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伯夫人跪在地上。
東鄉侯府大門敞開的,除了小黑在門口溜達外,沒有人進出侯府。
遠處,刑部侍郎親自帶人過來抓文遠伯夫人入獄。
文遠伯夫人盯着大門沒動。
她想衝進去,可她也怕小黑咬她。
文遠伯府大姑娘聽到馬蹄聲,往這邊看了一眼,急道,“娘,刑部侍郎來了。”
文遠伯夫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心也慌了。
一旦被抓進刑部,還能結了唐氏的心結,救文遠伯府嗎?
她飛快的轉過頭,磕頭起來。
潔白的額頭撞在青石地面上,聽聲音就知道有多疼。
刑部侍郎是一臉嫌棄。
刑部管的都是大案,接觸的多是死刑犯,可還真沒見過文遠伯府這樣沒臉沒皮的。
若非東鄉侯夫人,文遠伯府早就沒了,文遠伯若是還活着,現在還流放邊關做苦力。
受人恩惠,不思圖報,還爲了榮華富貴,賣妹求榮,甚至受人蠱惑給東鄉侯夫人下絕子藥。
外人那麼好,現在出了事,怎麼不去求外人,跑來求東鄉侯夫人?
想到東鄉侯的脾氣,居然對文遠伯府一再的容忍,就是刑部侍郎一個外人都忍不了了。
刑部侍郎騎在馬背上,衙差望着他,“大人,是不是直接把人拖走?”
“再等等吧,”刑部侍郎道。
因爲東鄉侯對文遠伯府的寬忍,足見唐氏對文遠伯府還有感情。
就當是給東鄉侯夫人面子,等一刻鐘。
文遠伯夫人磕的腦袋砰砰響。
蘇小少爺、九皇子、沈小少爺三個就在門後頭觀望。
“這得多疼啊,”沈小少爺摸腦門道。
“你不要瞎心軟,林叔說了,因爲文遠伯府貪墨,害的不少人妻離子散,骨肉分離,”蘇小少爺道。
“你連她們都心疼,那些受她們迫害的人你心疼的過來的嗎?”
蘇小少爺一說話,沈小少爺就把那點同情心收斂的乾乾淨淨了。
蘇小少爺多看了幾眼後,轉身要走。
九皇子拉着他道,“你做什麼?”
“我去看看,我怕我娘會心軟,”蘇小少爺不放心道。
蘇小少爺跑了。
沈小少爺和九皇子面面相覷。
留在門口看文遠伯夫人磕頭沒意思,又磕不出花樣來。
兩人起身,追着蘇小少爺走了。
蘇小少爺一口氣跑進內院。
就看到唐氏從屋內出來。
不過唐氏不是出院門,而是去小跨院。
蘇小少爺眉頭一轉,道,“跟我來。”
他一陣風往前跑。
沈小少爺和九皇子是卯足了力氣追。
只見蘇小少爺扒開草叢,鑽狗洞進了小跨院。
沈小少爺和九皇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蘇小少爺屁股還留在牆外頭,聲音傳開道,“要進來就快點,別叫我娘發現了。”
他往前爬。
沈小少爺和九皇子猶豫了下,還是跟着爬狗洞了。
蘇小少爺拍了拍灰,溜進了屋。
三人前腳進屋,後腳唐氏就進了跨院。
屋子裡很空蕩,擺的是兩塊無字牌位。
雖然這兩塊牌位祭拜的是誰大家都知道了,但東鄉侯並未在牌位上刻字。
這兩塊牌位一塊是先崇國公世子的,一塊是雲妃的。
但這麼多年,飛虎軍每死一個將士,他們的名字會寫在紙上燒給牌位。
在東鄉侯的心裡,這牌位也是祭拜那些死去的飛虎軍將士的。
尤其唐氏已經習慣了,每天早起上三炷香。
多年的習慣,唐氏沒有打算改了。
文遠伯貪墨罪證確鑿,他犯的還不只是貪墨罪,那些罪名足夠文遠伯府抄家流放了。
流放雖然還有條活路,但能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
多少人甚至都沒有到流放之地就死在了半途中。
可以說,文遠伯府一旦被流放了,文遠伯府十有八九就此絕後了。
若不是爲了給文遠伯府留後,文遠伯早就被東鄉侯給活剮了,哪裡會容忍他活到今天。
只是沒想到東鄉侯不要他的命,他自己作死了。
唐氏恨啊。
老伯爺爲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獲得賞賜無數,足夠他們衣食無憂一輩子了。
爲了滿足自己的貪慾,硬生生的在老伯爺留下的家產沒花完之前就把自己給葬送了。
她這輩子只在這件事上猶豫過。
唐氏不喜猶豫。
與其左右徘徊,不如讓上天幫她做決定。
她從懷裡掏出杯筊。
如果她擲出聖盃,她就不管文遠伯府了。
唐氏誠心祈求,把杯筊擲地。
她閉着眼睛,蘇小少爺是親眼看見那杯筊掉在地上的。
他飛快的把杯筊換了下。
九皇子,“……。”
沈小少爺,“……。”
唐氏睜開眼睛就看了笑杯。
她眉頭皺了皺。
她起了身,轉身離開。
出了門後,她還回頭看了一眼。
供桌下的簾布輕輕晃動。
確認唐氏走遠了,蘇小少爺才從供桌下鑽出來。
沈小少爺望着他道,“你爲什麼要換杯筊?”
九皇子也看着他,表示不理解。
東鄉侯夫人擲出來的就是聖盃,他給換成笑杯。
他這不是讓唐氏幫文遠伯府嗎?
蘇小少爺坐在蒲團上,嘆息道,“我掀開簾布看到聖盃的時候,突然就改主意了。”
“我怕我娘將來會後悔。”
“還是讓她努力救文遠伯府吧,反正有我爹在,她也成功不了。”
“……。”
“既然成功不了,那你還讓你娘救?”九皇子很不理解。
“我娘教育我的時候說過,不管做不做的成功,只要努力過,就不會後悔,”蘇小少爺道。
唐氏出了小跨院。
出門時,她還眉頭緊皺,等出跨院時,她已經渾身輕鬆了。
江媽媽見了詫異,道,“先崇國公世子和雲妃幫夫人做了決定?”
“是陽兒幫我做了決定,”唐氏道。
江媽媽一頭霧水。
唐氏道,“她把我擲出來的聖盃換成了笑杯,讓我救文遠伯府。”
江媽媽更糊塗了。
小少爺怎麼會贊同夫人救文遠伯呢?
他不是恨不得把文遠伯府扔出京都的嗎?
唐氏一臉欣慰道,“陽兒小小年紀,就懂得顧全我的感受,我又怎麼能爲了一己之私,讓他們父子難受?”
“這世上,他們纔是與我最親的人。”
江媽媽展顏一笑,“夫人早該想開了。”
“文遠伯若是懂得顧全列祖列宗,就不會葬送文遠伯府了。”
“這世上,人心才能換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