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文深深一禮。
又起身對馬天和抱拳：“馬大人，有勞。”
馬天和搖頭嘆道：“徐大人，在交接之前，你還能反悔的。”
他實在覺得徐景文不智，犯糊塗，一時色迷心竅。
徐景文搖頭：“這麼多年下來，我也想歇着了，太累太倦了。”
“行吧。”馬天和無奈。
不知道世子到底能不能護住徐景文，有沒有不開眼的非要拿他下刀。
不過憑徐景文的手段，一旦脫離，想要隱姓埋名，外人很難找得到。
徐景文轉身再對楚致淵深深一禮，轉身飄飄離開。
他本身就是圓滿境的宗師，修爲極深，還擅長隱匿之法。
待徐景文的身形消失，馬天和看向楚致淵：“世子……”
楚致淵嘆道：“癡情之人吶，偏偏還是這般高官，天下罕有。”
隨着年紀變大，心竅關閉，心外包裹着一層又一層的殼，再難動心。
尤其是朝廷官員，整天勾心鬥角，負面情緒纏身，心中的善與美幾乎被銷磨殞盡。
“老徐他是一時犯糊塗。”馬天和道：“往後清醒過來，一定會後悔的。”
“一時犯糊塗？”楚致淵瞥他一眼，搖搖頭。
馬天和疑惑。
楚致淵道：“你以爲他真不知道自己女人的身份？”
“老徐他早就知道那女人是鳳凰劍宗的？”
“你說呢？”
“這個老徐！”馬天和怔然，搖頭道：“他這是早有退意了？”
“他早有選擇，先前裝不知道，應該也有保身之道，真要逼得太緊，索性便投了大蒙。”
“老徐不至於。”馬天和忙道。
楚致淵笑笑：“癡情之人吶，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他絕不會小覷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徐景文這般位高權重之人。
一旦逼急了他，造成的破壞將是毀滅性的。
反而不如成全他。
因爲喜歡一個鳳凰劍宗弟子，與一個鳳凰劍宗弟子相戀，便直接捉拿治罪，也會寒了監察司上下之心。
法不外乎人情。
這種寬仁的做法看似麻煩無窮，卻是能將麻煩降低到最小。
想快刀斬亂麻處置，簡單粗暴，那纔是真正的麻煩無窮，還會造成惡劣的影響，導致監察司上下離心。
馬天和神情凝重。
楚致淵道：“我們大景朝廷，絕不能寒了有功之士的心。”
“是！”馬天和肅然：“我會跟老徐交接好。”
“跟徐大人交接之後，先要弄清楚那個聽雨臺的厲害人物。”楚致淵道：“聽雨臺原本便厲害，再加上這般人物，如虎添翼，不得不防。”
“是。”馬天和肅然。
肩膀上驟然增了重擔，他卻反而興奮莫名。
楚致淵負手而立，沉默的看着那莊園的方向。
馬天和靜靜等候。
——
徐景文回到莊園，飄身進自己的院子。
院內小亭坐着一個風姿秀美的中年女子。
她微蹙柳眉，輕聲道：“大哥……”
徐景文露出笑容：“萱兒，不要緊的。”
“是大景找上門來了？”
“嗯，是四世子。”徐景文道：“四世子可不是一般人，就知道瞞不過他。”
“那……？”
“四世子仁慈，允許我退下來。”
“他們真會放過大哥你嗎？”
“四世子不至於說謊騙我。”徐景文搖頭道：“天皇貴胄，心高氣傲，真不想放過我，也不會如此委婉。”
“四世子放過，就怕監察司不想放過。”
“四世子現在聲望深隆，既然答應放過我，監察司不會亂來。”
“唉……”秀美女子輕嘆一口氣：“但願如此。”
徐景文笑道：“萱兒你不必擔心的，就權當作什麼也不知道。”
秀美女子道：“大景那邊不要緊了，我現在就怕瞞不過宗內。”
“我這身份毫無問題，鳳凰劍宗也查不出異常的。”
“無相宗出了一位厲害人物，我怕他會查到大哥你身上。”
“一旦卸任之後，想查也查不到我身上啦。”
“那要快些卸任纔好。”
“就這兩天吧，”徐景文笑道：“有四世子在，我心裡就安穩多了。”
“一旦被無相宗的那傢伙追到，四世子有何辦法？”
徐景文道：“往四世子那裡一躲，便萬事大吉。”
“那我們要回城？”
“嗯，這裡不能呆了，我們離四方館近一些。”
“好。”
……
楚致淵看到這裡，搖搖頭。
這個徐景文，還真是情根深重，那鳳凰劍宗的女弟子也是一樣。
兩個癡人。
其實最明智之舉，還是分開來，相忘於江湖。
世間事，並非只有情愛，還有諸多重要的。
可兩人執迷不悟，非要一條道走到黑。
他們都不是年輕人，都是已屆中年，心智健全，歷經世事了。
還能看破世情而選擇這條路，這是老房子着火了。
“走吧，回去。”楚致淵道：“明天便找徐景文交接差使吧。”
“是。”馬天和肅然答應。
——
傍晚時分，楚致淵與蕭若靈離開四方館，行走於天京城的大街上。
這條如意大街縱橫東西，類似於玉京城的鳳凰大街。
大街兩邊商鋪林立，各色商品陳列，行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常。
楚致淵與蕭若靈徐步而行。
郭馳四名護衛在最內一層，外層還有大景的護衛，最外層則是大蒙的禁衛。
楚致淵身穿藍袍，蕭若靈則一襲白衣如雪，臉遮白紗，遮住絕美容顏。
兩人時常停下買個小東西。
楚致淵在買東西時，笑道：“她們兩個能忍得住不跟來，也算厲害。”
沈寒月與許盈盈都是喜歡湊熱鬧的，今天偏偏沒跟出來一起逛街。
兩人這是大有長進，知道看眼色，知道不該打擾二人的世界。
“她們是忍了再忍。”蕭若靈抿嘴笑道：“估計也只能忍住這一回了。”
這種熱鬧不湊，比殺了她們還難受，下一回絕對忍不住的。
楚致淵笑道：“那我們便趁機好好玩玩，晚一點兒回去。”
“好。”蕭若靈輕笑。
他們回去越晚，她們倆的怨氣越重，吃過晚飯後回去，她們一定怨氣沖天了。
兩人沿着大街往前，夕陽已經快要落山，霞光漫天。
大街兩旁一座座高聳的酒樓已經亮起了燈籠。
這讓大街越發熱鬧起來。
兩人轉了一圈，便選了一家酒樓，坐到了最熱鬧的一層，點了菜之後，聽周圍人們的議論。
這裡最貼合市井生活，感受大蒙百姓的真實生活。
同時也能聽到一些小道消息，甚至還有朝廷大事。
其中一條消息惹起楚致淵的注意。
“聽說了嗎？今天國子監進了三十二個大烈的學子。”
“大烈？東邊那個小國？大烈人竟能進我們國子監？”
“國子監招收的這些大烈學子非富即貴，將來甚至還要在朝內爲官吶。”
“有必要如此嘛。”
“拉攏大烈，對付大景唄。”
“彈丸之地，大景根本不在意吧？”
“肯定有用的，咱們這位新皇帝的手段更厲害。”
楚致淵聽罷這些，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