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濁濁,束縛重重,即使是有絕世劍器也不可斷,唯有飛騰塵世之外,方可永享逍遙,那方自由之地便是仙界。”羅浮掌教以手指天說道。衆人擡頭看去,天空之中只有漫天飛雪,再上面就是烏雲翻涌,什麼也沒有。
“仙人,你可曾看到天庭?”有人問道。
羅浮掌教答道:“元神成時,曾見金碧輝煌,高殿層疊,有‘靈宵寶殿’四字光華懾心。”
“可見金仙講道,地涌金蓮?”
“不曾。”
“可見天帝設宴,羣仙見禮?”
“不曾。”
“可見聖者煉不死丹,萬壽長存?”
“不曾。”
“仙人,可曾見到天龍隱天池,金鳳翔金殿?”
“不曾。”
“仙人,可曾見仙子舞天宮?”
“不曾。”
下方有許多人將心中仙界形象問了出來,他們本以爲兆先真人會回答他們看以了,這也是他們想聽到的,因爲這是千多年來流傳於人們心中的仙界。然而兆先真人的話卻讓他們失望。
這次有這麼有這麼多修行者來此,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想要知道天庭仙界是否還存在。這麼多年來無人得道,他們感到了害怕,心中的修行之心已經動搖了,當疑心起時,那麼無論他怎麼修行,都只鏡花水月。
這也是爲什麼天地各門各派之中總是會爲弟子講道演法,這不是爲了釋道,而是爲了釋疑。
離塵依然在人羣之中穿梭,風雨漫過她腳背,在她的袍角迴旋。
當有人們問過了仙界事後,終於有人問修行的事了。
“仙人,爲何這千年來只有仙人你得道?是修行功法的原因還是天姿的作用?”
羅浮掌教回答道:“修行之法不過是讓人無限的接近大道,即使是成就元神,也算不上得了大道,只不過是離大道更近一步了而已。你問我爲何千年來無人得道,那是因爲無人修道,所以不得道。”
羅浮掌教的話一出,立即引得地上人們失聲,隨之便是交頭接耳議論聲。
過了許久,終於有人問道:“不知仙人爲何這般說,來此地的衆人個個都是一心向道,仙人怎麼說無人修道。”
“因爲你們來這裡,所以算不得修道之人。若是修道之人,又怎麼來此問道。”
若是一心向道,自不會迷於法,所以來這裡問道的人都是心境迷亂的人。
他因此時身份地位的特殊,所以說出來的話沒有人反駁,卻也有人繼續提出疑問:“仙人,難道這千年都沒有修道之人嗎?”
“有。”羅浮掌教肯定地說道:“每一個修行之人修行的都是道,卻少有人能堅持。我問你,你初修行之時所修持的與現在所修持的可是一樣的?”
那人聽在耳時,映在心中,情不自禁張口道:“不是。”
不光是他回答了不是,那些沒有問話的也同樣的開口回答:“不是。”只有少部分人在話要出口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但因爲忍下那話沒出口,卻血氣翻涌而吐出一口鮮血來。
“修道者先要明道,而後方是修,若有中道而改者,必不得道。”羅浮掌教繼續說道。然而卻有人說道:“前路不通,唯有求變方可前行,大道無形,持守變化皆是道吧?”
這個回答的人赤發紅眸,樣子古怪。
羅浮掌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變則通,固然沒錯,但是你沒有得道,待你得道之日可於九天之上宣講變通之道。那一天時,你或可講講你是怎麼變通修持之道,而使得骨肉皮相產生變化的。”
那問話之人爲之語塞,心中憤怒,卻不敢再說什麼。而羅浮掌教在說完之後,突然平視遠方虛空,彷彿那遙遠的虛空之中有些什麼東西要出現。
其他的人並沒有看出來,又有人問道:“天地間成仙之法幾何?”
羅浮掌教回答道:“成仙之法因人而異,‘仙’之一字也在諸天生靈之中各有不同。道祖曾言,大道三千,條條皆可成道。你問成仙之法,我只有一言以贈之,莫向他人尋仙法,莫向法中尋道果。”
他說完,又說道:“欲求長生果,世間唯兩法可依,一曰內法,一曰外法。內法向心中求,可成神、可化仙,可入魔。外法向諸天生靈借,可成神、可化仙、可入魔。”
他的聲音在羅浮山下回蕩,融入風中,並不消散,而是傳的極遠。
陳景一路朝羅浮而去,他從風中聽到了羅浮掌門的話,這是他故意讓世人聽的。現在陳景知道羅浮掌教做這些的意義了。在之前一念起,便將羅浮的敵人斬殺,這是爲了門派的傳承能夠有一個過渡的時間,只要給離塵時間,她就能成長起來。這可以說是向世人示之以威,而現在又講他所知的仙法大道,這又是示恩了。即使是他以後不在了,今日來這裡聽道的,若有所悟,或多或少的都要承一些情,至於這些情能承多久,並不重要,只要短時間內不找羅浮的麻煩就行。
陳景聽到他講的這些,心中卻想到這世間修行之法無非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便是引天地靈力入己身,煉肉身不壞,修元神,成仙道。這種修行方式相對於來說更多是靠自己,算是內法,也可歸仙道一脈。而另一種則是神道一脈,神道主要在於合天地之氣運,納衆生之信仰方可超脫。
這仙神兩道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差之甚遠,但是在陳景看來,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一塊幹泥,根本就無法捏成泥人,必須要以水和之,而水若過多,又會化爲一片爛泥,根本就成不了型。
無論是仙道還是神道,歸根結底都是修行。陳景覺得即使是羅浮掌教成了元神,也並不能告訴世人哪種方法能成仙。他所得成就,有着他自己努力與堅持,也有着他自己的機緣,兩者缺一不可,別人學不來,也學不去。
離塵並沒有那些人那麼狂熱,她耳聽着師父的話,心中卻並不生漣漪,只是隨聽隨想。她聽師父說着這些,又留意着這裡顯露着各種氣息的人,心中想:“他們的氣息古怪,有些身上有着天地間五行氣息,有着則駁雜不純,卻都是有跡可尋。他們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修行之法,也不知他們能走多遠,也不知他們以後會成爲什麼樣的修煉體系。”
離塵又想到了那天偷襲羅浮的人,羅浮掌門也認爲他們可能是巫族的後裔,即使不是,也是得了巫族的一些傳承,只是顯然傳承的似是而非的樣子。就她所知,巫族傳承最大的特點就在血脈傳承,只有血脈越純正,傳承的才能越完整。那天那些,骨子裡的血脈並沒有巫族的那些特性,雖然他們同樣詭異難測,但時直覺告訴離塵,他們一定已經也走上了一條變通之路,所以他們在巫族血脈淡薄之下仍能可以修行了。
“原來,人們早已在不知不覺之中改變着自己的修行之法了。只不大家一直都潛於暗處摸索,現在,大概已經到了彰顯的那個時刻了。”她想到這裡,最後擡頭看着師父,又看着這雪地上密密麻麻的人,心中不禁想起一句話:“萬類霜天競自由。”
這是一個萬類霜天競自由的時代。
她想着,漫步於風雪之中,走在那些人的中間,無人注意到她。
她不知道,在她心中生出這個念頭想法的時候,在遠處,也有一人心中生出同樣的念頭。陳景化蝶而飛,這個時候,他又有了一種不知身是蝶中客,還是蝶乃心中唸的幻覺。
這種空幻並沒有讓他限入迷亂,他心中反而有着一種異樣的清晰,附近飛遁的神祗都清晰的映在他的心中。他不知道,這個會驅神大、法的人到底是誰。他的耳中,依然還有歌聲,歌聲催促着一刻不停地向羅浮而去。
自從渡過了神明之劫後,有些事情他似乎已經看的淡了,對於別人傷害自己的這種事,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憤怒,而只是一種清泉石上流的感覺。
或許,是他已經強大了,自己的生命已經不再是什麼人都能危害到的,即使是限入了某些困境之中,他也不會感到驚慌,他相信只要自己平心靜氣就能解脫得了。這是一種經過鮮血與殺戮慢慢培養出來的自信,也是心境在神明之劫後得了昇華。
一路飛遁,隨着越來越靠近羅浮,神祗也就越來越多。這些神祗就像是黑暗之中受到了燈火引誘飛蛾,奮不顧身的朝那片白色的大地飛去。又像是被驅趕的魚,朝一個方向拼命的逃,想要逃出生天。
一路飛遁,隨着越來越靠近羅浮,神祗也就越來越多。這些神祗就像是黑暗之中受到了燈火引誘飛蛾,奮不顧身的朝那片白色的大地飛去。又像是被驅趕的魚,朝一個方向拼命的逃,想要逃出生天。
陳景不知會這有驅神之法的人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有多少神祗被驅使而來。
他沒有回頭,因爲那些神祗沒有一個回頭。他也沒有去感應尋找着那個喝着驅神歌的人,他知道,只要時機到了的時候自然就會看到。早一點知道對於自己並沒有好處。
這一天,已經是羅浮掌教宣佈說要飛昇仙界的第六天,而陳景和衆多神祗在驅神大法的驅使下向羅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