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本來還用力抓着妹妹的衣襟,生怕她貪看熱鬧走丟了。但季秋前世見多了比這繁華千倍的商街,怎麼可能被迷了眼。但她一進城也沒閒着,扭頭四處探看,心裡就在琢磨着一切可能迅速致富的路子。可惜,直到走到燒雞鋪子外也沒什麼頭緒。
季安做活兒的這家燒雞店叫金記,老闆在街上是有名的吝嗇,但心地不壞,大師傅做的味道也好,所以生意還不錯。
季冬在門口張望了兩眼,沒見到自家大兄的影子,就扯了妹妹進門到櫃檯問詢。
金掌櫃正撥弄着算盤,見兩個小閨女進門還以爲要買燒雞,趕緊熱情的招呼。可惜卻聽見季冬問店裡的夥計,於是冷淡的撇撇嘴,衝着鋪子後邊喊了一句,“季小子,出來一下,你家來人了。”
鋪子後邊應聲出來一個半大小子,探頭探腦看了季秋姐妹一眼,這才笑嘻嘻應道,“季師兄去買調料去了,一會兒才能回來呢。”
季冬聞言就要在鋪子外邊等一會兒,但季秋卻是不想繼續吹風吃沙子,又琢磨替大兄賣個好給掌櫃的。於是衝着阿姐使了個眼色,下巴又隱晦的指了指一桌兒剛吃完飯要起身的客人。
季冬也不是笨蛋,猶豫了一下就放下籃子動手幫忙拾掇桌子。
果然金掌櫃立刻臉色就好了許多,嘴裡客氣着,“呀,你們是客人,怎麼好幫忙做活兒?”
季秋笑嘻嘻應道,“金掌櫃不要同我們客套了,我家大兄回家常說您待他好。這會兒看着鋪子裡生意好,掌櫃的財源廣進,我們也歡喜啊。幫着做點兒小活計,也是應該。”
“哎呦,你是季小子家裡最小的妹子吧?怪不得季小子平日就嘴巴利落,真是家傳的本事啊。你這小丫頭也是個精乖的,今日借你吉言了。”做生意的哪有不希望發財的,金掌櫃被哄的眉開眼笑。季秋嘴裡越發恭維起來,其實心裡早把金掌櫃罵了幾個來回,你才嘴巴本事好呢,你全家都嘴上本事好!
大多數客人都是把燒雞帶回家裡吃,只有寥寥幾個路人才在店裡要壺老酒,邊喝邊飽飽口福。所以,季秋姐妹不過幫着忙了不到兩刻鐘,鋪子裡就清淨下來了。
金掌櫃難得大方,衝了一壺茶水送到跟前,請姐妹倆坐下歇歇。季秋喝着茶,難免又得誇讚兩句。心裡其實卻很嫌棄,萬分懷念前世的大杯可樂,這樣疲憊的時候,若是能喝上一口加冰的,從嘴裡一直涼到肚子,別提多爽了。
可是甘隴這樣的地方,別說可樂,就是水能敞開喝就是極奢侈的事了。
等等,可樂,汽水?
季秋差點兒樂得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虧她這幾天還犯愁招財路,明明財路就在眼前,她居然半點兒沒想起來。
小時候學校上實踐課,老師教過她如何用簡單的材料製作汽水。當時她興沖沖的跑回家做了一大杯,盼着爸媽回來嘗一嘗,給兩句誇獎,可惜,直到那汽水裡的氣泡都跑光了,水面長了綠毛,也沒見到爸媽的影子…
季秋用力甩甩頭,把那些痛苦的記憶趕走,她如今可沒有空閒傷感,眼前就是金光閃閃的發財大路,她得趕緊擡腳狂奔啊。
季冬見妹妹的小臉突然變得通紅,還以爲她方纔幫忙拾掇碗筷累到了,心疼埋怨道,“我一個人幫忙就好了,你跟着瞎參合什麼,是不是又難受了?一會兒見了大兄,讓他帶你去醫館看看吧。”
“不,我不去!”季秋一口拒絕了,她這會兒正琢磨找大兄要銅錢買材料呢,怎麼可能去醫館浪費銀錢。
“阿姐,我好着呢,你別惦記。”說完,她又往鋪子外邊張望,急道,“大兄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也是趕巧了,她的話音剛落,季安就拎着一隻籃子從門外走了進來,突然見到兩個妹妹坐在鋪子裡,他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倒是那金掌櫃方纔被季秋哄的開懷,這會兒就道,“季小子,你家妹子來了。若是有事就帶她們去辦吧,晌午前回來就成。”
季安愣了愣,不明白掌櫃的今日怎麼這般大方,但他還是趕緊應了,“謝掌櫃的,我一定早去早回。”
季冬站起身還想說她們無事,這就要回去。季秋卻是笑嘻嘻同金掌櫃行了禮,末了扯着大兄和阿姐就出了鋪子。
季安哭笑不得的被妹子拉着走了好遠,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妹,幺妹,你們怎麼來了?我昨日剛回過家啊,難道家裡又有事了?”
季冬狠狠掐了妹子一把,好不容易停下腳整理一下被扯得歪扭的罩衣,嗔怪道,“還不是幺妹,不知道又打了什麼古怪主意,鬧着要進城來。阿大和二兄又疼她,讓我帶她來逛逛。”
季秋這會兒已經躲在了季安身後,討好的央求道,“大兄,我要買些東西,你帶銅錢了嗎?不用很多,幾十文就夠了。”
“幾十文?這還不多啊!”
季冬豎起眉頭,又要教訓妹妹。要知道幾十文都夠買兩斤肉了,燈油也能買二斤,怎麼能說用就用了?
季安還以爲季秋是嘴饞,想要買些吃食,雖然有些爲難,但還是勸着大妹妹,“你們難得進城一次,大兄這裡還有些餘錢,想要買什麼就添置一些吧。”
“大兄,你也嬌慣幺妹,她在這樣下去怎麼了得!”季冬氣得跺腳,作勢還要打妹妹。季秋卻是不怕,她心裡最清楚,這個阿姐纔是家裡最嬌慣她的那一個。
果然,季冬的巴掌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比撓癢癢還要輕了三分。
季安看着兩個妹妹這般也是笑了,一手一個牽了他們往前走。季冬要去賣鞋墊,三人就當先找了熟悉的雜貨鋪子。
一雙鞋墊,花色配的極好,繡工也精湛,居然才賣八文錢。不過三十二文銅錢就是季冬挑燈熬夜一個月的所有收入了,可惜還沒等捂熱乎,季秋就跑去鋪子放調料的木箱前嚷着要夥計稱半斤最細最純的口鹼,當即就花了三十文,直心疼的季冬心頭滴血啊。
但這還沒完,出了雜活鋪子,季秋又扯着兄姐奔進了藥鋪子,不問診也不買藥,直接喊藥童包了一兩幹薄荷葉。
這次季安沒讓大妹掏錢,直接付了十六文,他本以爲幺妹還要再買些吃食,沒想到季秋卻把兩個紙包小心翼翼放進籃子裡,開口就要回家了。
季安滿心疑惑,指了路邊賣花生糖的小販,還想再挽留幾句。季冬卻是生怕妹子再買什麼古怪東西,浪費銀錢,匆匆同大兄擺擺手就扯了季秋出城了。留下季安站在街上,望着消失在街口的兩個妹子,好久才無奈的笑着搖搖頭。難道是他離家太久了嗎,怎麼好似妹子突然就長大了,都不用他護着了?
許是心裡有生財大計撐着,回家的十幾里路,季秋幾乎是一口氣跑回去的。季冬累得氣喘吁吁,猜測着妹妹是不是吃了大力丸了。
季秋卻是沒工夫理會姐姐的想法,一進了家門就跑去竈間燒水。家裡一日只有一擔水的用度,她也不敢浪費,只舀了兩瓢倒進鍋裡,然後又把幹薄荷取了兩片扔進去一同煮了。
春日天干,季老爹手巧,鍋竈搭得也極好燒。待得季冬進屋換下罩衣,趕到竈間探看的時候,正好逮到季秋抱着糖罐子往水裡加糖霜。她心疼的嘴脣都抖了,上前劈手就奪了罐子,罵道,“你這敗家丫頭,這糖霜還是過年那會兒舅舅給的呢,統共就這麼半罐,都糟蹋光了,看你以後喝藥湯時候怎麼辦?”
季秋已經放好了糖,也不理會姐姐埋怨,笑嘻嘻又往水裡添了兩勺醋,氣得季冬真想把她扔水裡洗洗腦子。
姐妹來這麼鬧着的功夫,鍋裡的水就散了熱氣,徹底涼下來了。
季秋翻了個乾淨罈子放一旁,麻利的把水盛了進去。季冬嘴硬心軟,生怕妹子累到,就想上前幫忙。不想季秋卻是擡手往罈子里加了些口鹼,然後扯着她避到了一旁。
那罈子裡本來很是平靜的糖醋水,不知爲何突然就好似沸騰了一樣,劇烈的顫動起來,偶爾還有水花濺出罈子外。
季冬驚得小臉都白了,下意識把妹妹塞到了自己身後,哆嗦着嚷道,“你這是放了什麼,水怎麼沸了,能不能炸掉啊?”
季秋順勢趴在阿姐並不如何寬厚的肩膀上,一邊貪婪的感受着溫暖一邊懶洋洋應道,“放心了,阿姐,那水就是看着嚇人,其實一點兒都不熱。一會兒你嚐嚐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