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駿落水以後,人們迅速地向烏龍河的下游衝去,熟悉地形的人都知道,如果要找到馬駿,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洪水衝到下游三裡多的一個分水嶺的谷地上,河水在這裡被一分爲二,一條注入飛雲湖,另一條匯入流經秀水鎮的西平河。分水嶺與河岸僅一百多米寬的距離,當烏龍河水緩慢下落時,人們站在河岸邊向分水嶺仔細地眺望,發現了滿是泥漿的灘塗上,除了兩具家豬的屍體和一些亂草,再已看不到什麼。
史湘蘭命令把搜索範圍擴大,發動附近村的羣衆沿着河岸仔細尋找,不放過一點線索。她得知馬駿落水失蹤後,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裡彷彿被刀劃了一下,禁不住渾身一陣痙攣。她又問了張煥強一遍說:“你說的是真的嗎?會不會弄錯了?”張煥強用嘶啞的聲音說:“他出事的時候,我陪着水利局的易局長剛剛查看防守情況走到甘河泵站附近。就看見一個紅色的身影被一個人拉了一下,甩到了岸邊,那個人落入了洪水,我跑過來一問,才知道落水的是馬駿。被救的是水利局的小楊,她跟馬駿同過事,她當時撕心裂肺地喊着馬局長。”
楊柳呆呆地坐在家中,茶飯不思,口裡時不時地念叨着“馬局長你爲什麼要救我啊!”潘春桃陪着她,一邊流淚一邊寬慰着楊柳:吉人自有天相,馬局長這麼年輕,對我們這麼好,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太難過了。老楊淌着淚說:“他救過我兒子,現在又救了我閨女,馬局長對我們全家的恩德,我們還沒有還哩,他怎麼會一聲不吭地走呢。”
當消息傳到馬國明的耳朵裡的時侯,馬駿失蹤已經兩天了。馬國明、肖麗和馬芳夫婦失魂落魄地趕到了烏龍河。他們顧不得滿心的悲痛,加入到了尋找馬駿的隊伍之中。馬芳是個堅強的女人,她對大滿和馬國明、肖麗說:“駿不會怎麼樣的,算命先生說了,他是玉麒麟轉世,老天會保佑他的,你們不要想別的,認真地找就是,附近的村民不要忘了問了,說不定就被誰救下了呢。”
在尋找馬駿的隊伍裡,他們碰到了高雅。馬芳抱着她說:“我這些天閒着沒事,替我未來的外甥做了兩套衣服,回頭你看下,保準你喜歡。”高雅說:“大姐的針線活我還不相信嗎?肯定好看。”兩個女人拉家常一樣的對白,在此時此地,更讓身邊的人聽了心如刀割。馬芳說:“妹子,我們抓緊把馬駿找到,讓他也看看,他要是說我做得不好看,你可要替我擰他的耳朵。”
烏龍河的水退下了去,來也匆匆去匆匆的洪水在河堤兩岸留下了明顯的水印,岸邊的柳樹身上掛着一團團水草,在太陽的暴曬下發出陣陣的腥臭。渾濁的河水安靜了下來,遠遠望去,象一道不會結痂的傷痕。三天很快就過去了,從各路搜尋的隊伍反饋回的信息一個比一個讓人感到絕望。焦雙清不死心,又帶着他的隊員,朝下游一路尋找了三十多公里,一直找到濁浪滾滾的飛雲湖,也沒有發現馬駿的蹤跡。他坐在飛雲湖的岸邊,象一具石雕一樣。他在心裡呼喊着:馬駿,我的好兄弟,哥想喝酒了,哥要你陪着我一起抽菸喝酒,別看哥這個人五湖四海,好像朋友遍天下的樣子,可你知道不?哥心裡只有你一個朋友。
一個星期後,直到縣委書記冷雲進打來電話的時候,張煥強還在用沙啞的喉嚨命令着甘河鄉的幹部羣衆:“繼續去給我找,不停地給我找,把我們的好書記給找回來。”他跟馬駿共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馬駿一心爲民,心懷正義,坦蕩無私的人格深深感染了他,他覺得黨的幹部就應該是這樣,跟着他幹,總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他必須盡最大的努力,把馬駿找回來。但冷雲進的一番話,讓他從近乎狂熱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冷雲進說:“馬駿同志的後事,你們要開始考慮了,縣裡已經向省市彙報了馬駿同志的事,並着手準備以最隆重的葬禮來告慰英雄的在天之靈。現在有兩個事情你要抓緊辦,一是成立工作專班,配合省市宣傳媒體,收集馬駿同志的先進事蹟;二是派兩名鄉領導幹部參加縣治喪委員會。我們要讓馬駿同志一路走好。”張煥強哽咽着說:“冷書記,還有一件事情,我要抓緊辦。我要讓他們繼續尋找。”冷雲進頓了頓,傷感地說:“好吧。”
挽幛輕垂,哀樂低徊。像框裡,馬駿滿臉散發着陽光般的笑容,看着一撥又一撥前來爲他送行的人們,這中間,有他的親人,有他的好友,有澤西的“四大家”領導,有他的同事,還有很多陌生的人們,他們懷着對馬駿的無限哀思,神情肅穆地佇立着。這人羣裡,卻沒有焦雙清,也沒有高雅。他們還在他們認爲還有希望的地方尋找着,堅定不移地尋找着,因爲他們始終相信,馬駿是不會就這麼輕易離開的。
追悼會由史湘蘭主持,之前,她極力平靜自己的情緒,但是開口講話的時候,眼淚還是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她說:“今天,我們懷着無比沉痛的心情,來參加馬駿同志的追悼會,悼念這位在抗洪救災中舍已求人的英雄,馬駿同志生前,是澤西縣甘河鄉黨委書記,參加工作三年多來,他始終秉承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的宗旨,敬業愛崗,忠守職守,無論是在鄉鎮還是機關,無論是在後方還是一線,他都盡心盡力,克己奉公,執政爲民。我們的黨爲失去一位優秀黨員而悲痛,我們的羣衆爲失去一位好乾部而悲痛,讓我們爲他默哀三分鐘!”當所有人對着靈堂中間的像框低頭默哀時,靈堂內肅靜的氛圍被一串鈴聲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