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陳景身如浮萍的被捲入陰間,又隨波逐流的來到了秦廣城。而百多年後的今天,他再次來到了秦廣城,竟是有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這次進來沒有幽幽喊着哥哥,也沒有什麼城中人都要殺域外天魔的事發生。
他所見到的是很簡單的一座城,和人間幾乎一般無二,唯都少了生機,因爲這本就是一座陽世生靈死後魂歸落腳之處的陰城。
城中與讓他進來的時完全不一樣,沒有一絲的詭異的氣息,也不幽暗難以看透,而是一排排的屋子,有平屋,有大庭院,有些家門前有石獸兩尊,有些則是栽了不知名的樹,地上黑麻石鋪地,街道比人間中元國的國都君安城還要寬些,平平整整,仔細看去,地上每一塊黑麻大石都似深處地裡,巨大無比,石面上有着獸形畫,又似文字,再細看又似真有巨獸封印在石頭之內,每一塊皆是如此。
再看虛靈,她亭亭玉立於一旁,當年的她直如黑夜中的精靈,現在這種感覺依然,但是那種如煙似霧的感覺淡了一些,而那凝實真切的感覺多了一分,同時,她人往那裡一站,便有着一種獨立天地間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誰都能有的,哪怕是法力再高也不可能有,他從葉清雪身上看到過,從後來在凌宵寶殿之中敗走的離塵身上看到過,現在又在虛靈的身上看到了。
她們雖然都有着這種獨立天地間氣息,但是每一人都不同,葉清雪是那種寂靜而高遠,如九天之上的雷霆,遠看美麗,卻又有一種震撼的感覺。而離塵則飄揚孤寂的雪,伴着風,冰冷而凌厲。
面前虛靈則是神秘,有靜夜的安寧,也黑夜深邃。
暗夜總是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原來秦廣城是這個樣子,早知道如此,我一定會很來這裡長住。”陳景看着虛靈說道,語氣之中表現的頗爲輕鬆。
虛靈笑了笑,說道:“河神爺你這次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哦,怎麼說?”陳景四處看着,問道。
“此時正有人要奪這秦廣城呢,要麼然,看到的會是另一番更加動人景象。”虛靈說道。
陳景擡頭看着天空,但見昏暗一片,整個秦廣城就像是處於睡眠之中,這也就像是人間天將亮未亮之時。
“那是天吧?”陳景看着天空問道。
“陰間無天。”虛靈回答道。
“哦,確實,本就不應該有天。”陳景隨步在這寂靜的街道上走着,天色暗淡,四周寂靜,唯有他們的話在擴散,散入遙遠之處。
虛靈就跟在旁邊。
過了一會兒陳景像才平息心中話意,緩緩說道:“七十年啊,眼睛一閉,就這麼過去了。”
虛靈卻笑道:“河神爺你倒是逍遙,一睡七十年,我在這天地間最應該沉睡千年的地方,卻七十年沒安靜過一回,七十年啊,也被我熬過來了。”
陳景側頭看她,並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特別情緒,依然是淡淡的。
“我的七十年是漆黑一片,你的七十年聽你這麼說就覺得很精彩,說給我聽聽吧。”陳景說道。
虛靈跟在陳景的旁邊,在這寂靜無人陰間秦廣城中步行着。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要說起來也很簡單,我自從祭煉了秦廣王印之後我很長的時間裡連秦廣城都出不了。直到許久以後,我才能出得了秦廣城,但也離開不了這陰世。後來有三位大帝分別派人來請我商議重定六道輪迴之事,他們請我去天宮之中,我離開不了,沒有去。後來,他們在秦廣城外設了臨時宮苑,並請我去,我去了,但差點沒有回來。”
陳景側頭看她,她就像是說別人的事一樣,依然還是那樣淡淡的,但是陳景卻能夠想像得到,那一戰一定非常的激烈,是一場生死之戰。
“他們是誰?”陳景問道。
虛靈說道:“天庭一分爲六之後,你師姐葉清雪隱匿九天之外,不知所終,勾陳上宮與承天效法殿也是如此,另三座宮殿中有紫微宮長居中天,又稱之爲中天紫微宮。據說紫微宮的妖族太子當年便得到了北極星神碑,在他稱帝之後,又名紫微北極大帝,他座下來了兩位神將,一個是丹青公子,一個是趙半妖。”
陳景說道:“丹青公子當年心境邪意,有入魔之兆,但是手中那件異寶善惑人心神,稍有不慎便要受惑,若是隻與他一人鬥法,他定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他若是從旁輔助別人,卻是一個**煩。趙半妖此人對於靈寶有着近乎瘋狂貪念,他知你手中有秦廣王印定然會來。他法力算不上上出類拔萃,但是卻有一樣遁術出神入化,乃是我所見過的最神妙遁術,有他在,你想要逃走便是萬難了。”
虛靈笑了笑說道:“聽說他們都是你的手下敗將,都曾被你封禁在凌寶殿之中許久,看來你對他們很瞭解了。”
“我只瞭解當年的他們,現在一點也不瞭解,他們成長到了什麼地步,我一無所知。”陳景說道。
“有些人能一夜間脫胎換骨,有些人會空活百年的。”虛靈說道。
陳景的上身化開的更快,下身更僵硬一些,他不需要動腳,只要是心中想走,這城就像是懂得他的意思一樣的緩緩的朝後而去。他知道,這是虛靈的法術,在這城中,虛靈就是君王。
“還有誰呢?”陳景又問道。
虛靈繼續說道:“諸天星君之中,北極爲尊,然而,卻有南極爲王,北極星神碑被紫微大帝所得,而南極星神碑則早己被長生大帝所得,他居於神宵玉清府,又名南極長生大帝。他座下來了一位神將,名叫元真。”
“原來是他,他是崆峒山廣成子道場的傳人,手中的番天印雖然有了殘損,卻仍然是天下間一等一的殺伐至寶。有人說,這番天印就殺伐一途幾乎可以與那誅、絕、戮、陷四殺劍相媲美。他一定是那次的主殺之人。”陳景說道。
虛靈這不光是在說着她自己當年的那一場戰事,也是在向陳景說這天下間如今的格局。陳景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繼續說道:“周天三百六五星神按說本無上下高低之分,但是卻又實實在在的有不同,東方有一星碑名啓明,此碑超脫於北極南極之外,雖不如南極與北極星碑那般有名,卻也是極爲特別的一座星碑,不知何時爲太乙救苦天尊所得,在他得到了這星碑之後,又居於青華宮,便被稱之爲東極青華大帝。他座下來的我人只知道一位,就是曾在閻羅城中見過的那位日耀帝君。”
陳景聽到說是這個人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此來來歷詭異,我懷疑其爲青華大帝的分身之一。”
“後來呢?”陳景繼續問道。
“後來在外面沒殺成我,便開始要直接攻破我這秦廣城,一直持續到現在。”虛靈說的頗爲輕鬆,但是陳景聽着卻覺得沉重。這也才明白,在陰陽屏障之中爲什麼那個道人會說出那麼一番話來。
“他們是想讓輪迴重新在天地間運轉起來?”陳景問道。
“他們是這樣說的。”虛靈說道:“我並沒有意見,我也很想要那些進入陰間的魂魄能夠輪迴,重新獲得生命,但是他們不應該要我交出印來。這裡有我熟悉的一切,因爲這裡每一寸地方都是我所清除了來的。當年這城中的宿世鬼王和那些大魔都是我親手抹殺的,這纔有了現在秦廣城的模樣。他們憑什麼一來便奪走它。”
陳景看着虛靈,在這一刻,他第一次感覺到虛靈的真實,感覺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在以前,無論虛靈做什麼,無論是生氣還是歡笑,他都覺得虛靈如一團霧氣,像天空中的雲,沒有根。而現在,她則是有了定性,她已經把這秦廣城當成家了。
他所不知道,曾經在虛靈的心中一直認爲自己只是天地間的一個孤魂野鬼,所以陳景總感覺他像是沒根的霧氣,隨時可能消失。
“當年我守凌宵寶殿才那麼一點時間,便覺得生命要枯竭了,而你守這孤城一守便是近七十年,你也變了。”陳景說道。
“是啊,我也變了,只要是有生命的,就總是會改變的,一個本沒有家的孤魂裡鬼,卻有了家,也不知道我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虛靈說道。
陳景則是笑着指着這城說道:“當然是好的,這陰世第一城非秦廣莫屬,以後來往於陰間間的生靈,一定都得入一次秦廣城來見見纔不枉來陰世一回。”
虛靈也開心地笑着,這是她真的高興,笑容很真實,不是那種飄渺如霧的笑。
“這七十年我不光是將這城改變成這樣,也不光是守住了它,我還築建成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陳景問道。
“看到了就知道了。”虛靈說完,大步向前而去,陳景緊隨其後,城中景象變化,那些一排的房屋消失,街道隱消於晦暗的天色之中,連陳景看不透,只一轉眼,眼前雙已經出現了一座巨大的祭臺,祭臺旁邊有一塊大碑石豎在那裡,最上面有三個腥紅的大字——孽鏡臺。
那三個腥紅的大字下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虛靈在陳景旁邊說道:“那上面的鏡便是照魂寶鑑,現在不光能照人魂,還能照新死之魂生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