下子心中不踏實起來,他們是爲顏洛孃的燈而劍而來的。本是想東陵五聖先向顏洛娘出手,兩方鬥個兩敗俱傷,然後他們再伺機從中奪取,但是現在陣外的人根本就看不到顏洛娘,看不到東陵五聖,只看到一片茫茫白霧自山中升騰起,升至空中又返回去,就像是有無形結界阻擋着那些雲霧。
風不知何時更加的大了,嗚嗚發響,吹得海浪捲起數丈高,洶涌澎湃。雨也更加的大了,千里起雲煙,若是風雨之中的只是普通人的話,只怕連眼睛也睜不開,即使是睜開了眼睛的話,也會連三丈外都看不清了。
不過此時處於風雨之中並沒有一個是普通人,有隱藏了相貌收斂了氣息的玄門中人,有妖氣十足的妖靈,有不遠千里而來的神祗,更有不知名的魔物。當他們發現顏洛娘不在他們的視線中後,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顏洛娘破陣,等着別人先出手先入陣。當然,顏洛娘若是此時能大顯神通的去破這九宮八卦陣的話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好的。
就在這裡,數十里的山脈之中,大笑突起,聽似無比得意,又有劍吟洶涌,殺氣滔滔,透過風雨而傳入衆人耳中。但是眼睛卻怎麼也看不到,即使有些人有特別法術,所看到的也是一層層曲折空間,彷彿看到的是一個個小千世界。
那當然不可能不可是什麼小千世界,而是因爲法陣將陣外的目光與感知都扭曲了。他們不知道里面的情況,而從陣中傳出來的聲音也像是傳自於另一個世界,一切都已失真,變得格外虛幻。
劍吟聲時而斷斷續續,時而纏綿密集,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的情況,只能通過這些忽遠忽近的虛幻聲音來判斷,所以大家心中都得出結論,顏洛娘已經與東陵五聖在大戰了。然而卻又看不清戰況,一個個心中突然焦急了起來,即怕進去的早了成了枉死鬼,又怕晚進去的話了,失去機會後靈寶再與自己無緣。
狂風爆雨之中難辨時間流逝速度,終於有人忍耐不住進了陣中。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接二連三的不斷有人使出各種手段,或以寶護身,或以法護身,或仗着法術的詭秘,或有些通曉陰陽術數,在陣中一步步尋找着生門。
對於顏洛娘來說,一個敵人和一羣敵人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因爲她所能依靠就只有那琉璃定魂燈與廣寒劍,她初下山時,驅動琉璃定魂燈還要消耗巨大的法力,而現驅動竟是不用分毫的法力,而且隨着對於這琉璃定魂燈的祭煉日久,這燈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無比神秘,彷彿其中蘊含着巨大的玄妙等待着自己去發現。
而廣寒劍她現還沒有完全祭煉到使用由心,這些日子以來,她甚至都在想自己的師父是否對這廣寒劍使用由心。這在許多人眼裡強大無比的廣寒劍,在顏洛娘第一次背到身上來時就像揹着一座山一樣,偶爾她心中會生出念頭,覺得自己背上背的不是一把劍,而是千萬年來聚集起來的月光。
顏洛娘頭頂燈光豔豔,青色燈光隱隱凝結成一片朵慶雲,將周身白霧都染成了青色。
然而她的劍並沒有拔出來,但是在她的心卻黑念着一句段祭劍咒語:“離亂赤身入月懷,彎刀難斷妄心埋。九天清月含情邀,魂寄廣寒無夢來。”
清明。
今天是清明,是個祭奠那些已經離開陽世的親人的日子。
今天不能說節日快樂,也不應該說節日悲傷,然而今天必定是一個有特殊意義的日子,特殊之處不在於在親人墳頭燃燒了多少紙錢,燒了多少別墅;不在於磕了多少個頭,祈禱了多少願望;而在於我們終於在這滾滾紅塵之中可以安靜一會兒了,可以看着墳頭安靜的反思着自己的一切,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我人在外地,無法上墳祭祖,也許有許多和我一樣的人。
不過,我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墳丘。在某一個獨特的日子裡,都會點起一柱清香,祭奠着那些逝去的人,或事。
有時我總會想,清明這一天不只是在祭奠着死者,更像是在祭奠着自己的青春。
不管怎麼樣,希望大家在往後的日子裡能身心清明,生活如三月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