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明一言不發。
他現在只想大笑一聲，可隨即想到這裡距離紫陽山莊不遠，卻不敢放聲大笑。
馬上他又想到，自己這何嘗不是已然嚇破了膽。
跟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馬上他又露出笑容。
自己跟他們還是有區別的。
他們個個都怕死，都不想死，自己卻是不怕死。
爲何不怕死？
自己只要與楚致淵同歸於盡，能殺死楚致淵，便可被尊者拔進尊者的世界。
那是一個更強大的世界，一個飛昇才能踏入的世界。
“陳公子……”
“罷了，那便去大蒙刺殺他吧。”陳忠明已然看明白，這些人無法成事了。
“公子英明！”馮睿鬆一口氣。
看着那些森森白骨，看着趙盛谷的屍骨也在其中。
他發現自己沒那麼無畏，沒那麼不怕死。
也不由的凜然生懼。
不由的想逃離紫陽山莊，逃離玉京城。
只要逃得遠遠的，甚至遠離宗門，那便不怕楚致淵。
縮起來，別暴露自己身份，不回總壇，權當自己已經死了。
楚致淵再強，也不可能一人遊遍天下，追殺到世是每一個角落。
他生出這個念頭之後，便不可遏止，一發不可收。
……
兩人飄飄回到了那片山腳下樹林內，坐到篝火前。
暮色之中的樹林，光線黯淡之極。
篝火熊熊燃燒，照亮了周圍，驅除着人們心中的寒冷。
“陳公子。”
“趙先生他……”
“老馮，趙先生他如何了？”
……
兩人無視衆人的起身相迎與追問，來到篝火旁坐下。
馮睿嘆口氣，搖頭將趙盛谷已死的消息說了。
全場寂靜。
儘管他們有這般猜測，可猜測與事實終究不同。
親耳聽到趙盛谷這位魔心宗的大宗師便這麼死去，還是給了他們強烈震撼。
大宗師是他們畢生的追求，一直拼命努力的動力源。
只要踏入大宗師，便得大自由，大自在，無人能殺死自己，悠長壽元。
趙盛谷這般大宗師便是自己的目標。
可看到自己畢生所追求的強大，卻被如此輕易的碾殺。
尤其是趙盛谷早晨還在他們跟前，傍晚便沒了。
這種衝擊感更加的強烈，直接就粉碎了他們心境。
他們臉色難看，一時之間，竟然有一種還苦修什麼的惘然。
再怎麼苦修，碰上楚致淵還是擋不住一招。
遠離楚致淵！逃離玉京！
這個念頭開始涌現。
陳忠明緩緩道：“此賊一日不除，我們一世不能安寧。”
周圍一片沉默。
陳忠明道：“難道諸位想一直提心吊膽，一直縮在角落裡不敢見光？縮一輩子嗎？”
他凌厲的眼神掃過每一張臉龐，可看到的或者是淡漠，或者是畏懼，或者是躲閃。
他心下便明白，大勢已去，人心已散。
想聚集他們一起刺殺楚致淵是不可能了！
“罷了，”他站起身，失望的搖搖頭：“既然你們想躲，那便躲一輩子吧，我去了。”
他看向馮睿。
馮睿忙從袖中取出那枚黑珠，萬分不捨的拋出去。
黑珠一去，他頓時覺得好像脫掉了一層衣裳感覺。
心下不由的微慌。
陳忠明接過黑珠，目光掃過衆人：“我拿着此珠，能夠避開楚致淵的目光，爲何偏偏不趁機躲起來？”
他發出一聲輕笑：“因爲我不想這麼苟活一輩子！”
他將黑珠重新拋給馮睿：“這算是臨別的禮物吧。”
黑珠劃出一道黑線，重新落回馮睿手掌中。
馮睿接住，大喜過望的道謝。
陳忠明搖搖頭：“保重吧，後會無期！”
他轉身飄飄而去。
馮睿目送他消失於密林深處，轉頭回來，迎上的卻是十幾道灼灼目光。
馮睿將黑珠小心翼翼收入懷中，冷笑一聲：“想搶？誰有膽子可試試！”
十幾人已然將他圍住。
下一刻，所有人皆一滯，目光黯淡下去。
他們眼前閃過一道皎皎明月之後，便覺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馮睿臉色微變，忙扭頭顧盼四周。
他直接跳出一個念頭：楚致淵！
他隨即目光一凝，看到對面山峰的樹林上空飄掠兩道人影。
一個紫袍飄飄，俊朗逼人，一個白衣如雪，絕美如仙。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還有一道虛影在飄動，很容易被忽略。
眨眼間來到近前。
他直勾勾看着俊朗青年，澀然道：“楚致淵！”
楚致淵打量着他，輕笑一聲：“既知是我，爲何不逃？”
“逃得掉嗎？”馮睿苦笑。
不是不想逃，是雙腿已然發軟，知道是逃不掉了。
自己速度再快，也快不過他的秘術。
楚致淵伸手：“那顆珠子拿來我瞧瞧。”
馮睿將袖中的黑珠拋過去。
楚致淵身後的鄒芳上前，一甩拂塵，捲住了這顆黑珠。
楚致淵打量着這黑珠，搖搖頭：“有點兒意思。”
這種黑珠，他現在便有一顆，是在玉鼎宗弟子身上得到，能遮蔽氣機。
不被問天崖看出來。
也能遮蔽持珠者的殺意。
可這黑珠竟然更進一步，不僅遮蔽氣機，甚至扭曲自己的超感。
類似於在邪宗總壇的情形。
扭曲了自己的超感，便無法定位，便不能直接通過明月刀神直接誅殺。
他擡頭看向馮睿：“這東西是如何來的？具體說一說罷。”
“說了我能活命嗎？”
“能死得痛快一些，那位拋下此珠的，恐怕是不安好心吧？”
“……我說！”馮睿咬咬牙。
他現在反應過來了，陳忠明真要把此珠給自己，沒必要讓自己拿出來再拋回來。
便是要引自己這羣人自相殘殺，達到滅口的目的。
既然他陳忠明不仁，自己也沒必要講義氣。
他於是將事情經過說了一番。
楚致淵慢慢點頭。
蕭若靈輕蹙黛眉：“這算是天心宗的反擊嗎？”
“這是被我逼急了，應該是尊者們聯手之舉。”
楚致淵打量着這黑珠。
超感洞照之下，此珠被濃煙籠罩其中，無法看清楚。
這種濃度，遠遠超過他所見的各種寶物。
其積蓄的天外異力層次更高，堪比總壇的尊者像了。
他知道這是消耗了尊者像本源力量的。
蕭若靈道：“那可有應對之法？”
“暫時還不行。”楚致淵搖頭：“需得好好研究一番。”
“這一次當真是好運氣。”蕭若靈搖頭道。
楚致淵大張旗鼓離開之後，很快又返回掃蕩了一圈，回一趟紫陽山莊。
結果在紫陽山莊時，他看到了異樣，追到了兩人。
楚致淵道：“這便是大勢，老天要借我之手滅絕諸邪宗！”
蕭若靈抿嘴輕笑，笑靨如花。
馮睿無聲無息死去。
此時另一羣人的屍首正迅速化爲白骨。
“不追那陳忠明嗎？”
“那傢伙會回來看的，守株待兔即可。”
超感洞照之中，陳忠明已經走出了三裡，停住了腳步，負手站在一株松樹梢上遙看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