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福又問:“你是什麼人?”
醜女回答:“我是恆山老母,是這裡的總管,於鶯曉七分聽我的呢!”
尹福道:“我已是花甲之人了,於小姐如何看上了我?”
恆山老母妖媚地一笑,露出一排焦黃的牙齒,說道:“人世間有愛孫猴子的,就有愛豬八戒的;有愛崔鶯鶯的,就有愛潘金蓮的。於小姐品貌雙全,尹爺,你好福氣喲!”
尹福道:“我要是不從呢?”
恆山老母冷笑中露出幾絲殘忍的目光;“那就對不住了,我們小姐脾氣不好,如果愛上了你,如膠似漆,如果恨上了你,能把你撕得粉碎。你是聰明人,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尹福又問:“我要是從了呢?”
恆山老母的臉陰的快,晴的也快,此時,眉頭一皺,臉上又充滿陽光:“那你小子算是抄上了,金銀財寶隨你挑,珍珠瑪瑙隨你撿,燕窩魚翅隨你點,名山勝蹟隨你遊。”
“那光緒皇帝如何處置?”
“你既已當了這北嶽恆山的大寨主,每日吃喝玩樂,要啥有啥,要星星,俺小姐上天給你摘;要雲彩,俺小姐入雲給你採;要月亮,俺小姐到河裡給你撈一個;要太陽,俺小姐把這天都給遮了,你還管那皇上不皇上?”
尹福道:“我可以從,但必須放了皇上。”
恆山老母嗔怒道:“你真成了鐵桿保皇派,那皇上有什麼惦記的?”
尹福道:“先不講什麼大道理,我是他的保鏢啊。”
恆山老母神秘地湊到尹福面前,尹福聞到一股濃烈的腋臭味,不由皺了皺鼻子。
“你可知道小姐的身世?”
“知道。”尹福點點頭。“她是明朝忠臣于謙老將軍的後代。”
“現在是什麼朝代?”
“清朝光緒年間。”
“那大明是不是大清滅的?”
“是啊,是明朝山海關總兵吳三桂降清,引清兵入關,清滅丁明。”
“這就對嘍,那于謙是於小姐的祖先,于謙是大明的重臣,於小姐能不恨大清嗎?光緒是大清的皇上,小姐能不殺光緒嗎?”
尹福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現在都什麼年頭了,滿人也是咱中華民族的人,不管哪個民族的人當皇上,只要他是一個好皇上,是個有爲的皇上,能使老百姓安居樂業,國家日益昌盛,咱就擁護他!”
恆山老母用手指頭戳了一下尹福的腦門:“你呀,可真是榆木疙瘩!俗話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隨了小姐,保你沒虧吃!”
尹福苦笑着說:“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也不是娶雞隨雞,娶狗隨狗啊,她應該隨我纔是啊!”
恆山老母氣沖沖地道:“現在陰陽顛倒了,如今是陰盛陽衰,當今大清王朝都是太后說了算。”
尹福問:“小姐之意到底如何?”
恆山老母道:“小姐正在秘密聯絡四方反清志士,重新拉起隊伍,豎起反旗。現已聯絡了少林寺、武當山、華山、泰山、衡山、崑崙山的志土仁人,準備武裝起義,反清復明,推翻清朝,恢復明朝。她已訂於明日一早在恆山之巔將光緒碎屍萬段,祭奠先祖。”
尹福一聽,心裡涼了半截,額上滲出汗珠。
皇上明日一早就要被殺,這可如何是好?尹福思來想去,忽然心生一計,心想:我何不先依了小姐,假意與她入洞房,讓她解了我的穴位,然後再想救皇上的辦法……想到這裡,他對恆山老母說:既然小姐殺皇上的主意已定,我再保皇上也沒有什麼意思,我是死心蹋地跟了小姐了……
話音未落,於鶯曉臉色緋紅,一陣風似地捲了進來。原來她一直在房外偷聽,如今見尹福答應娶她,又應允了殺皇上,又驚又喜;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撲了進來。她朝着尹福作了一揖,羞答答地叫了一聲:“夫君……”
尹福道:“我可有言在先,我家有妻室,你若願隨我,只能做妾。”
於鶯曉的臉又羞紅一片,小聲道:“做妾也心甘情願。”
尹福心裡覺得好笑,心想,你就空做妾夢吧,我那糟糠之妻雖不如你年輕貌美,但卻是患難之交。我與她恩恩愛愛,早已領盡了男女相愛之情。
尹福見於鶯曉如醉如癡,興高彩烈,埋怨道:“你還沒給我解穴位呢!”
於鶯曉又作了一揖,嬌聲道:“夫君委屈了。”說着爲尹福解了穴位,尹福活動自如,因不知虛實,又不知光緒被關在何處,不敢輕舉妄動。
於鶯曉趁機依偎到尹福懷裡,喃喃地說:“從此我們可以比翼齊飛了,我早聽說夫君許多英雄事蹟,只是有緣當面不相識,如今真是千里有緣來相會了。”
尹福輕輕推開她:“還沒入洞房呢,也不怕人家瞧見。”
於鶯曉道:“恆山老母已經出去了。”
尹福一看,恆山老母不知在何時溜走了。
“你怎麼找了這麼一個又醜又拉沓的總管?”尹福問。
於鶯曉徐徐道:“5年前我遊歷至此,當時是她率領一些女子霸佔恆山,她自稱恆山老母。我來遊恆山,她定要我留下買路錢,一怒之下,我倆比武,結果我勝了她。她只得立我爲王,她當我的總管。我見這裡山青水秀,是天下名山,當時我正秘密聯絡天下義士,蓄志反清,正好把恆山做爲立足之地,於是留了下來。一晃,5年過去了,時間真如白駒過隙,人生一晃幾十年就溜過去了。”
尹福道:“對於你的先祖于謙老將軍我十分欽佩,在京都時,我時常去東單西裱褙衚衕于謙祠堂憑弔。于謙老將軍爲保衛北京城立下赫赫戰功,他的人品、英名永垂史冊。”
於鶯曉內疚地說:“我們這些做後人的真是慚愧,無顏到寒泉去見先祖,這些年我是風塵碌碌,一事無成。”
尹福笑道:“有道是,老子英雄兒好漢,你於鶯曉如今不也是江湖上一跺腳,蘆葦三顫悠的女俠嗎?”
“去你的!你又來戲笑我了。”於鶯曉小心地捶了尹福一下。
尹福一是想探看一下外面的地形,二是又怕於鶯曉弄出什麼枝節出來,於是提議道:“我想到外面走走。”
於鶯曉道:“好罷,我帶你四處走走,你一定會迷上這座名山的。”
於鶯曉、尹福經十王殿、馬神殿、純陽宮來到了九天宮。
九天宮宮院呈正方形,只見正面大殿內塑有九天玄女聖母的神像,殿兩旁有耳殿,東西兩廂建有配樓和鐘鼓樓。宮院四周,花草繁茂,柏鬆森森:宮北高崖有古鬆四棵,象宮宇頂上的四頂華蓋,置身宮院,給人一種超然脫俗塵埃蕩盡之感。
於鶯曉指着宮西一個幽亭說;“那是翠雪亭,是歷代名人留連之處,特別是明代,九天宮與翠雪亭是文人墨客吟詠的天然靈境,夫君,你會吟詩嗎?”
尹福道:“這可不是我的內行。”
於鶯曉上下打量着尹福,笑道:“看你這文文靜靜的模樣,還以爲是讀書人呢!”
尹福笑道:“我雖然不會做詩,但卻喜歡聽別人吟詩,你是書香遺族,一定會吟詩填詞,你就以這名亭吟一首吧。”
於鶯曉嫣然一笑,說:“那我就賣弄了。”她眨了眨眼,清了清喉嚨,吟道:“紅塵飛不到閒亭,鬆當欄杆雪當屏。怪道登臨清透骨,幾年醉夢一時醒。”
尹福道:“好詩,好詩。於小姐,這山上怎麼沒有僧道之人呀?”
於鶯曉道:“恆山老母把他們都轟走了。”
尹福見九天宮院內西北角的峭崖下有一石洞,便想到山洞處看看。於鶯曉扯住他道:“不要到那裡,那是恆山老母居住之地。她有個怪癖,不願讓別人到那裡去。”
尹福心想:這洞莫非是光緒皇帝的囚禁之所。
於鶯曉拉着尹福往前邊走邊說:“那洞叫玉皇洞,我剛上山時進去過一次,外洞是恆山老母的住所,內洞塑有玉皇神像和懸塑飛天等精巧泥塑,內洞的下面和右側還有暗洞,那裡面涼爽徹骨,神奧幽秘……”
於鶯曉帶着尹福經關帝、靈宮,文昌等廟來到北嶽恆山的主廟恆宗殿。尹福見恆宗殿建於恆宗峰南半山腰的峭壁下,背崖臨谷,雄視南天。如果把恆宗峰比做一位倚天虎踞的巨人,那麼恆宗殿正好建在“巨人”的心窩,古人選地之妙,由此可見一斑。
尹福見恆宗殿山門高大,莊嚴雄偉。坊上懸匾額“人天北柱”、“嶽靈普照”等。東西兩廂建有青龍、白虎二殿,正中有一百多級的石階,十分傾斜,真是陡立若天梯,登如沿壁行。
於鶯曉望望尹福說:“這麼陡的石階天下少有,不少遊客望而生畏,愁楚不敢上,既使是膽壯者,也得匍匐緩上。這石階共有103級,本應築108級,既可上應36天罡,下鎮72地煞,起避邪降妖的作用,又合恆山108峰之數,但是爲何只築103級呢?據說,恆山坐北朝南,位居五嶽主位,但爲了對兄弟嶽表示尊重,應五嶽之數,減去5級;還有一種說法,恆山108峰,其中包括五臺山在內,因五臺山已闢爲佛教聖地,由此減去5級。”
尹福仰望着這陡峭的石階,嘆道:“古人真是構思奇特,匠心精巧。”
於鶯曉道:“5年前我與恆山老母比武,就是在這石階之上,將她一腳踢下來的,幸虧我又飛身下來將她抱住,不然她的性命休矣。”
風拂來一陣花雨。
有一片梨花落在尹福的肩頭,於鶯曉輕輕地用手摘去,憐惜地說:“花開易見落難尋,青春一過有誰來收拾我們呢。現在是花之魂,來年便是花之琢了。”
尹福幽默地說:“我的青春早過,不是有你這樣的憐花人來收拾嗎?”
於鶯曉聽了,臉羞得像紅透了的櫻桃,她輕輕地吻着梨花,沉浸在幸福之中。
尹福見她如此癡情,頓生一種敬重之情。此時,他覺得於鶯曉是那樣純潔,單純。他有點後悔,後悔不該答應她,不該遊戲人生,傷害她那顆熾熱而稚嫩的心。但是爲了救光緒皇帝,又有什麼辦法呢?……
於鶯曉許久才擡起臉,喃喃自語:“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尹福爲打破這種局面,提議道;“於小姐,這石階共有102級,咱們倆人來一次比賽,只須沾石階10下,就要到達上面,怎麼樣?”
於鶯曉擡頭望望上面:點點頭道:“好吧,你先跳。”
尹福運一口氣,兩臂張開,輕捷如燕,跳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