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謀退敵

還魂草(重生) 思謀退敵

柯老夫人活了一輩子,慣會察言觀色,見兒子媳婦不接話,頓時沉了臉,氣呼呼將茶盞一頓:“怎麼?難道真是兒大不由娘麼?”

方氏不好怎麼接口,只得言道:“婆婆來了,且先住下,孩子的事情,且待慢慢商議方好。”

柯三爺不等柯老夫人答話便點頭:“嗯,夫人之言甚是,母親一路勞頓,且先住下,此事容後再議。”

柯老夫人卻不領情:“什麼容後再議?你就說行是不行?行,我們就留下,不行,我這就大轉身,只當我當初不生,當初不養!”

柯三爺被噎得無話答對,差點沒跪下求情認錯。很多話也不敢說了,遂祈求的看了眼妻子方氏,示意她救火。

方氏本當坐觀虎鬥,不料柯三爺被一個孝字壓着,加之柯老夫人成年積威,反駁的詞兒頓時四潰五散。萬不得已,爲了不使自己陷於水深火熱。方氏只好披掛上陣,居中調停:“婆婆有所不知,侄兒們童生試過了,就該正經入學,投入名師門下繼續深造纔是,就連我傢俬塾先生也要回家閉門攻讀去了,衙門內夫君公務繁忙,哪有時間顧得侄兒們學業,倘若侄兒們在此耽擱,別人家孩子卻入了書院進學,侄兒們秋闈折桂只能是癡人說夢。”

柯老夫人怒道:“你少危言聳聽,拿話唬弄,我兒一縣至尊,還怕求不得名師?”

方氏耐着性子解釋道:“這裡是京縣,多得是豪門貴戚,就是侯門公府子弟,也鮮少請得名師坐館,大都是上書院求學。就是夫君能有今日,也是應天書院求學結果,自家閉門攻讀,怡情怡性尚可,想要高登龍虎榜,則難乎其難,還請婆婆您仔細思忖,看媳婦說在理不在?”

柯老夫人雖然厲害精明,就眼下的見識,卻是遠不及方氏了,皺眉喘着粗氣,對於媳婦反駁,她以爲是不恭不敬,是忤逆,心中十分惱怒難堪,可是架不住方氏所說句句在理,令柯老夫人無話反駁,怒氣更甚。

眼見雙方一觸即發,三地的意思柯二爺也看清楚了,絕不會接受這一幫子人再次攪擾,想着三弟一縣之尊,爲了老不羞大哥,不得不大年夜在外奔波勞碌,委實委屈,不想再惹麻上身,也情有可原,跟那個遑論,大房兄嫂侄女兒人品,實在那一讓人苟同,遂適時插嘴道:“母親大人,臨走之時,父親大人特特叫了母親兒子說話,言下之意正是這個意思。您緣何忘了?”

言罷將一張銀票(交子)遞給方氏:“這是你二嫂遵照父親之意,爲孩子們準備束脩,只是這入學之事還請弟妹代爲周旋。”

再把一封信箋遞給柯三爺:“這是父親大人信箋。”

柯三爺看過點頭道:“嗯,父親大人所言甚是。”隨手遞給柯老夫人道:“父親大人也贊同侄兒們入書院就讀,就是將來做官,同學同年多了,也好相互照應。”

柯老夫人沒想到自己夫君兒子無不與自己作對,一時惱怒異常,呼呼喘着粗氣,瞪圓了眼睛,想要大鬧一場,散散怒氣,卻是無一句有力的反駁,一時哽住發不出話來。

回頭卻說那楊秀雅自進門面紅耳赤,除了給方氏行禮擡了下頭,後來柯老夫人話越說越多,她的腦袋越老越低,最後恨不得長在胸脯上。

柯老夫人對此很不滿意,揮手打發了她:“你去尋爲兒說會子話去。”

再說那始作俑者瑤玉,自來這裡,便緊緊依靠柯老夫人站着,一隻手緊緊抓住柯老夫人後衣襟,外人若不熟悉,還以爲這人膽小怯弱,實則,只要你仔細觀察,便可發覺,那丫頭一雙眼睛梭子似的來回逡巡,面對客廳紅木傢俱,玉器擺件珊瑚盆景,無不露出貪婪之光,就連清明蓮香頭上的金釵步搖也一下一下戳着她的眼睛。

柯老夫人感覺瑤玉拉扯一下緊似一下,揮手拍拍瑤玉:“玉兒別怕,叔叔家裡就是自家裡,由祖母呢。”

話說至此,對於三個孫子入書院,柯老夫人再無話說,可是這般無功而返,柯老夫人心有不甘,因一笑:“罷了,也是我老眼昏花少見識,孫兒們事情就依你們父子,只是這柯家村離京百八十里地,爲兒們入住書院兩不照應,不如這樣,就由我帶着秀雅瑤玉住在這裡,她們年節也好有個走動場所。”

方氏頓時語塞,柯老夫人眼神頓時冷冽起來:“怎麼?這也不成麼?難不成我辛苦拉扯兒子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現在連門也不許我進了麼?”

方氏心裡惱怒,卻也不敢反駁這話,值得笑道:“看婆婆這話說得,媳婦一早就說了,婆婆先行住下,哪裡不讓婆婆進門了,既如此,媳婦這就安排。”

言罷一福身,施施然去了。

卻說瑤草得知祖母攜瑤玉前來,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因無人前來通知,便使了青果前去打探消息,瑤玉因何離了青蓮庵,因何到了這裡。

自己卻去後花園練了一通劍法,出了一身熱汗,回房泡着澡盆,想着心事。

一時青果將打探消息告知瑤草,並說已經自楊秀雅小丫頭處打聽得知,瑤玉三月時見喜,是靜安師太通知柯老夫人接她回家。將養好了,便在柯老夫人面前圖表現,加上春蘭出嫁,秋菊最是嘴笨,不過三五天,瑤玉就把柯老夫人哄得不知東南西北,只把瑤玉當成了稀世之寶。

恰逢此時,柯家爲等人喜訊傳回,瑤玉便覺得自己機會來了,這些日子跟王氏一起,王是沒少跟她灌輸財權厲害,瑤玉想着楊家不冷不熱,便想着緊貼三叔,提升身價,總縱然嫁不得楊家,也要尋摸一個更好的機會。

因而瞅準時機,瑤玉痛哭流涕,對着柯老夫人一番表白忠心,說她心疼哥哥無人照應,說想來伺候哥哥,略盡微薄之力。又說想來這裡學習規矩精進琴藝。

柯老夫人見瑤玉如此醒悟懂事,老懷寬溫。瑤玉進言也正合了柯老夫人心思,哪有不允之理。因怕柯老爺子反對,只說前來遛遛散散心。

柯老爺子與柯老夫人一輩子夫妻,豈能不知老妻心懷,左不過看不得媳婦威風,覺得自家兒子便宜了別家。然柯老爺子也深知柯大爺出走對老妻打擊,也不好強行阻止。想着兒子媳婦不容易,萬不得已,只得寫了一份信箋,權當爲兒子媳婦預防。

熟料,柯老爺子所料不差,柯老夫人果然打着別的主意。

要說蘇氏一早買通了柯老夫人貼身丫頭秋菊,很快得到了這一消息,可是作爲媳婦,她也對柯老夫人萬般無奈,想着二房子嗣前程要靠三房提點,只得儘自己努力,減輕三房憤怒,這才悄悄利用管家之便,將家裡結餘銀子支取二百兩,交與夫君,權作柯家三位少爺上書院之束脩。

這方纔有了今日一場裹亂。

瑤草聞聽,只有無奈冷笑,果然自己能改變許多事情,卻不能改變祖母偏執與瑤玉貪慾,只不過前生來的王氏,今生來的祖母。

看來這瑤玉賊心不死,不知道死活。瑤草不免暗恨咬牙,你前生害我枉死,我且不上趕着報復,你倒自己闖上門來。

瑤草一番梳洗,心裡慢慢思忖,將要如何化解。瑤草雖然恨不得立時叫瑤玉償命,可是卻不想髒了自己雙手。便想着如何將之化於無形方好。

柯家爲知道她母親妹妹惡毒,且不會渲染出去,也不會明確站在自己一方。只有柯家有,與自己幾年相處,情同嫡親兄妹。只可惜二嬸把他保護得很好,他很少省的柯家陰私。瑤草暗忖,倘若自己揭破一切,曉之於理動之於情,他應該會偏向自己一邊。心念已定,遂讓青果招來柯家有直言相告:“三哥,這幾年妹妹待你怎樣?母親帶你怎樣?”

柯家有忙着點頭:“都好,很好,妹妹這話?”

瑤草笑道:“我不把哥哥當外人,哥哥說過會當我的依靠,那我就只說了,我不喜歡瑤玉,所以,我希望三哥去說服大哥,讓他勸說祖母帶着瑤玉回家去。”

柯家有張張口,十分作難:“三妹妹,堂說別的,我義不容辭,只是祖母的事情,大哥或許也無能爲力,再說,瑤玉縱來了,不過多張嘴,妹妹就當她是瑤枝……”

瑤草厲聲打斷柯家有:“哥哥?”

因爲瑤草在柯家有印象裡,一直恬淡溫煦,瑤草乍一高聲,倒下嚇了柯家有一跳:“三妹妹?”

瑤草雖然火大,卻不得不得壓低聲音道:“哥哥或許不知道吧,前年春節,柯家曾經揭開一樁醜聞,大房王氏曾經想下藥毒死我的母親與雙胞胎,後被二嬸所破,暗施援手方纔助得我母親與弟弟們堪堪逃出一命。而王氏想謀害我母親,就是想讓簡小燕入主三房,繼而吞沒我母親嫁資與三房資財。”

柯家有惶恐又疑惑:“三妹妹,小聲些,簡小燕不是喜歡大爺嗎?如何扯上三叔,這話傳出去可不好聽,事關三叔名聲,三妹慎言啊。”

瑤草一聲冷哼:“請三哥思忖,想我一個閨閣千金,正該冰清玉潔,不知人間煙火纔是正理。誰難道不喜做高雅公主,倒喜歡學習三姑六婆搬弄口舌?倘不是萬不得已,不得不奮起求生,我就聽聽這話也覺得污穢,更遑論瞎編亂造?”

柯家有這人跟所有柯家男人一樣,只會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死讀書,兩外耳不聞窗外事,骨子裡就是個純粹的人,此刻被瑤草咄咄逼問,不由諾諾難安:“怎會這樣呢?可是瑤玉畢竟,難道?”

看來柯家有對瑤玉還有幾十血緣情分,瑤草不得不繼續警醒柯家有,勢必要把柯家有拉到自己一國:“瑤玉?要說她母親所做她一無所知,我萬難相信。三哥哥只想一想,她是如何奪了瑤枝珠寶,如何設計陷害瑤枝折了腿。這等狠毒,難道是天生呢?實則瑤玉耳濡目染,狠毒貪婪,比她母親有過之而不及。

三哥哥再想一想,我所擁有豈止一套紅寶石?她會不會也想趁機害死我,取而代之做官家千金?更何況,她母親當年慫恿簡小燕謀害取代我的母親,就是想讓瑤玉取代我的位置,佔據我母親妝奩如今陰謀揭破,祖母不得已纔將王氏關入庵堂,賣了簡小燕。

三哥你說,我如何能讓仇人之女住在家裡?

我與母親對她們母女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萬不料她依然不知悔改,不知饜足,慫恿祖母攜她登堂入室,來謀我的一切,我豈能容她?”

柯家有隻知道王氏害了簡小燕楊秀雅,不知道大房這些**,此刻聞言嘴巴張得雞蛋大:“這,這個,這個應該開祠堂,將她驅逐纔是,爲何竟然這般姑息?”

瑤草慘然一笑,道:“爲了柯家子孫吧,或許說爲了大房子孫吧!”

柯家有至此神色已經分外嚴峻,起身:“三妹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爲。不過……”

瑤草瞭然一笑道:“三哥哥放心,就是你不能勸說成功,妹妹也不會怪你,你一輩子都是我的親哥哥。不滿三哥哥,瑤玉自己走了最好,她若不走,我會將她驅逐出去,絕不會讓禍害留在家裡,我只希望三哥哥不要把我當成狠毒之人,將來也爲我說一句公道話。”

柯家有鄭重唱個喏:“妹妹放心。”

瑤草也盈盈一福:“偏勞三哥。”隨即伸手抓住柯家有衣袖儘量軟和聲音道:“三哥哥,妹妹高聲並非對哥哥不敬不親,就不喜她們,也並非吝嗇錢財。只因每每想起他們要置慈母胞弟於死地,就心疼如絞,憤恨難平,哥哥念在妹妹年小,好激動,沒成算,原諒則個。”

柯家有原想伸手拍拍瑤草腦袋,忽又想起瑤草已經是大姑娘了,兄妹七歲不同席,因爲改拍瑤草拉着自己手掌,柔聲道:“我知道妹妹最是心善,憐老惜貧,否則豈會每年贈藥施粥,救急貧困,放心,你對外人尚且如此,哥哥豈會多心!”

瑤草心頭一軟,抹抹眼角:“多謝三哥哥諒解。”

卻說柯家有得了這邊信兒,忙着去見柯家爲,私下言道:“大哥有禮,有幾句話兒,做弟弟不該講該講?”

柯家爲一愣復一笑:“你我兄弟骨肉,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

柯家有乃正色言道:“大哥可知道祖母想將瑤玉與大嫂寄住在三嬸家裡?且不說三嬸有無精力照應,只說大嫂來此妥不妥?大哥難道忘記蘇學士教訓呢?”

柯家爲尚未答話,楊秀雅堪堪而來,柯家爲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秀雅,你與祖母難道不是來接我等兄弟回家?”

秀雅臉色一紅:“是祖母意思。”

柯家有追問:“大嫂,您說實話,是祖母意思,還是大妹意思?”

柯家爲臉色更加難看:“瑤玉?”

楊秀雅低頭道:“大姑娘聽說三嬸家裡有名師教導琴藝,她之前也跟簡家表姨學過,便動了心,想精進技藝。遂向祖母進言,說反正瑤枝腿不好,一時來不了,不如將名額讓與她,反正三嬸養得起瑤枝也用該養的自己。她保證努力修習,將來嫁去楊家也好爲祖母爭光云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