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縣令卷終

修改章一個錯誤:黃龍四年,乃是770年。

這一日,乃是幷州各縣長官去往刺史府“述職”的時間,“秘”凌懷很早來到縣署,有小吏告知:縣令大人正在後院房更衣準備。

凌懷來到房外,見一矮小瘦弱之人守候在門口,此人面無表情,兩眼微咪,似乎總喜歡透過縫隙觀察別人,右手持着一個“笏囊”類似公文袋,左手殘缺,正是丁大人的長隨丁翼。

“長隨”和“親吏”,都是領導身邊的親近心腹,可是凌懷一直看丁翼不順眼,他堅持認爲這個悶頭小,是個心腸歹毒奸詐之人。但是凌懷從沒有對丁晉提過這樣的想法,他做不出背地傷人之事。

“丁小兄,大人可準備妥當了?”凌懷笑着打招呼。

丁翼幾乎要合在一起的眼皮微微睜大了點,似乎剛剛看清眼前之人是誰,嘴角一咧,發出一陣古怪笑聲。他的笑聲很奇特,先是打了個呵欠,然後發出三四點古怪的笑聲,像一個鐵片從高處落下,和地面撞擊時的幾點振動脆響。

只聽丁翼笑着道:“凌記室,你來得好早,大人剛進去,你不妨先到簽押房歇息等待。”

凌懷好地笑笑,沒有做聲,也沒有離開,他無法忘記兩個月前,正是這個“殘廢”在丁大人面前誣告自己懶惰懈怠,如果不是和自己交好的小吏羅大經密告,恐怕現在還被矇在鼓裡。

凌懷性情溫和,從不喜與人矛盾,他很迷惑爲什麼丁翼總要針對自己?這個陰險之人。讓他心中很煩。

正想着心事,忽聽丁翼又說道:“凌記室,明年可還京趕考?嘿嘿嘿。”笑聲聒噪不堪,讓人聽着似是嘲諷。

凌懷本就煩躁,又聽得此人說到自己心中羞事,於是沒好氣地譏諷道:“丁小兄何有此問,難道也有意赴考?某卻沒聽大人說及。”這話的意思就是。我起碼還參加過考試,不像你。恐怕連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丁翼受了嘲諷,卻不動氣。把眼皮重新縮了起來,臉浮出一種似是而非的笑容。

去年春天,丁晉曾贊助凌懷去長安城參加“貢考”,贊助些錢物倒也罷了,但是這份“欣賞”之情頗讓凌懷爲之感動。當時,丁晉還爲他給“禮部員外郎”沈微大人寫了封推薦信。沈大人是縣大人地知交好,對他可稱得是照顧有加,還將他的詩集舉薦給了幾位主考官,可惜自己不爭氣。最後還是沒有金榜題名,垂頭喪氣地返回了故鄉,說起來,這次經歷算是他的平生大恥了。

想起這些往事,凌懷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來自己這一輩註定是要成爲卑微的胥吏之徒了。

凌懷正想着心事,忽見房門打開,一身“制服佩飾”、渾身下包裹得紮紮實實的縣令丁晉緩步走了出來。

今日述職不同於往日,乃是一年一度的“大考解”之日。不僅有頂頭司歸登來在場。朝廷派駐地方的御史也要“旁聽”,“評議會”開完後。御史大人還要監督刺史在各人交朝廷地“工作報告”加蓋印章,然後由驛馬呈遞給京城吏部考覈。州長官每年還要親自去京城述職一次

正是因此,今日的會議非同小可,按照規定,出席地官員必須穿戴一整套的“朝服”。這種朝服不同於官員平時穿地常服普通公服,非常繁瑣,只有在很正式的場合或進行重要公務時才穿。

有一句話叫做“只認衣衫不認人”,以前就有官員因爲穿戴不合標準,被人從會場趕了出來,極爲狼狽;此外,震懾威服“目不識丁”的老百姓,這套行頭也非常管用,因爲很多平民確實是看人衣裝行事,如果不穿,“蓋不如是,則人民不能知其爲官,抗不服從耳”。

丁晉這身行頭,如果要簡單描述,就是:頭帶了襆帽,插展角,綠色公袍,下着皁靴,角帶繫了,有九。就是腰帶的飾片,依照他的級別,系地是銀色腰帶,因此就是銀色帶,如是三品以大員,就得有十三塊金玉材質的帶。此外,腰帶還垂掛有可以系掛各種小件物品的小帶,稱“蹀躞”。按照思宗靈威元年的敕令,“文武官鹹帶七事”,即佩刀、刀、礪石、火石袋、算袋、契真、針筒等七種小東西,都是垂掛在這條腰帶的。

除了這套繁瑣笨重地朝服外,去參加會議,還得準備“手版”和“筆硯”,這些東西放在了“笏囊”裡,有隨從丁翼攜帶便可。

平日,丁晉是最煩穿戴這身笨拙的朝服,每次由婢女爲他着裝而出後,總是顯出愁眉苦臉的樣,凌懷今日卻看他頗爲高興,於是笑着恭維道:“大人今日神清氣爽,穿着一身法服,更顯英武非凡啊!”

丁晉心情顯然極好,大笑着拍了下凌懷的肩膀,道:“水合,今日是否食蜜而來?卻要出此猾語拍本官的馬屁,哈哈,本官就受了。”

凌懷忙陪笑着連聲道:不敢,不敢,學生句句肺腑之言。

在丁晉背後的丁翼抽了抽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這凌懷自己倒是小瞧了他,能看出大人今日心情確實大好,見縫插針猛拍馬屁,和自己印象中那個性格正直、不喜佞言的凌記室,可是有些差距啊,看來,是人就會隱藏真實的面目,不過,也總有暴露地時候。

按下不表丁翼心中地念頭,且說衆人準備妥當,自有小吏牽來數匹坐騎,丁晉三人翻身馬,又令前面壯班衛士五人開道。後面捕班十名帶刀捕快跟隨保護,一路北行,前往幷州刺史府所在地。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之季,北風呼嘯,冰人心肺,衆人雖裹着禦寒之衣。也覺寒冷難擋,丁晉卻雅興不減。一路和身邊諸人談笑風生,顯得極爲高

旁人不知他最近爲何如此喜悅。也沒聽聞近來有何好事,熟悉他之人,如凌懷和丁翼,都知道這位縣向來是舉止沉穩而不事張揚,深沉於內而溫和沉靜於外。說白了也就是感情比較壓抑和封閉,很少見他有如此得意之情形於外之時,因此很是好奇。

於是,凌懷便湊趣問道大人何故如此開心,丁晉卻裝神秘。不說原因,只是唸了兩句啞謎一樣的詩句:黃衣使者來,一解心中愁。

侍從們迷迷糊糊地跟着唸叨了幾遍,卻猜不出其中意思,也不知這兩句詩和縣令大人地愉快心情到底有何聯繫?其中,只有“殘疾人士”丁翼聽罷,心有所動,回想起個月丁晉的煩憂之事,再聯繫新近幷州官場發生地一件大事。不禁有所領悟:大人高興的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回事。說起來和今日要面見的大領導——歸登來,有密切關係。

文說到。歸登來因欣賞丁晉的才能,因此生出了“拉攏”之心。可惜這個被他欣賞之人,卻好像並不想接受自己的“好意”,雖然丁晉將兩人的關係處理得很好,既恭敬又親近,但總是感覺差着一線,沒有達到“親密”、“心腹”的程度,歸登來細細一想,猜這個聰明地年輕人不可能領會不到自己的意思,看來是在跟自己裝糊塗。

歸登來“治政”能力雖然欠缺,“整人”地手段可是層出不窮,馬想到了一個逼丁晉不得不表態的法。

他地正妻,生有三個女兒,最小的女兒今年五歲多點,剛好和丁晉的兒——“意哥”差不多年紀,於是歸登來請託媒人向丁晉提親,願意結下這門門當戶對、或將傳爲佳話的親事。

可是丁晉如何願意和這樣的人結爲親家?不說其潔身自愛、抱負遠大,只從“實際利益”出發,他也不敢和歸登來這樣貪婪無度、聲名狼藉地傢伙保持太過親密的關係。像歸這樣自身無法抑制,目光短淺至極的官員,得一時之逞或可,要想長期在兇險殘酷的官場生存,並不是容易的事。

但是丁晉也不可能和對方徹底撕破面皮,如果拒絕,那就不僅是拒絕了歸家地求親,也是明着拒絕了歸登來的“示好”。如歸刺史那樣的人,惱羞成怒下,什麼卑鄙手段都可能用得出來,所以爲此事他極爲苦惱,用盡辦法委婉地拖延答覆,希望能拖到自己任期結束,到時候,實在不行的話,哪怕請韓泰等好爲自己在吏部活動一二,儘快調走也罷。

而正當丁晉苦悶無比的時候,天無絕人之路,“太谷縣令”向廷貴竟然被人告發貪污,私設路卡的大罪,案直接捅到了尚省“左僕射”高爽那裡。

說起來,也是向廷貴自絕生路,此人號稱“剝皮貴”,性最貪,他初任時便鬧了個大笑話。按照官場規矩,新官任要祭拜城隍,向廷貴見神座兩旁懸有光閃閃的銀飾,便對左右說:“與我收回。”手下的小吏道:“此假銀耳。”向廷貴尷尬,但話已出口不好收回,於是靈機一動道:“我知是假的,但今日新任,要取個進財吉兆,收回!”

如此地貪官,收刮錢財肆無忌憚,有一句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溼鞋。這一次,向廷貴便惹了不能惹地大人物。

話說宰相高爽尚左僕射爲真宰相有一個遠房親戚是做生意的,而且做得是走南闖北地“行商”買賣。因爲高爽這個人特別愛面,所以他的這位親戚從不敢打着他的旗號行事,以前倒也沒出過什麼麻煩,沒想到這次來幷州做皮毛生意,商隊經過“太谷縣”的時候,卻被縣令向廷貴派出的“路虎”關卡哨兵阻攔,言道必須繳納三分之一的財物才能過關。

這位“親戚”當時就火了,大周雖然有過路稅,但是在全國只設有26處關卡,太谷縣境內並沒有。而且國家收取的“過路稅”也不過只有十分之一,你太谷縣憑藉什麼,敢收取三分之一的重稅?

“太谷縣令”向廷貴當然不可能是如此魯莽大膽之徒,他設置路障,其實也是“看人下菜”地,平時經常路過此地的商隊,都是有背景或者已經和向大人打好關係之人。所以不在收取之列,而這處路障。一方面卡得是一些臨時路過太谷縣且沒有背景的小商人,雁過拔毛;另一方面。他當初設置關卡的本意,其實是阻擋本縣百姓出去告自己的狀。

可是沒想到這次網了條大魚,向廷貴看到那幾車價值連城的皮毛時,早已經忘了自己姓什麼,眼珠也紅了。偏偏這位“親戚”又是個拿性的人,被扣押後,並不說出自己地來頭,而是擺出一副很鄙視、很瞧不起的神情,堅決不納稅。頗有一種“打死我也不說”地氣概。

向大人以前也見過這樣的人,多是虛張聲勢之徒,兩板下去保管原形畢露,於是擬了個罪名:懷疑對方有走私之嫌,大刑伺候。結果,兩板下去,“親戚”哭爹喊娘,說出來我誰誰誰是當朝宰相,你小小縣令竟然敢打我。

這下。輪到向廷貴“原形畢露”了。驚慌下,不管對方所說是真是假。屁滾尿流地從前滾下來,安撫對方。可是“親戚受了天大委屈,如何罷休,一紙訴狀把向廷貴告到了京兆尹那裡。

爲什麼是京兆尹呢?這個親戚還不笨,他知道如果將此事告訴高爽,對方未必肯爲自己做主,如果告狀到幷州刺史府,又擔心對方官官相護,於是乾脆將此案捅到了自己地“戶籍所在地”——長安京兆府那裡,在訴狀裡,他還多了個心眼,不露痕跡地點明瞭自己是誰誰誰的親戚。

此時,長安城的“京兆尹”是令狐楚,此人做事比較保守,從來不喜歡冒風險,說難聽點就是膽小怕事。令狐楚一看這件案中,可能牽涉到當朝宰相高爽,因此不敢做主,馬屁顛顛地前往高府請示宰相公該如何處理。

高爽是三朝老臣,平時也以這個自居爲榮,最是愛面,聽到那個自己連長相都回憶不起來的“親戚”將自己牽扯進來,覺得很憤怒,於是生氣地對令狐楚說:你只要秉公處理便可,其他的不必顧忌。

令狐楚卻會錯了意,以爲高爽動怒是因爲感覺權威受到了損害,至於宰相話裡地意思,也不難理解,秉公秉公,這個案裡的唯一受害人就是那位親戚,既然要秉公處理,當然就是幫冤者伸冤,將作惡者繩之於法了。

於是,令狐楚回到“京兆府”後,接下了這件訴狀,並知會了吏部和御史臺,請他們協助,將“疑犯”太谷縣令向廷貴緝拿進京,自己擇日將審理此案。

令狐楚處理完這些事後,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覺得這次幫助了宰相的親戚,或許可能巴結高爽這位顧命大臣,因此到處對人吹噓說在這件案中,宰相高爽是如何如何對自己說一定要秉公辦案,自己是如何如何敬佩高相公的公正和不徇私情。

令狐楚在那兒“自得其樂”,卻不知高爽已經快氣炸肚皮,他對這個將自己牽扯進案件中更深的笨蛋官員,簡直可說是已經出離憤怒,心中暗暗決定尋找機會,打擊令狐楚。

暫且按下長安城地人心浮動不表,且說向廷貴想剝別人的皮,結果被別人剝了自己的官皮,臨近“大考解”之日還有半月之期,朝廷下來了一位“御史”,將向廷貴帶回中央處置。

而向廷貴貪污之財物,有多半賄賂給了刺史歸登來,此時,雖沒有正式立案調查歸登來的犯罪行爲,但是,誰又敢保證向廷貴不會咬出同貪之人來呢?

因着這個原因,歸登來再沒有什麼心情拉攏丁晉,對於這種官員來說,百姓的苦難死活可以漠然置之,國家的安危存亡可以視若無睹,但一關係到個人的烏紗帽,他們就絕不會掉以輕心。

所以,丁晉的麻煩自然是迎刃而解。這就是所謂的“黃衣使者”解心愁了。

走到一半路程地時候,北風更加呼嘯,片刻之間,烏濛濛地天空飄下來鵝毛般大的雪花,丁晉馬鞭一指,讓衆人加快行程,務必在大雪掩埋道路前。趕到刺史府。

一行人頂着翩翩飛舞地雪花,呵着白氣。急行在很快便已白茫茫一片的官路,大約又行了半個時辰。幷州城高聳的城牆已進入眼幕,終於到了!

進入城內,往日喧鬧的街道已是人蹤罕見,丁晉見捕班地幾位公人已經氣喘吁吁,於是下令放慢速度。緩緩行向刺史府。

進了刺史府,自有小吏將馬匹牽走,讓衆差人到下廳休息,丁晉引了凌懷、丁翼二人前往召開會議的“聽風閣”,及至進入裡面。卻見除了新任地“清潭縣令”溫天疆,“太谷縣丞”顧全外,其餘人包括刺史歸登來本人都還沒到。

坐下和兩位同僚聊了片刻,官員們陸續到場,“刺史”歸登來比“監察御史”李徵來得還晚,是最後一個進場的官員。他地儀容明顯經過一番細緻的裝扮,但難掩神情間的焦灼和不安,看來,自向廷貴被帶走後。他的日很不好過。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恕!看着一向盛氣凌人的歸登來再不復往日氣焰,丁晉心中一聲嘆息。

會議正式開始,本來這種“評議會”,歷來是由州長官-刺史大人主持地,但是今天歸登來卻推說自己身體不適,罕見地放棄了一向最喜歡的作威作福機會,請“監察御史”李徵代自己主持。

監察御史,不過是八品之官,但是因爲代表“皇帝”的權威,是“代天巡檢地方”,因此品秩不高而權限廣大。如現任“御史大夫”的副相丘度,在其還是一名從七品的“殿中侍御史”時,就敢彈劾當時地權臣武澄宇,並彈劾成功,使武黨喪失了最重要的政治領袖,羣龍無首,從而被念宗皇帝一網打盡。

因此,主持人李徵雖品級比在座諸人都要低微,卻沒人敢觸犯他的威嚴,“評議會”以較往日更嚴謹的秩序一個一個步驟進行。

“大考解”比之每月一次的“考解”,其實內容並無多大不同,之所以加個“大”字,一是因爲這是對於全年工作的總結;二是官員交的“計薄”政府工作記錄及此次會議內容,要交給中央吏部的一個專門負責考覈官員的部門——“考功司”,作爲考覈官員地根據錄入檔案。

州、縣官員都是“親民”之官,一方面要負責刑獄治安,征斂賦役;另一方面要“宣揚德化”、“勸課農桑”,“務知百姓之疾苦”。因此,“計薄”中要記錄地重要內容,就是所謂:“殊功異行,及祥瑞災蝗、戶口賦役增減,當界豐儉,盜賊多少。”,這些也是吏部考覈州、縣官吏政績的主要標準。

通俗點說,就是增加了多少戶口,開墾了多少荒田,抓獲了多少盜賊,收進了多少錢穀,全要記錄在案,這就是你地政績,然後經過刺史府審覈,然後由考功司再聯繫“監察御史”遞交的暗中調查報告,甚至有時還會參考朝中大臣對這個地方官員的評語,然後作出最後評語,優獎劣懲,還發給“考牒”作爲憑據。以後任期滿了,是調官、是升遷、還是降職,要參考這些“考牒”。

“計薄”交,並由刺史審覈後,第二項內容是“自我鑑定”,對着自己事先寫好的“工作報告”,在同僚中當衆宣讀,還得接受大家評議,每個人都得這樣做,因爲這些鑑定要連同僚評議意見一起送進京城。

各人將自己的工作報告講完後,大家熱熱鬧鬧一派和氣地討論一番,在這樣的場合,評價同僚當然不可能說人家壞話,即便這位同僚平日和自己有矛盾,也得找些他本身的優點讚揚一番,然後挑些雞毛蒜皮的小毛病假意譴責一下,任務也就完成了。中央的大佬們也知道這樣的弊端,不過評議的主要目的也並不是要揪毛病,而是要防止宣讀工作報告時,官員的過分誇大其詞,畢竟羣衆的目光是雪亮的,再臉皮厚的人,面對這些知根知底的同僚,也不好意思太過分。

同僚之間的評議結束,作爲最高長官,州刺史歸登來也需要對每位下屬的工作做評價,差的批評,優秀的做一番鼓勵。這些評詞,將由筆錄員記入交的“會議內容”,也將成爲吏部考覈這位主官是否“賢能、得任”的標準。

刺史講完後,“大考解”纔出場的“監察御史”李徵也需要發表一下感言,平日,作爲監察官員,按照律令,是不允許和這些地方長官有過多交往的。所以,衆人尤其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新任“清潭縣令”溫天疆等人對他並不瞭解,先前看他主持會議時很是溫和,以爲這個人比較好說話,沒想,此時李徵一開口,就將其中幾位官員嚇了個臉色蒼白。

李徵的話很簡短,但語氣很嚴厲,他提及了向廷貴的貪墨案,並表示自己正在調查此案更深層次的內情,決心要挖出所有的“害羣之馬”,絕對不讓一個貪污分逍遙法外。

歸登來臉色煞白,每聽得李徵口中一個“貪”字,他臉的肌肉便不由自主抽搐,好不容易待得李徵說完,歸刺史連忙以自己身體有恙宣佈散會。

些許跳樑小醜,不必浪費筆墨。黃龍四年770年匆匆而過,在黃龍五年的二月,吏部發回考覈結果:“文裕縣令”丁晉,以“爲官賢能,戶政殷實”,吏部考績優等。其中着重表揚了兩點:一是催科交稅款報最即優等,文裕縣年年收足賦稅,且遠超鄰縣;二是秉案清明,即會斷官司,凡由他定的案件,很少遭司駁回。

隨後,朝廷發來諭旨,文裕縣令丁晉任期屆滿,吏部評爲賢能可用之官,特命其到長安接受新的任命。

第四部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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