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真多!婆婆媽媽嘰嘰歪歪的,跟個老太婆似的。”方天朗的聲音帶着些沙啞和不耐煩,心裡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從小到大,還沒有人這般關心過自己。
方天朗雖身爲方家子弟,但是母親不詳的他並不受家族的歡迎,除了祖父,季家的每個人都把他當多餘的。
“喂,我說你這人怎麼如此不知好歹,你以爲我想管你啊?”季秋一聽他這話,被氣得不輕,手下的力道便加重了幾分。
“嘶!”方天朗不由的痛呼出聲,“你做什麼?”
“哼,活該!”季秋回頭看到方天朗越發蒼白的面色,與因爲疼痛而有些顫抖的嘴脣,眼眸中閃過一抹愧疚,嘴上卻是毫不留情的奚落着。
“你”方天朗面色發青的用手指着身前的女人,嘴裡卻是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樣?你咬我啊?”季秋看他被氣的語無倫次的模樣,心中大呼痛快,彷彿之前所有的鬱氣都消散了。
“哼!”方天朗緊抿着雙脣,別過臉去,不再理會季秋。
季秋也不管他,看了看天色,知道再不下山的話,家裡人真該着急了,於是再次拿起自己的竹簍子背上,衝方天朗說道,“你還能走不?能走就趕緊起來,該下山了。”
“你說呢?”方天朗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這還是個女人嗎?怎麼沒一點女子該有的嬌氣。
季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受傷的腳腕,嘆了口氣,走到另一邊將他吃力的架了起來,讓他將半個身子壓在自己的身上,“你受傷的是左腿,右腿應該沒瘸吧?”
季秋本就瘦小,被這麼一壓,一時竟有些站立不穩,差點兒就帶着他一起摔倒下去。好在方天朗背後有塊大石撐着,這才避免了尷尬。
方天朗就這麼怔怔的看着身邊忙碌着的女子,精緻的面容上沾着不少泥土,方天朗忍不住伸手想要爲她擦拭。
“登徒子!你想做什麼?”季秋此時心中很是惱火,自己好不容易纔將方天朗從地上扶了起來,卻見他伸手來摸自己的臉,心下一驚,用力一推就將方天朗再次推到在地。
“哎喲!”方天朗冷不防的被季秋推倒,伸手就想要將撐住自己的身子,卻不曾想手心忽的一痛,冷汗就冒了出來。
“你沒事兒吧?”季秋見他倒地痛呼,心中有些不安,他不會是摔壞了吧?
季秋原本也不是故意的,只不過當時見他對自己動手動腳,習慣性的伸手一推罷了,卻是沒有考慮到他的傷勢。
“你做什麼?”方天朗狼狽的跌倒在地上,左手緊緊的扣着右手的手腕,整個右手的手掌都有些顫抖,而右手掌心中正咕咕的冒着血跡。
“我哼!誰讓你動手動腳的!”季秋明顯也看到了方天朗手上的傷,心中更是愧疚,卻是硬着頭皮說道。
“我我是看你臉上有髒東西!”方天朗心中氣結,他怎麼就這麼倒黴啊,原本還只是被蛇咬了,這會子倒好,手差點就廢了。
季秋聽到這話連忙伸手在臉上摸了摸,卻並沒摸到什麼,剛準備開口質問兩句,卻看到自己的滿是泥巴和血漬的雙手,想着定是之前挖黃芪的時候不小心弄上去的。
“那你也可以跟我說,我自己會擦!”季秋低頭走上前去,毫不猶豫的再次撕下方天朗的一片衣襬,將他的傷口給包紮了起來,雖然知道自己錯怪了他,卻也不想在他面前低頭。
方天朗看着她細心的爲自己包紮傷口,明明愧疚,卻死鴨子嘴硬的模樣,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直到將方天朗的傷口都處理好,季秋這纔再次扶起他往來時的路上走去。
方天朗被她架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他本想告訴季秋,自己不用下山的,可是不知怎的,看到她這張倔強的小臉,竟是沒有說出口。
“走這邊。”方天朗看她累得滿頭大汗的模樣,不由的伸手指向了另一個方向。
“你認識路?”季秋順着方天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裡雖樹木稀鬆些,卻也不像是路。
“要想快點下山,就聽我的。”方天朗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面色平靜的道。
季秋看了看這邊,又回頭望了望來時的路,看着好像是沒這邊好走,於是也就沒再堅持,嘴裡更是狠狠地說道,“就信你這一回,如果讓我迷了路,看我怎麼收拾你!”
此時的季秋一面架着方天朗,一面還要揹着竹簍子,給人一種不堪重負的感覺。
方天朗皺眉看了一眼竹簍子裡的東西,除了幾棵黃芪外,就是一堆草菇子,不由得開口問道,“你挖這些東西做什麼?”
季秋聽方天朗問起簍子裡的東西,想到今日的收貨,嘴角不自覺的向上翹起,“這可是黃芪,很值錢的,將這些賣掉的話,說不定我家這一個月都能衣食無憂了。”
方天朗聽到這話,不禁一怔,想起初次相見時,她就是以女兒之身在街頭叫賣賺錢的場景。
“你家很缺錢?”不知怎的,方天朗的話就這麼毫無徵兆的問出了口,以至於他自己都有些發愣,好端端的問她這些做什麼。
“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一生下了就衣食無憂的嗎?咱們吃的每一粒米,每一口菜,都是靠自己的一雙手掙來的。”季秋白了他一眼,很是不高興的說到。
方天朗聞言心頭一堵,再次看了一眼季秋背後的竹簍子,抿着脣不再說話。
在季秋與方天朗離開墓地後不久,從右邊的樹林子裡突兀的出現了一道人影,此人大概五十歲年紀,身着一身暗灰色的袍子,個子不高,身形消瘦,面色黝黑,目光中卻閃着讓人無法忽視的精光。
如果方天朗看到的話,定能認出來,這正是此處的守墓人,王老,也是他這一身武藝的傳授者,更是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
而王老身側站着的,正是之前突然消失不見的小白狐雪兒。
此時的一人一狐正靜靜的看着兩人消失的方向,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兩人眼前,那人才轉頭看向小白狐,好奇的問道,“那小姑娘看着毛毛躁躁的,怎就入了你的眼?”
“吱吱吱”小白狐的耳朵輕輕的動了動,吱吱的叫了兩聲,一隻爪子指向方天朗消失的背影,彷彿是在控訴着什麼。
“你是想問我爲什麼見到他身中蛇毒卻仍舊不管不顧嗎?”王老像是能聽懂小白狐的話似的,嘴角的浮現出一絲笑容,“這麼點強度的訓練他都受不住,還能無絲毫警覺的被小青蛇咬傷,那也是他活該。”
小狐狸聽了這話身子抖了抖,一雙碧綠色的眸子怒視着王老,像是在爲方天朗打抱不平,仍誰連續的被那般操練幾日,也能睡成狗啊。
“他肩上要負擔的東西太重,如果不好好的操練,以後怕是”王老低頭看了看正吱吱吱叫個不停的小白狐,低聲說着,只是話到最後,卻又沒了聲音。
當季秋將方天朗扶出迷霧山的時候,只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似的,她將方天朗往空曠的草地上一扔,卸下背後的竹簍子,然後毫無形象的躺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而此時方天朗的臉色更加的慘白,雖然有季秋攙扶着,可是單腳走路的他顯然比季秋也沒輕鬆多少,更何況他的手腳都還帶着傷。
“你怎麼樣?”季秋努力的深吸了幾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喘着粗氣問道。
“死不了!”方天朗的聲音中滿是疲憊,轉頭看向正針扎着從地上坐起來的季秋,“你怎麼樣?”
“還好。”季秋拿過身邊的竹簍子看了看,不知道是在回答她自己還好,還是在說竹簍子裡的東西還好。
方天朗見她這般模樣,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你採那麼多草菇子做什麼?”
“吃啊!”季秋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開口回道,“別小看這些草菇子,好好的侍弄侍弄可並不比你們那些個山珍海味差。”
方天朗聽她這麼一說,不由得想起上次吃了她母親墳前貢品的事情,那些吃食都是她自己做的嗎?“你會做菜?”
“當然!”說起吃的,季秋不由的雙眼放光,可是一回頭就看到方天朗盯着自己一動不動的眼神,頓時就收起了要出口的話,轉而說道,“天色不早了,你是回縣城去嗎?”
“你將我放這就好,過會兒我好些了會自己回去。”方天朗垂下眼眸,嘴裡喃喃的說着。
“你確定你能行?”季秋有些狐疑的看了看他受傷的腿,又將視線落在他包得跟糉子似得手掌上。
方天朗聞言眼神微眯,就這麼盯着季秋,彷彿要在季秋的臉上盯出一個窟窿。
季秋在他這凌厲的眼神下,竟覺得有幾分害怕,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更是吞了口唾沫,好吧,她不該質疑一個男人不行的,想到這裡,季秋有些喏喏的道,“我是說,你手和腳都受了傷,回縣城的路途遙遠,你”
“這個用不着你廢心。”方天朗再次收回視線,在季秋看不到的位置,眉角高高挑起,顯然心情很是不錯。
“你以爲我想管你啊?本來還想好人做到底,將你送到前邊的大路上的,現在看來是不用了,你自己保重吧。”季秋一看他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氣的不輕,伸手抓起自己的竹簍子,氣呼呼的轉身就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