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了法子之後,齊錦棠繃着好幾天的緊張情緒終於放鬆了下來,送走了博榮,小倆口窩在牀上說了大半夜悄悄話才熄燈睡下。
第二天早晨,荷花悄悄地起身兒下地,扯着牀頭的襖子披上,出了裡屋才叫了苗兒拿來衣裳來,輕聲吩咐白芷道:“爺前幾日都沒休息好,你在屋裡悄聲守着,若是快到上午還沒起身兒你再叫他。”說着自個兒穿好早就準備好的新衣裳,又把齊錦棠的衣裳都整理好放在榻上,細細囑咐過白芷,這才領着苗兒到前院去找小秀。
剛一進院兒就被兩個孩子撲上來抱了個正着兒,荷花彎腰抱起栗子,在他凍紅的小臉兒上親了一口問:“你爹孃呢?”
“爹一大早就出去了,娘在屋裡跟婆子丫頭們說話呢!”寶兒伶牙俐齒地搶先說道,然後扭着身子偎着荷花,“姑姑也抱寶兒……”
苗兒見狀趕緊抱起寶兒道:“表姑娘,奴婢抱着您好不好?我們奶奶力氣小,可抱不動兩個人呢!”
荷花湊過去在寶兒臉上親了一口,這才安撫了寶兒的情緒,乖乖地摟着苗兒的脖子不再撒嬌。
小秀在跟兩個婆子商議年夜飯的菜式,見有人挑簾子還以爲是兩個孩子回來,頭也不擡地說:“你倆跟着奶孃去玩兒好不好?娘現在正忙,等下午再陪你們玩兒好不好?”
“嫂子,都有啥要忙的,我幫你一起弄。”荷花抱着栗子上前坐在小秀對面問道。
小秀這纔看到是荷花,趕緊讓奶孃把栗子抱走道:“這兩個孩子都喜歡粘着你,也就你慣着他倆,你大哥跟我都不怎麼抱他們了,別看年紀還不大,天天好吃好喝的都肉滾滾的,沉着呢。壓得人胳膊生疼。”
“我也呆不了幾天,能慣着還不多慣着點兒!”荷花笑着探身去看小秀手裡的菜單子,“咱們一共才幾個人,用得着這麼多菜?大嫂你可別把我倆當外人。這麼客氣我倆可呆不住了。”
“除了咱們自個兒吃的,還得給孫大人還有其他大人那邊送菜過去。”小秀解釋道,“而且今個兒是請了外面的廚子和幫廚來做菜,南邊兒的菜不比咱們北邊兒量大,精精巧巧一盤子吃不上幾筷子就沒了,可不得多做些才行。”
“那行,嫂子別特意爲我們準備就是了。[].”荷花看了看菜單子。果然大多都是南方菜,許多還是自個兒沒吃過的,笑着說,“今年我們有口福了,許多菜都沒吃過,可是見了市面。”
“我還怕你們吃不吃得慣呢!”小秀笑着嗔了一句,“我每天要管着這兩個小魔頭,沒你那麼多時間泡在廚間。家裡也都是找了廚娘做事,你大哥跟我剛來的時候,吃東西可是很不習慣的。如今時間久了才稍稍習慣一些。這幾天你做的宵夜,你大哥都吃的盆碗朝天的,看得我心裡還挺不是滋味,看來我以後也得多下廚給他做些吃食纔好。”
兩個人商議着挑好了菜,小秀又定下來給孫建羽和其他同僚送的菜式,這才讓婆子丫頭們都下去各忙各的,自個兒抱着手爐跟荷花閒聊。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不時有婆子丫頭進來回話,大多是什麼人來送年貨或是給別人送東西來回稟之類的瑣事。
“嫂子這一天下來也是忙得很呢!”荷花見狀不由感慨道,“光是人情往來就不是一般人能應付得過來的。”
“還不是一點點學着來的,我剛來的時候啥都不懂。小門小戶出來的,總怕給你大哥丟人,還好孫夫人沒有架子,人也和善,教了我不少東西,如今也算是能有樣學樣地應付了。”
“比我強多了。人家都說羨慕我做了個官太太,我倒是覺得還不如以往在家種地做菜來的踏實穩當,總怕自己做不好給錦棠惹禍,年前他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遇到事兒可是把我嚇壞了。”
“官場裡的事兒,牽扯東牽扯西的,誰後邊兒有人,誰底下有勢力的,都是複雜得很,不是咱們這種人能輕易盤算清楚的,遇到事兒總是心裡沒底,不敢胡亂處置,這也是應該的。”小秀輕輕嘆了口氣說,“平時看着孫夫人,不管對下人還是對外人處事都遊刃有餘的樣子,我有時候也會想,難怪大戶人家結親都是講究門當戶對,人家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兒,不管是從小耳濡目染還是家裡教導的,總是比咱們更會處置這些方面的關係。”
“那是自然的。”荷花聞言也微微有些垂眸。
小秀見荷花這樣馬上後悔起來,忙笑着說:“你看我,真是不會說話,大過年的說這些話幹啥!你大哥怕是要下晌吃飯前才能回來,上午咱們娘幾個吃點兒清粥小菜咋樣?免得下晌兒吃不下去好東西。”
“嫂子這話說的好,咱們自家人就是怎麼舒服怎麼吃。”荷花也重新掛起了笑臉,“若是嫂子給我擺一桌子大魚大肉的,我反倒是吃不下去,咱們小時候過慣了苦日子,一個個都是窮肚子,油水大了就吃不消。”
正說着話,一個小丫頭挑簾子進來道:“奶奶,姑奶奶,清溪鎮姑奶奶家有人送信來。”
荷花聞言一愣,心裡就是一個咯噔,走前都已經把家裡的事兒交代好了,怎麼還大老遠地送信來,難不成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兒?
小秀道:“姑奶奶家裡送信來還不趕緊送進來,還進來報什麼!”
那丫頭趕緊跑出去拿了封信回來,上前遞給荷花道:“姑奶奶,送信的人在外面門廊候着,您先看信。”
荷花見信封上的字跡有些歪歪扭扭,而且是從沒見過的生疏字跡,心下疑惑地拆開信細看,越看越是皺眉頭。
小秀擔心地問:“家裡出什麼事兒了?”
“這信上說是齊家的遠房親戚,因爲知道錦棠在這邊當官所以特意來投奔……”荷花摺好信紙塞回信封內,有些不確定地說,“我對齊家的親戚知道的也不多,還是得回去問問錦棠再說。”
荷花擡頭對那丫頭道:“把送信的人叫到廂房,我過去問幾句話。”進屋看見是馬勇過來送信,便問,“家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信上也沒寫出個子醜寅卯來。”
“小的給奶奶請安。”馬勇先跪下給荷花磕了個頭,然後纔起來道,“奶奶,人是三天前到咱家敲門的,說是爺的遠房表叔一家,一共來了五個人,兩口子帶着三個孩子,說是聽家裡的老爺太太說爺在這兒做官,便拖家帶口地來投奔,小的們不敢得罪也不敢胡亂安置。後來還是小真姑娘做主,說是家裡主子都不在,下人們不好處置,於是找了個客棧開了兩間房給暫時安頓了下來,說等爺和奶奶回來再看如何處置,然後小的就趕緊過來給爺和奶奶送信。”
“行,我知道了。”荷花聽見小真處置的不錯,這才稍稍緩和了臉色,點點頭道,“既然來了就住下過了年一起回去吧!我讓人領你去住的地方安置,你跟你兒子住一間湊合一下吧!”
荷花說罷苗兒掏了一小串銅板給了馬勇
馬勇接過錢,又跪下磕了個頭道:“多謝奶奶!”
問清楚了事情回到屋裡,大致對小秀說了幾句。
小秀聽了很皺眉地說:“這事兒怕是不好處置。”
荷花也點點頭說:“是啊,若真是正經親戚來投奔,好歹應該先來個信兒,說明白是怎麼回事,看看我們這邊能不能安置然後回了消息再過來,哪有這麼大過年的直眉瞪眼的就直接上門的。但是不管怎麼說,若真是齊家的親戚,不管是關係遠近,也不能做那掃地出門的事兒,只盼着能是個安分守己的,不要仗着錦棠的身份招惹是非就好。”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小秀心道怕是不那麼容易,若真是能明事理的親戚,也做不出這樣的事兒,但是這件事荷花也不好處置,畢竟是齊家的親戚,就算是齊錦棠不願意都很難給推出門去,不然傳出去落個不顧親情的名聲,齊錦棠怕是更難做人。所以不管怎麼說,自己這個給荷花做嫂子的都不好過多參言,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小秀考慮到的這些問題荷花自然也是想到的,但是大過年的她也不願意爲了自家的事兒再拿出來添堵,而且畢竟是齊家的親戚,還是等齊錦棠起來兩個人商議纔是正經,說不定齊家早就給齊錦棠通了消息,是他忙昏了頭忘記告訴自己也說不定。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繼續說着閒話,院子裡傳來了兩個孩子的笑鬧聲,小秀打發身邊的丫頭出去看看,那丫頭回來笑着道:“奶奶,是姑爺領着哥兒和姑娘玩兒呢,都樂和得很!”
小秀知道荷花心裡擱着事兒,便忙道:“你跟廚下說熬粥做點兒小菜,咱們準備開飯,叫哥兒和姑娘都進屋來歇口氣,暖和暖和,不然灌一肚子涼風吃飯該鬧病了。”然後伸手推了荷花一把,“既然錦棠來了,你就跟他回屋吃去吧,不然在我這兒怕他不自在,我一會兒讓下人把飯菜給你們端過去。”
荷花知道小秀是爲了讓自己跟齊錦棠聊這件事,也沒客氣便起身兒告辭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