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受傷了。
因爲就在姬輕塵的青龍馬槊刺向她的時候,身邊雖然有一個親衛捨身爲她擋下了飛射過來的青龍馬槊,可是因爲青龍馬槊的力道奇大,馬槊穿過這名親衛的身體,槊尖依然刺穿了阿桑的左肩。
這纔是阿桑大軍急速退兵的真正原因!
而此刻,一頂破舊的帳篷裡,阿桑正虛弱的躺在一張羊皮褥子上,臉色蒼白的注視着眼前的鰲方。
鰲方,自從大河畔一戰消失後,阿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蹤跡,可就在昨天她跟姬輕塵的驍騎營一戰,受傷後退到這裡,纔在半路上遇到了這個身邊只剩下不到八百的破落將軍。當時阿桑受傷太重,沒有及時詢問鰲方大河畔戰敗的原因,而今天她的傷勢得到了控制,就將鰲方召到了眼前詢問他這幾天到底去哪了?
鰲方不敢隱瞞,將實情告知了阿桑。
阿桑聽完鰲方的敘述,良久沒有說話,只是蹙眉嘆息了幾聲。
“公主殿下——”嗷嗷憤怒哥很愧疚,他覺得是自己辜負了堂兄的囑託,沒有保護好公主殿下,他正要向阿桑請罪,卻聽到開口說道,“大河畔一戰而敗跟你沒有有關係,是我判斷失誤,你不要責任了。”
鰲方一驚,不敢置信的望着阿桑怔怔出神。大河畔戰敗,他早就預料到了阿桑會怎麼處置他,剛纔纔會實話實說,這次是沒想着能活着回去。可現在阿桑不但沒有追究他的罪名,還說是她自己的判斷失誤。
這讓鰲方有點不敢相信,這位在北戎孤傲的公主殿下今天爲什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見鰲方吃驚和疑惑的目光,阿桑嘆息一聲說道,“因爲消息穀口相遇時的第一印象不好,才使得我錯估的判斷了他身邊驍騎營的戰鬥力,之前你跟他沒交過手時,我確實不相信他們一千多人沒一人受傷,可怎麼就讓你損失三千精騎呢?可是自昨晚跟他和他的驍騎營一戰,我才知道十一叔和十二叔兩人爲什麼對他的評價會那麼高,因爲他確實強,不止是他本人強,有智謀,很勇武,就連他身邊的親衛也強大的不可思議。”
阿桑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的一萬鐵衛戰鬥力怎麼樣你是知道的,可是昨天跟他的驍騎營交鋒時,我們雙方一交上手,他就用一撥箭雨和一次衝鋒就解決了我三千鐵衛。而且昨天一戰,雙方廝殺了一炷香的時間,我不知道他的親衛損失了多少人,我的親衛戰死了五千八百人,這裡面還不包括受傷的七百人,而單他一個人,昨天一戰就斬殺了大概七十人。”
“這是一個強大而有可怖的敵人啊!”阿桑嘆息道,“這次不管是我判斷失誤,恐怕就是父汗也判斷失誤了。”
鰲方不知道該怎麼勸慰阿桑,只能沉默不語。
“剛纔你說自己被一名燕國將領追殺了三百餘里,纔會沒有跟我聯繫,你說的這個將領真有這麼厲害嗎?只是率領三十精騎,就將你逼到這種地步。”阿桑好奇的問道。
“鰲方不敢向公主說謊,他確實是鰲方跟隨大汗王征戰以來遇到的最強的敵人。”鰲方感慨的說道,“至於他有多厲害,公主要是看了他的這柄刀,就能清楚他的戰鬥力了。”
“恩,讓我看看吧!”阿桑有點吃力的說道,身體虛弱的她跟鰲方說了這麼一小會兒話,就已經支持不住了。
鰲方點頭,就走出了大帳。
須臾,他拎着一柄戰刀走進了大帳。
“狼鋒刀——”看到鰲方手裡戰刀的第一眼,阿桑就驚呼道。因爲她對這柄戰刀太熟悉了,這不止是姬輕塵的戰刀,而且還是昨天驍騎營在第一撥衝鋒中利落的斬下她六百鐵衛頭顱的戰刀。
“是狼鋒刀,不過材料和做工要比姬輕塵的遜色很多,不過也是難得一見的百戰寶刀。”鰲方讚歎道,將山寨版的狼鋒刀捧到了阿桑面前。
“這麼說,被你和一千鑲黃旗精騎殺死的這名將領出身自姬輕塵的驍騎營?”阿桑沒有接刀,是因爲沒有這個力氣。
“是。”鰲方肯定道,“而且不是普通的驍騎營士卒,是姬輕塵的心腹將領。”
“難怪啊!”阿桑長嘆道,“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死前他說,他叫楊智興。”鰲方說道。
“原來是這個人啊!”阿桑聽到鰲方楊智興的名字,就像似乎很瞭解楊智興一樣,不過她的話點到爲止,沉默了片刻纔對鰲方說道,“你敗在他手裡不冤!”
“他的屍體呢?有沒有好好安葬?”阿桑問道。
北戎人崇尚力量,因此只要是勇士,不管你是敵人還是自己的同伴,只要戰死都會得到妥善的安葬。
“我已經將他安葬了!”鰲方說道。
說到楊智興,他的語氣很謙卑,可見他也很敬佩這個追了他三百多裡,才被他用騎兵堆死的燕國將軍。
“行了,你下去吧,記得要妥善保存好這柄戰刀。”阿桑疲憊的說道。
“是。”鰲方領命,欲言又止。阿桑見狀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公主,要不要我去做下安排,我們就這樣駐紮這裡,有可能遇到姬輕塵的偷襲呢?”鰲拜請命道,因爲有點越俎代庖的嫌疑,他纔會這麼忐忑。
“現在姬輕塵已經擺脫了我們,想急着回曹州呢,他肯定不會將我放在眼裡。”阿桑失落的說道,“不過,還是小心點爲妙,你去佈置一下吧。”
“恩。”鰲方領命,這才大步的離開了大帳。
……
似乎是因爲阿桑受了傷,這支鐵衛精騎失去了主心骨,他們的防禦變得有點鬆懈,是以沒用多久驍騎營斥候就順利的找到了阿桑大軍的營地。
夜幕中,騎馬屹立在小山坡上的姬輕塵靜靜的注視着坡下的北戎鐵衛營地,嘴角上翹,露出了一抹殘酷的冷笑。
“確定了阿桑的帳篷嗎?”姬輕塵向身邊的李長征問道。
“確定了,他們爲了她的安全,將她安排在了營中最破的一頂帳篷裡。”李長征說道,語氣冰冷,就像一柄出鞘的戰刀。
“待會襲營,大軍不要戀戰,一定要直奔阿桑的帳篷,要在阿桑鐵衛發現我們以及還沒有對帳篷做出防禦之前要攻破它活捉阿桑,這樣我們纔有機會付出更少的代價殺死更多的敵人,不然就是今晚襲營成功,我們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姬輕塵說道。
“諾!”李長征和左宗權領命,他們兩人是今晚襲營的主將,因爲像這樣有絕對把握的勝仗,作爲統帥的姬輕塵很少參與的。這是姬輕塵老師李青衣對他的叮囑,說一個主將不需要時刻衝鋒陷陣,這樣估計一場戰爭還沒有結束時,你就已經戰死了;作爲一軍主將,需要的是你在關鍵時刻站出身,能跟將士們同生共死。
因爲姬輕塵對老師李青衣的話深信不疑,跟北戎大戰這麼多次,除了極個別的戰鬥之外,他都秉承了老師的教導沒有親自參戰戰鬥。
可他這樣做,並沒有影響到他在大軍中高大勇武的形象。因爲就在關鍵時刻,當將士們需要他的時候,他往往能站在大軍的最前面,面對最強大的敵人。
“出發!”姬輕塵命令道。
李長征和左宗權領命,立即率領五百驍騎營衝下了山坡,衝向了阿桑鐵衛的營地,而只給姬輕塵留下了三十人。
啪嗒!
啪嗒——啪嗒——
戰馬的馬蹄聲驚醒了漆黑的夜空,讓深邃的天空罩上了一層霧霾。可當這股鏗鏘有力的馬蹄聲傳到山坡下時鐵衛營地有點反應都沒有,因爲這時候的鐵衛精騎已經剩下了不到四千人,第一次遭到這樣沉重打擊的他們現在已經士氣低落的龜縮在自己的帳篷舔舐傷口。
故而,就在李長征和左宗權大軍一舉衝到轅門口時,才被守在轅門口的守衛發現,四名守衛發現了敵人,剛要吹號向營內警報,可只是“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快而準確的射穿了他的咽喉,倒在了地上。
“殺——”李長征大聲一吼,第一個衝進了鐵衛的營盤,目標直逼阿桑的破舊帳篷。而隨李長征一同衝入鐵衛營地的左宗權沒有跟李長征一同殺向破帳篷,而是獨自率領一支精騎直接殺向了鐵衛馬廄。
“有敵——”李長征衝進了大營,向前疾馳了一百米,才遇到一隊巡邏的士卒,可是他們發現了李長征一行人,剛要開口呼喊,就被李長征和驍騎營的弩箭射成了刺蝟,一直到大軍殺到距離阿桑破舊帳篷不到兩百步才被剛離開阿桑帳篷的鰲方發現。
“有敵人襲營——”鰲方大吼道,見數十支羽箭射向了他,他立馬向左側以滾,十幾個羽箭射進泥土中,他躲過了羽箭,這才大聲喊道,“有敵人襲營,快保護公主殿下!”
“有敵人襲營,快保護公主殿下!”
“有敵人襲營,快保護公主殿下!”
……
有了鰲方的驚呼,營中鐵衛纔得到了提醒,大家立即奔馳大帳,一邊呼喊,一邊衝向了阿桑的大帳。
可是他們來晚了。
因爲他們的戰馬已經被左宗權給放跑了。
而這時的左宗權正帶領二百驍騎營在營中廝殺。
當阿桑的鐵衛們徒步衝到破舊的帳篷前時,李長征的三百驍騎營已經徹底解決了帳篷附近的兩隊守衛的騎兵,將帳篷圍了個嚴嚴實實。
鐵衛們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敵人會襲營,更沒有想到敵人會這麼快就包圍了自己主將的帳篷。
“公主殿下——”突然有人喊道。
因爲就在這時,他們看到李長征已經走出了大帳,他一手提着戰刀,一手正像拎雞一樣拎着已經受傷沒有了反抗裡的阿桑公主。
“殺——”
“快救回公主殿下——”衝到帳篷前的鐵衛們喊道,舉刀就要殺向帳篷周圍的驍騎營士卒。
可就在這時,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喊道,“想讓她死,你們就試試看。”
正要衝上上前解救阿桑公主的鐵衛們一下子僵住了,他們望着被李長征像拎雞一樣拎着的阿桑公主徘徊不前,只能順着聲音望向來人,發現他們的身後出現了一對騎兵,人數只有三十人,而爲首的將領一身黑色蟒袍,正是他們這次追殺的大敵北遼王姬輕塵。
“營中戰馬已經全部被驍騎營繳獲,而大營也已經被驍騎營控制住了,要是不想有太多無謂的傷亡和犧牲的話,就請公主殿下下令他們投降吧!”騎馬上前,面對臉色蒼白,怒氣衝衝可虛弱不堪的阿桑公主時,一臉平靜的姬輕塵說道。
“公主不能投——”有鐵衛剛要開口,就聽見“啊——”的一聲慘叫,他被一支羽箭射出了咽喉。
“只要公主殿下下令他們投降,本王可以饒他們一命。”姬輕塵繼續說道,“本王以北遼王的名譽保證。”
“公主殿下——”有人剛要開口,又是“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咽喉。被小雞一樣拎着的阿桑看到這一幕已經氣急攻心了,可她懂得勝者爲王敗者寇的道理,就用最後的一點力氣下令讓鐵衛放下武器,而後就暈了過去。
“李長征,將阿桑公主交給左宗權,這裡就交給你了。”姬輕塵語氣冰冷的說道。
“諾!”李長征沒有表情的回答道,眼中閃過一抹殘忍的嗜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