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金山縣，有人當了十年的常委仍沒挪動過，像政法委書記和宣傳部長。我當了一年零四個月的常委就坐上了副書記的交椅，這不能不說我有本事。
正是這種“我有本事”的思想和認識，將我引入了一個誤區，紀委拒收我上交的紅包與禮金更是壯了我的膽。
確切地說，我搞腐敗是從當副書記開始的。
我是主管意識形態工作的副書記，在黨委部門我管着宣傳部，在宣傳部下面還有報社、文化局、廣播電視局、新華書店、文聯等單位；在政府部門有教育局、科委、衛生局和計生委，權力是越來越大了。雖然有一名副縣長管政府教科文衛方面的工作，但我們的現行體制是黨領導政府，有關教科文衛方面的工作還是我說了算，分管副縣長還得看我的臉色行事。
大事我掌舵，小事情叫副縣長去管。
文教口的工作多，任務比較繁重，醫院要升級，學校要達標，計生要進位，所有這些方面都涉及到硬件建設，搞硬件建設需要財政投資。金山縣的財政狀況非常的不好，保工資、保工作運轉都還存在着較大的困難，更別說投資衛生和教育的硬件設施建設了。
那天早上我一到辦公室，縣教委主任徐飄領着兩位副主任走了進來。徐飄說：“楊書記，自你當副書記之後，你還沒去過我們教委呢。同志們都迫切地希望近距離地見到你，更希望你給大家作作重要指示！”
“我也很想到教委去看看同志們！”我就順着徐飄的話說，“正好我今天有空，那就到你們教委去看看吧！”
徐飄已經當了七年的教委主任了，前年縣政府班子換屆，徐飄當副縣長的呼聲最高。徐飄正在飄飄然忘乎所以的時候，有教師告了他一狀，說他作風飄浮，不幹實事，更不關心教師的切身利益。說他買課本和教學用具拿回扣，還說他與幾位女教師有染。鑑於有人告狀，徐飄的副縣長候選人就泡了湯。徐飄氣得要死，多次找書記和縣長要求調離教委。書記和縣長說現在的各部辦委局的一把手都不缺，到辦委當副職你去不去？身爲教委主任的他當然不能去辦委當副職。有人還這樣勸過徐飄：凡當了教委主任的，將來肯定要進班子的。進不了縣政府班子，下屆可以進人大和政協班子嘛。教委主任這個位子你絕對不能讓！在縣委書記和縣長的批評教育下，在同事和朋友們的勸說下，徐飄這纔沒有發牢騷。
我們來到了教委。教委蓋了兩幢新的辦公樓，顯得豪華氣派。臨街的那棟樓開了酒家，既是教委的內部食堂，又對外營業。當我走進會議室的時候，立即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教委各股室負責人和縣城中學的幾位校長也來了。
徐飄向我大致地介紹了一下幾位教委的副主任和城裡中學的三位校長，介紹了全縣中學和小學的所數和教師數以及今年參加高考的學生數。三位校長簡要地介紹了他們學校的師資情況和今年參加高考的考生情況。省重點中學----縣一中校長拍着胸脯向我保證說，他們學校今年保證有四位考生要上清華和北大的錄取分數線。
高考形勢大好，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
徐飄叫我發表重要講話或曰作指示。既然來了，總得要講幾句話的。我首先向在座的各位問好，並通過在座的各位向全縣的教育工作者問好。接着我肯定教育戰線這幾年來來所取得成績，最後我給大家提了幾點希望。希望大家甘於寂寞，守得住清貧，做好最後階段的衝刺工作，力爭今年高考大專以上上線人數打一個翻身仗，要躋身全市前三名的行列！
躋身全市第三名，大家有充分的信心。
散會後離吃中飯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徐飄把我請到他的辦室，說是有重要事情向我彙報。我來到他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的裝修和擺設比我的辦公室還要豪華和氣派。坐下後徐飄爲我衝了一杯好茶，接着問我後天有沒有時間？
我想了想說：也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你想幹什麼呀？
徐飄說：“我想陪
你去一趟省城。”
我問：“去省城幹什麼？”
“跑資金呀！”徐飄說，“學校的硬件設施要達標，縣財政又不給我們一分錢，我能達得了標嗎？唯一的辦法就是跑省教委了。”
“你今年不是去跑了好幾趟了麼？跑出點名目來沒有？”我問。
“今年終於跑出一點名目來了。”徐飄很自信地笑了笑，“最後落實嘛，還得靠你楊書記出馬。我打聽清楚了，省教委計財處的艾歡處長是你大學的同班同學。只要你楊書記肯出面，她還能不給你面子嗎？”
艾歡確實是我大學的同班女同學。她出身於省城的一個高幹家庭，模樣姣好，身材修長，是我們班的班長。畢業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繫，只知道她一畢業就分配到了省教委。艾歡進步比我們所有同都要快，已當上省教委計財處的處長了。徐飄給了我艾歡的電話號碼。我很快就撥通了艾歡的電話。我說：“艾處長，我叫楊一帆！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我們班裡的高材生，又是那樣的帥氣，我怎麼會記不得你呢？”電話中艾歡哈哈笑道，“楊一帆，你也混得不錯呀，不知不覺不聲不響地就當上金山縣的縣委副書記了。恭喜恭喜！”
我說：“大學畢業一晃就這麼多年了，這些年我可想死了你了！後天我想到省城去看看你行麼？”
艾歡說：“來吧，我親愛的同學！我一定熱烈地歡迎你，還要讓我處裡的同志跟你喝個一醉方休！”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後天到省城去的事情就定下來了。外面有人催着去吃午飯了。我抓住這個機會對徐飄說：“去年你沒進縣政府班子，你不要有意見。你要振作起精神，大膽地抓工作。同時也要注意自己的影響。”
“難道楊書記也聽到關於我的流言蜚語了？”徐飄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拿回扣的事與女教師有染的事，人家都告了幾年了，我怎麼會不知道呢？難道你全當耳旁風了？”
徐飄說：“拿回扣的事純粹是子虛烏有，至於講與幾位女教師有染的事，我也是被她們逼着就範的。今年我已經把她們完全徹底地甩脫了！”
“甩脫了就好！你呀，得好好地管住自己才行！在這方面犯錯誤太不值得了！”
“我一定聽楊書記的話，保證今後不犯這類低級趣味的錯誤！”
午飯是在教委的酒樓裡吃的，喝的是高檔白酒，菜都是金山本地的名菜，廚師做得非常的好。飯後徐飄附在我的耳邊說，休閒中心來了幾位美女，我陪你上去放鬆一下如何？我說：“徐飄，你要記住我剛纔跟你說過的話。我想回去休息一下，你也回家裡去休息吧！”
好在這些天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徐飄陪我到了省城，在省教委計財處我見到了我的女同學艾歡。
也許是做了母親的原故吧，艾歡不但出落得越發漂亮了，而且更有了女人味。
“老同學，這些年不見，你真是越來越帥氣了！”艾歡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兩隻眼睛忽閃忽閃地在掃視着我的面龐，這讓我感受到了她的溫情。辦公室裡如果不是有徐飄他們在場，艾歡一定會熱烈地擁抱我。
我簡單地向艾歡彙報了今年我們金山縣委、縣政府對教育工作的如何如何重視以及採取瞭如何如何的措施。艾歡聚精會神地聽着，並不時地在筆記本上寫下些什麼。最後我說：“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這是我們縣委、縣政府班子成員的共識。就是全縣幹部勒緊了褲帶，也要把教育達標工作搞好！”
我的話剛一落音，徐飄就接着添油加醋地說：“我們楊書記十分重視教育工作，上任的第二天就深入到我們教育戰線的各個學校瞭解情況，然後與我們教委的正副主任們一道研究教育達標的問題……”
我怕徐飄沒完沒了的說下去，就打斷了他的話：“我縣達標工作的資金缺口大，老同學如果不幫我的話，我真是走投無路了！”
“楊書記這樣重視教育工作，我艾歡沒有不
幫的道理。”艾歡說，“喲，早過了吃晚飯的時間了，我們到酒店裡去吧，邊吃飯邊聊。”
“艾處長說到哪家飯店去吧，今晚上我請客！”我說。
艾歡說，她今天上午就定好了酒店。她們處裡的兩位科長此刻正在酒店裡等着。“你楊書記是特地來看我的，當然是我請客嘍！”
我們就跟着艾處長來到了一家飯店。
這是一個四星級的飯店。在一間豪華的包廂裡，兩位科長已經點好菜了。待艾歡向兩位科長介紹了我們之後，艾歡指着我說：“楊書記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不但創作是一把好手，喝酒也是一把好手，全班的男同學沒一個喝贏他。今天晩上，你們得替我好好地陪陪我這位老同學！”
從兩位科長的面相上看，我知道我今晚碰到對手了。但我不怕，徐飄跟一位副主任酒量也是相當好的，我們三人對付他們二人，我覺得我們不會敗下陣來。
服務員拿來了兩瓶茅臺。艾歡說：“今天晚上我們只顧喝酒吃飯，不談工作上的事情，好嗎？”
我說：“好，聽艾處的吩咐！”
這兩位科長自以爲酒量好，又想在艾處長面前表現一番，一上場就與我們幹上了，兩瓶茅臺酒喝完，這兩位科長就趴桌子上了。
我也有些醉了，拉着艾歡的手久久地不肯放鬆，顛三倒四地說了許多廢話。最後我說：“明天中午我請客，無論如何你得給老同學這個面子！”
回到賓館，我連澡都沒有洗就呼呼地睡下了，到第二天九點多鐘才起牀。起牀後，我洗了一個澡，剛穿好衣服，就有人按門鈴了。我通過貓眼一看，按門鈴的是徐飄。門還沒有完全打開，徐飄就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徐飄說：“楊書記，今中午我們不用請客了！”
“爲什麼？講好了今中午我們請客的，爲什麼又不請了？”我有些莫名其妙。
徐飄說：“昨天夜裡你睡下之後，我跟副主任去了一趟艾處長家裡，然後由艾處長領着去了一趟分管計財與達標工作的教委副主任家裡，他們都爽快地答應了，今年下半年給我們縣裡200萬元！”
我擔心這是空頭支票，就問：“你們表示了沒有？”
徐飄說：“當然得有所表示。他們兩人一人一塊勞士力手錶。辦這種事情，我們出面要比你出面好得多。”
徐飄還是會辦事，對他們的所作所爲我表示讚許。但我還是裝作有些不滿意的樣子說：“爲了加深感情，中午我們還得請他們吃頓飯呀！”
徐飄說：“我剛纔已經打過電話給艾處長了，她說她跟那位教委副主任今天中午有很重要的接待任務，實在抽不出時間來。”
我以爲徐飄在說謊，就特地給艾歡打了一個電話。我說：“老同學，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省城，今中午你就給我一個面子吧！”
“不行，今天中午真的沒空。”艾歡說，“下次到省城來再說吧。”
我說：“我們熱切地期盼着你來金山縣檢查指導工作！”
“有空我會到金山縣去拜訪你的。”艾歡說，“你們什麼時候走？真是來也怱怱，回也怱怱。對不起，我沒時間送你了，你不要見怪！”
這時候徐飄從包裡掏出一塊手錶來說：“這塊手錶是送給你的！”
我接過手錶一看，這是一塊貨真價實的勞士力表，價錢不菲。我怕燙手似的馬上塞給徐飄：“這表是世界名錶，我不能要！”
“這表的最大特點就是走時準確，兩年誤差不到一秒鐘。”徐飄不容分說地把手錶放進我的公文包裡說，“楊書記是個工作狂，一工作起來就忘了時間。有了這塊表你就能準確地掌握上下班和休息的時間了。這是工作的需要！”
工作需要？這理由還挺充分的！我正要推辭，門鈴卻響了起來。徐飄開了門，那位副主任提着早點走了進來。徐飄說：“這早餐嘛，你好歹對付着吃一點。在回去的路上，我們找一家有特色的酒店，點幾個特色菜好好地吃一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