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或許是外面有什麼流言蜚語傳出,才讓靜下心來的季家人,都感覺到了無比的惶恐與不安,再加上有阿孃的事情在先,阿大才會那般失控,他們不想讓她和阿姐步阿孃的後塵。
這些她都能理解,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在她看來一家人有什麼事情是不能明說的呢,這樣一遇到事情就退縮不是她的性格。
回到房間,季秋將自己整個塞進了牀榻之上,她現在必須得好好的想想,清醒清醒。
而堂屋裡的季禮和季冬,此刻仍舊處在震驚之中,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幺妹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在他們的映像當中,幺妹一直都是家中最柔弱,最需要疼寵的一個。
即使上次大病後她的性子變了許多,卻也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哪怕是做錯了事情被教訓了,也會總是會撒嬌認錯,讓人沒法生氣。這樣的幺妹,讓她們覺得更爲親近了。
然而,更讓他們覺得震驚的還是她方纔的那番話,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錘子,敲擊在兩人的內心深處。此時他們腦海中出現同樣的一句話,“咱家的幺妹,長大了。”
看着季秋的窯洞窗口,兩兄妹相視而笑,彷彿心底的某一處燃起了一盆火焰,暖暖的。。。
盛夏的腳步雖然慢,但依舊來臨了。季家院角的樹上,知了已經開始叫個不停了。
自從那次季秋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季家的生活再次迴歸了平靜。
這些天,季秋陸陸續續也從兄姐那裡得知了老爹發脾氣的原因。正如她所料,外面已經有了不少關於她和姐姐的不好的流言傳出。
季秋心裡清楚,這跟阿孃那日的百日祭定是脫不了干係的。
在這個貧瘠無比的土地上,這個村落的每個家庭都不富裕,可是當人們突然發現,原本比自己家還要貧困不少的人家,一夕之間卻成了大富豪,那種心理落差季秋能夠想象得到,所以會傳出些不好聽的話,季秋也能預料得到,只是沒想過會這麼快而已。
再想着季山因爲當年陳氏的事情,已經是滿心的愧疚了,如今再聽到關於閨女不好的流言,自然更是惱怒心急。更何況他原本就是一個不善表達的人,會做出那樣的決定也只是爲了保護閨女。這樣想着,季秋的心中漸漸也就放開了,只剩了對父愛的無奈和感動。
但讓季秋有些意外的是,自從上次當衆發飆過後,這季家上下對她態度竟是悄悄地發生着變化,至少沒有再像從前一般將她當成孩子來哄了,也算是讓她在季家初步建立起了威信。
而那日季秋生氣回房之後,季冬也將汽水配方已經賣掉的事情對季禮和盤托出了,不必說,季老爹很快也知道了。
他們得知這件事情之後,顯得很平靜,倒是一點都沒有因爲失了這份生意而不安憤恨。
季秋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又是長長的一聲嘆息,帶領季家發財致富的想法也愈加的強烈。
如今汽水的生意算是結束了,雖然賣配方賺了幾十兩銀子,可是以後沒有了長遠的進項,光是靠這些個銀子肯定是不行的,這麼坐吃下去總會山空,是該想想別的辦法了。
可是
季秋再次暗罵老天真會作弄人,這麼個地方,不僅物資匱乏,就是連口水都寶貴的很,心中縱使有再多的想法也行不通啊。
既然想不到辦法,急也是沒用,倒不如安安心心的過幾日快活日子,說不得哪天就能想出賺錢的法子來了。
這日一早,天才矇矇亮,季家的衆人就已經起來了,今日是季禮回學堂的日子,也是早在幾日前便商議好了。
而季秋因爲在家閒着無事,也想出去散散心,就央求季禮去的時候帶上她。當然,季冬不放心妹子出門,自然也一起跟着出門了。
一家四口吃過了早飯,季山也沒攔着,只是叮囑了季禮和季冬幾句,季家三兄妹便出發了。
三兄妹一路說笑着,順着小路往前走,路旁都是一片片綠油油的麥子地,此時的麥子已經長出寸長了,在夏風的吹拂下悠閒的搖擺着,像是在跟兄妹三人打招呼一般。
兄妹三個運氣很好,剛道前面大路路口的時候,竟然就遇到了正往這邊來的周老伯。季秋與姐姐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周老伯這個時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秋丫頭、冬丫頭,真的是你們啊?我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呢!怎的這好些日子都沒見你們去縣城了,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周老伯一看到季秋她們,當即跳下了騾車,臉上的關心之色絕不是作假。
“周大伯,好巧,您老怎麼會在這裡?”季秋並沒有馬上回答周老伯的問題,反而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這些日子我都在這路口等你們,可是一直沒見你們出來。上次,我家老婆子聽說了之後,擔心你們家裡是不是出事了,非要我過來看看。這不,我今兒早到了些,準備順着這小路過去你們村裡瞧瞧,沒想到竟然在這遇上了,真的是太巧了。”
周老伯呵呵一笑,真的就像是偶遇一般,只是眼底的那抹不自然並沒有瞞過季秋的眼睛。
季秋往路口的方向看了看,從那個路口往這邊來的,一共有五條小路,分別通向五個不同的村落,即使再巧,也不能真的就在自己剛好出門的時候就遇上了吧。
這個樸實與善良的老伯一定是日日特意跑來等待,可惜,他卻並不是個會說謊的,這麼遮掩,怕是不想讓自己過意不去吧。
“嗯嗯,是啊,真的是太巧了。”季秋心中有些感動,周老伯一家待自己姐妹二人一直都很好,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那天回家的時候不是跟您說過不去縣城了麼,老伯,以後可不要來等了,耽擱了生意不值當。”
“呵呵,我這不也是被家裡那婆子嘮叨的嘛。”周老伯憨憨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季秋知道周老伯的脾氣,於是她也沒有點破,心中卻暗暗決定,來日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報答周家的這份好意。
季秋將季禮推到周老伯身前,笑嘻嘻的介紹着,“周大伯,這是我二兄,季禮。今日我和阿姐就是送二兄去學堂讀書的。”
“周大伯。”季禮衝周老伯打招呼,剛纔自家妹妹同周老伯說話,他也看在眼裡。自然也猜得到,這老伯平日怕是沒少照顧自己兩個妹妹,於是很是恭敬的行禮。
“好,好,,讀書好人啊。”周老伯將季禮渾身上下都細細的打量了一遍,末了笑着連連點頭,“年輕人,就該多讀點書,看禮哥兒相貌堂堂,將來一定能考取個好功名。”
“那就借周老伯吉言了。”季禮還未說話,季秋便笑嘻嘻插嘴說道,“周老伯,今日可又得麻煩你載我們跑一趟縣城了。”
“那是自然,你們先在這等會兒,我把車調個頭。”周老伯聞言很是豪氣的一拍胸口,徑自去牽騾子了。
這裡不比大路,由於地方窄,兩邊又都是麥地,騾車掉頭很是不方便。周老伯四下望了望,見前邊有一個還算寬敞的土坡,便牽着騾子往土坡的方向駛去。
費了很大一番功夫,周老伯纔沒有糟蹋一點兒麥田,好好掉頭回來了,“行了,上車吧,坐我這騾車去,總比走路快得多。”
“好咧,謝謝周大伯了。”季秋也不客氣,一手拉着阿姐,一手拽着二兄就上了車。
見三人坐好,周老伯這才跳上驢車,一面揮鞭往前走,一面狀似無意的說道,“秋丫頭,這幾日你周大娘和虎兒可沒少惦記你們,你們啥時候有空可得去家裡坐坐,再不去,我非得被家裡那一大一小給唸叨死。”
“哎!大伯放心,等忙完了這些日子,咱們姐妹一定登門拜訪。”季秋這次並沒有敷衍,現在沒有了汽水生意,她的時間倒是比較充裕,再加上苦思不到賺錢的法子,剛好可以去周老伯家裡坐坐,就當是串門散心了。
“對了,周大伯。”話音剛落,季秋像是想起了什麼,趕緊問道,“你這騾車不是固定的時間在路口等人進城的麼?這會兒走了,會不會影響你的生意啊?
“不會不會,這會兒時間尚早,也沒幾個人上城裡去,我趕得快點兒,再回來一趟也來得及。”周老伯爽朗一笑,連連擺手,無所謂道,“更何況了,這還不許我請上一日假了?”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倒是將季禮和季冬兩兄妹晾在了一邊,不過見得妹妹高興,他們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騾車的速度就是比人走得快,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幾人便已經進了城。
季禮讀書的學堂在最南邊一個比較偏僻的街路,佔地面積倒是挺大,算是這一帶最爲寬闊的院落了。
這裡本是一私塾,第一任先生是一位致仕的小官,這在小縣城裡就很是不錯了,前來求學的人自然也不少,時日久了,又多添了先生,慢慢就有了如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