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馬斌才走進包廂,他拿了一張餐巾紙擦着手說:“怎麼樣,這下想清楚明白了吧?”
我拿了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脣之後說:“馬縣長,實在是對不起,我想來想去想了這麼久,就是想不清楚明白。馬縣長你就別難爲我了。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或者是做錯了,你就直截了當地給我指出來吧!”
“在給你指出來之前,我得先問問你。”馬斌說,“在黨風廉政這方面,你自我評價一下,你究竟做得怎麼樣?”
“在黨風廉政這方面,我不敢說我做得非常好,總的說來,我還是做得比較好的。”我非常自信地說。
“在哪些方面做得好?我想請你說得具體一點。”馬斌又喝下一杯酒,兩眼怔怔地望着我。
在哪些方面做得好?我自己心裡非常清楚。一是我沒有以權謀私,比如在春節前期常委會討論幹部任免職的時候,我沒有打個人的小算盤,就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沒有提名,也沒有向組織部打招呼考察,而是向常委會推薦了幾名比較優秀的幹部。在上次的常委會上,常委們都爲自己的親屬解決了一個副科級的待遇,這事我十分清楚。二是按照常委會的分工,我沒有插手經濟工作,沒有插手基建工程,不存在索拿卡要的問題。三是在今年春節期間,不知道哪些人給我送了紅包和禮金,凡到過我家的人我都一個個地給他們打了電話,要他們把送我的紅包和禮金統統地拿回去,可他們就是不承認,紅包和禮金無法退還。在退還不了的情況下,我把這些紅包和禮金如數地上交到紀委,我想我這樣做是對的絕對沒有錯。
“在我們金山縣,你個人的廉潔自律工作做得比較好,單位的廉政工作也抓得比較嚴,縣委給了你應有的榮譽,評你當了縣裡的廉政領導幹部,還推薦你當了全市的廉政自律工作先進個人。”馬斌說着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是不是給我們縣委張書記、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和市委副書記送過米燒酒?”
我認爲給這三位領導送了幾斤農家釀製的米酒,純粹是人情往來,就是上綱上線也錯不到哪兒去。因爲我畢竟送過只好承認了。 шшш▲тт κan▲℃ O
“你送的真是米酒嗎?”馬斌一臉嚴肅地問道。
“絕對是米酒!”我拍着胸脯說。
“絕對米酒?你哄鬼去吧!”馬斌生了氣,右手一拍桌子說,“那天在你們鎮裡中午喝的是五糧液,你送給三位領導的也是五糧液!”
“這……馬縣長你是怎麼知道的?”話一出口,我就反悔了,我他媽的怎麼能問這樣的話呢?
“常言說得好呀,這世上沒有不透風
的牆!”馬斌說,“你楊一帆幹下的好事,我馬斌沒有不知道的。”
我滿臉通紅,十分尷尬地說:“對不起,馬縣長我錯了。沒有給你送五糧液,我這小子混,我他媽的簡直不是人!”說着我在我自已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三巴掌。
“你給不給我送五糧液,我馬某真的不在乎!”馬斌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仍陰着臉說,“問題是你這樣做是頂風違紀!”
在當時的情況下這確實是頂風違紀。馬斌一針見血而且這麼秘密的事他還能瞭如指掌,他的老奸巨滑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我不敢看馬縣長,此時的我恨不得地上長出一個洞來,我好鑽進洞裡去。
在我這樣狼狽不堪的情況下,馬斌絲毫沒有放過我的意思,對我依然是窮追猛打。他說:“去年縣委領導班子換屆的時候,幾乎所有的鄉鎮黨委一把手和大部分的部辦委局一把手都參與了跑官的隊伍,有的用公款請客,有的用公款送禮,他媽的簡直是轟轟烈烈!楊一帆,你能說你沒請客送禮嗎?”
我吱唔着說:“在那樣的大氣候下,無動於衷人家就會說你無能。不瞞馬縣長,我也用公款請過幾餐客,費用比起人家鄉鎮來那簡直是少得可憐。”
“我打聽過,你說的是事實。”馬斌用一雙咄咄逼人的目光緊盯着我,“你就難道沒用公款送禮?”
馬斌用這樣的談話方式讓我不知不覺且鬼使神差地鑽進了他爲我設下的圈套。我說:“馬縣長,我絕對沒用公款送禮!”
“你敢用黨性保證麼?”
“我敢用黨性保證!”我說,“如果查出來我用公款送了禮,任組織上處理!”
馬斌一時語塞,端起酒杯跟我喝酒。喝下兩杯酒之後,馬斌說:“你沒用公款送禮,肯定用私款送過禮!”
這馬縣長硬是討厭,專愛打聽人家的隱私。因爲送禮要涉及到一些領導幹部,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知道這些情況。我一口咬定說:“馬縣長我向你保證,我既沒有用公款送禮,也沒有用私款送禮!”
“楊一帆,人家都說你是一個敢做敢當的人,其實你並不是。”馬斌說,“其實你還是用私款送過禮的……”
我急了,呼的一聲站起來說:“馬縣長,我沒有,我絕對沒有----”
馬斌走過來拍着我的肩膀說:“你坐下來,別激動嘛。你送了哪幾位領導,哪位領導送了多少,我馬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難道還要我講出來嗎?”
給三位領導送錢,我是在深更半夜裡單獨行動的,一路上幾乎沒碰到一個人。領導家裡也沒有外人,
出門後也沒有發現有人盯我的梢。我的嘴巴閉得特別的緊,送了哪三位領導我在妻子面前也沒有說起過,怎麼馬斌就知道了?我做得這麼秘密的事情都讓馬斌知道了這……我的脊背上頓時冒出了一股冷汗。官場太複雜了!官場太可怕了!今後的事情我簡直不敢想下去。
“哈哈哈……”馬斌見我愣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他拍着我的手臂說,“你別緊張好不好?我沒別的意思,只想說明這樣一個問題:送禮行賄與收禮受賄都是同一個性質的問題。你楊一帆送了禮,說明在黨風廉政方面也是有問題的,不要總認爲自己完美無缺!”
此時的我,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蛋,目瞪口呆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又說了這麼多不該說的話,我們還是回到前面的話題上去吧。”馬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幽幽地說,“你當着所有常委們的面,把你收到的紅包禮金全部上交紀委,以顯示你的清正廉潔,難道金山縣縣委常委班子裡面只有你楊一帆清正廉潔?你才當了不足半年的常委,就交得出二萬二千塊錢的紅包禮金,在座的哪位常委不比你的資格老?我馬斌已當了十多年的常委了,你楊一帆說說,我該向紀委上交多少的紅包和禮金?張書記當了十五年的常委了,他又該向紀委上交多少紅包禮金?”
問題的嚴重性原來在這裡!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到這一層,我只覺得我自己收受了人家的紅包禮金,違反了黨風廉政建設的規定,交給紀委我心裡踏實。想到這裡,我忙說:“你跟張書記是清正廉潔的好領導,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你講的這話誰信呀!”馬斌說,“羣衆會這樣看嗎?機關裡的幹部會這樣看嗎?你一個縣委辦公室主任過了一個年,就收了這麼多的紅包禮金,我跟張書記掌握着這麼大的權力,難道就那麼清正廉潔,沒收過人家的紅包禮金?難道叫我們向你楊一帆學習,把收到的紅包禮金統統地上交紀委?”
“我……”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這不是想置我們於死地嗎?”
“不不不,馬縣長,你們千萬不能那樣想!我楊一帆絕對沒有害人之心!”我說,“一是我犯了糊塗,二是不該聽信老婆的話……”
馬斌打斷我的話:“你等等你等等,你老婆說了些什麼?”
“我老婆讓我把這些紅包禮金交上去。”我把我老婆幾天夜裡做惡夢的情況說了。馬斌剛想說些什麼,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馬斌出去接聽了一會兒電話回包廂對我說:“張書記在他的辦公室等着你,我們吃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