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撿了波裝備。
艾尼掉了一件加火焰攻擊的手鍊,芙洛拉則沒掉,蘇明安也真怕她又掉件裙子,達成大四喜,彈幕已經快笑瘋了。
在見識過他殺艾尼如殺狗的場面後,老特變得唯唯諾諾,很聽話地就給了他石塊。
至於控火者赫託斯,則直接離開了,即將失去神智的他,並沒有像之前的凱爾納惜一樣跪地求饒,他有他的自尊,即使是失去神智,他也要去沒人看見的地方等待死亡。
之後,在巡視農場時,蘇明安路過了一間屠宰場。
透過窗戶,他看見最後的目標,美雅圖正站在房屋裡屠戮奴隸,這些奴隸被美雅圖活生生地開膛破肚,放在了屋裡的祭臺上,場面看上去殘忍又血腥。
蘇明安開門,控制住美雅圖,逼迫他解釋這座農場的一切。
美雅圖掙扎無果,只能將全盤倒出。他說,農場有三位掌事者:他,農場主老特,還有破。他們都掌握了微小的黑羔羊力量,並都想將其收爲己用。但由於思想不同,他們的行動也各不相同。
美雅圖是虔誠的佰神信仰者,他選擇用人血作祭品,每夜焚香沐浴,吟詠神話裡的祈禱詞,試圖喚醒佰神。
破則是個無信仰的怪胎,經常說出些‘神明本來不該存在,神來源於人類信仰’的話語,他故意宰殺身爲祥瑞的黑羔羊,在一些無知族民面前展示力量,想獲得族民的信仰,自身成神。
至於老特,則將希望寄託在玩家和引導者的身上,他盼望所有的祭壇刻畫好後,他身爲農場主,可以獲得黑羔羊的力量。
聽着美雅圖顫抖的語聲,蘇明安發現,這些穹地的族民還真是各有想法,各種看上去還行的方法都被他們整出來了,堪稱百花齊放。
人類果然豐富多彩。
“我,我信任你,冒險者。”沒想到,美雅圖居然也開始搞起這一套說辭:
“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你應該不會殺我,我可以請求你……給我收集一些東西嗎?”
……
“叮咚!”
【獲得C級臨時任務:人類之血。】
【任務描述:破希望你能爲他帶來一些人類之血,作爲交換,他會給你一塊佰神附靈過的石塊。】
【任務獎勵:佰神石塊·叄】
……
“呵呵。”蘇明安笑了聲。
這三個npc放在這裡,應該是留給那些黑羔羊玩家接觸的,只要他們獲得了三塊石塊,就能去中央祭場碰碰運氣。
只不過,這些npc正好被他這個到處閒逛的玖神之鬼碰上了,由於掌權者的基礎好感,這些npc信任交付得特別快。
這導致三塊石板,都會落到他一個人的手裡。
“我不做任務,交出你的佰神石塊。”蘇明安說。
美雅圖臉色一變:“冒險者,我們關係不錯,我剛剛還教了你追殺者的技能呢。我覺得你應該不是那種武力強迫的人……我,我還有個女兒,她今年和你差不多大,你們或許可以認識一下……”
他說到這裡,突然被茜伯爾踹了一腳。
她這一腳踹得十分狠,即使受制於身體素質力道不大,也讓被捆起來的美雅圖頭朝後栽到了地上。
“蘇明安,你出去,我來處理他,我會幫你把石塊要出來。”茜伯爾說。
她從她的懷裡掏出了一柄小刀,刀刃很鋒利,似乎是用來割肉的小刀。
蘇明安有些好奇她會怎麼做,於是站到了門口。
茜伯爾握住小刀刀柄,拋了一圈,手指在刀刃上一摸,似乎在熟悉手感。
她上前,一把拉住了倒下的美雅圖的頭髮,一腳踩在他的腹部。
蘇明安看着她單手拉住被綁住的美雅圖,一手持刀,刀身緩緩落在了美雅圖的臉皮之上。
……接下來的場面,有些慘不忍睹。
蘇明安很難形容之後的十分鐘,茜伯爾具體都做了些什麼,總之,當十分鐘一過,他的直播間裡就只剩下句句求饒的彈幕。
【茜姐,茜姐!茜姐饒命啊,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嘲諷了你……】
【你們在這喊有啥用,她又看不見。】
【明安哥,維護綠色生態直播間,求茜姐別再搞這麼血腥的場面了啊!嚇到我寶寶了!】
【我靠,美雅圖這個血炸得……】
【那個美雅圖好慘……他都求饒了,都把石塊交出來了,茜伯爾還在刀他,他全身上下都沒一塊好肉了……】
【她真的在面不改色地實施酷刑……看得我頭皮發麻,這真的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我好像理解那天她是怎麼殺死的凱爾納惜了,雖然茜伯爾實力確實不強,但手段夠狠啊,她具有殺戮者的一切素質,凱爾納惜應該過於輕視她了。】
【這茜伯爾也太惡人了,殺人不眨眼的,這反差……我感覺她真的好嚇人,一會卑微得像被全世界拋棄,一會又手起刀落如同屠夫。我感覺其他再牛的引導者都沒有她嚇人,這真的跟瘋子一樣。】
“唰。”
將手中小刀拋了半圈,茜伯爾精準地二指捏住刀身,紅黑色的血順着刀鋒緩緩滴落,那銀白的刀身已經染成了一片猩紅。
地上,美雅圖全身抽搐,皮肉分離,臉上血肉模糊,連鼻子眼睛在哪都找不到,茜伯爾已經將它們全部碾成碎泥。
在剛剛的短短十分鐘內,她展露了出色的屠夫技巧,將地上的美雅圖化作了豬狗般的獵物,刀刃切割之間筋骨分離,像在進行一場處刑的藝術。
“你的石板。”她轉過身,染着血的手遞出,將染上星點血跡的佰神石塊遞給蘇明安。
她的眼神很靜,臉上有着一層淺淡的暈紅,像沒意識到她剛剛做了什麼恐怖的事,屏幕外億萬觀衆卻被她嚇了夠嗆。
蘇明安接過了石塊。
自從進入了這個祭場後,唯唯諾諾的茜伯爾好像突然放開了自我。不僅果斷殺死了破,還以一種殘忍而漫長的手法虐殺了美雅圖。此時,臉上染着血的她就像個瘋子,她白髮披散,眼神幽暗,手染鮮血,配合着屠宰場這詭異的黑暗,如同在夜色中伺機殺人的惡鬼。
上空鐵鉤懸掛的肉豬屍體在夜風中微微晃動,紅袍的殺人鬼站在紅黑的腐爛間,手上銀白的刀刃泛着一層雪寒的光。
她披着一層紅袍,像披着困獸漂亮的皮毛,莫名有一種病態和絕望感。
忽地,旁邊壁爐的火焰跳動一下,發出一聲極輕的“吡啵”聲,她微微動了動,將匕首收回了腰間的刀鞘。
此時,蘇明安深刻意識到了這位引導者的極度不正常。
他很難猜測,究竟是她的性情本來如此,她先前是一直在爲了生存而僞裝,是她爲了和他同行,而故意裝作膽小懦弱。還是她的精神受了什麼影響,纔會變得如此殘忍?
“你……”他開口。
茜伯爾打斷了他的話語:
“美雅圖。特倫米蘇農場的實際掌權者,僞裝爲農工身份,在農場引誘外地人。他設置陷阱,捕獲小部族的族民,買賣奴隸,將他們開膛破肚,凌遲血祭,手段極度殘忍,迄今爲止,特倫米蘇農場附近的受害者已經有三位數。
——而他做這一切,只是爲了喚醒傳說中的佰神。他想以這些‘卑賤者’的生命,喚醒能夠庇佑穹地的佰神,他認爲這是極度正確的行爲——他覺得,揹負這種殺戮罪惡的他,是一位最爲‘虔誠’的信仰者。”
茜伯爾將她有着凍瘡和厚繭的手指一根根擦拭乾淨,動作緩慢而輕柔:
“……人類信仰神明,本就是一種自由。但所有的自由不加以限制,都會造成強者對弱者的剝削。甚至於,他們會爲此套上一層大義的名頭,以所謂虔誠的信仰作大旗,美化他們‘高尚’的行爲。”
她說着,擡起手,擦掉臉上的血點:
“——但什麼是高尚,什麼是虔誠?根本就沒有人要求他們揹負這種罪惡。
自私者以無私作幌子,卑劣者以高尚爲旗幟。大部族壓迫小部族,小部族壓迫被放逐者,藉助“信仰”的名號進行壓制與統治。
在這片穹地裡,如此虛僞之事比比皆是。
……我剛剛,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嚇到你了?”
她放下染滿血的帕子,三指鬆開。
白紅相間的方形布塊緩落,漸漸蓋在美雅圖死不瞑目的臉上,蓋住了他眼底裡的不甘與貪慾。
——不知他在這短短的十分鐘間,是否爲這種親身血祭佰神大人的“高尚”行爲而感到滿足?
又是否,他會爲這強行施於他人的獻祭,而後悔過?
茜伯爾不再看地上這具猙獰的屍體,她背起靠在一邊的獵槍,走向站在門口的蘇明安。
夜風吹起她水銀般流瀉的白髮,似溶入黑夜的飛絮。她的眼在壁爐的火光下,染上黏膩的蜂蜜色澤。
“我知道你的疑惑,我的目標是成神。和破一樣。”她說。
“爲什麼你這麼想成神?”蘇明安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如果我獲得神明的力量,便可以改變一些東西。”她說着,眼神很亮很亮:
“我想……打破那面黑牆,消除世代的詛咒,讓穹地裡的人都得到光明與自由。”
她說着,眼裡有着一股原野般的平靜。
——沒有人註定要揹負詛咒而生。
她要他們,每個人,都能在陽光下生活。
……
“明明連自己活下去都很難,現在倒是想着成神了。”蘇明安說。
“你不是位次第一的冒險者嗎?”茜伯爾說:“這幾天,觀察過你的行動,還不許我有點野心嗎?”
她說着,語聲堅定:“我和破不一樣,他想僞裝成佰神。我則想成爲一名新神,這樣一來,我無需收集黑羔羊、黑烏鴉、黑蟒蛇的三大權柄,只要擁有自己獨特的權柄就好了——我已經擁有了我自己的權柄【預言】,還差信仰和能量。能量的話,只要贏到最後,我就能獲得當初佰神遺留下的能量。但是信仰這種東西……”
說到這裡,她沉默了。
她微微眨眼,睫毛隨着她眼球的轉動而輕顫。
“——因爲你是玖神的信仰者,所以,一身玖神氣息的你,無法獲得別人虔誠的信仰嗎?”蘇明安說。
“……是。”茜伯爾說。
“你爲什麼不放棄玖神的信仰?”蘇明安問。
蘇明安已經考慮過,他有能力帶她贏到最後,只要茜伯爾選擇放棄玖神的信仰,他可以爲她造勢,利用掌權者身份拉高好感,讓那些愚昧的族民【信仰】她,這樣一來,再獲得【能量】的她,最後可以成爲一名新神。
當然,他也可以嘗試自己成神。畢竟他已經有了渡鴉的跟隨,渡鴉曾叫過他“佰神大人”。
這就是一個選擇問題了。
……
【——是讓茜伯爾成就新神,還是選擇,讓他自己復生佰神?】
這似乎是兩條截然不同的結局路線。
不知哪種結局,會實現她推翻黑牆,消除詛咒的美好願景。
她會希望實現一個完美的HE。一個對這片大地上的人們,皆大歡喜的結局。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人們經歷了太多的不幸。是這殘酷的世道和愚昧的信仰,將一個十五歲的女孩逼迫至此。
他們比普拉亞的居民,生活得更折磨,更艱難。
“但我,不能放棄玖神的信仰。”茜伯爾搖頭:“抱歉,唯有這個不行。”
“……這樣嗎。”蘇明安無法理解這種狂熱的信仰。
明明是個不被接受的邪神,明明讓她遭受了那麼多的苦難,爲什麼,她寧願一直被排斥,也要信仰玖神?
如果繼續信仰玖神,全身玖神氣息的她,根本不可能獲得他人虔誠的信仰,根本無法成神。
這樣一來……還是他自己試着復生佰神吧。
蘇明安笑了笑:“總之,‘信仰’的獲得問題容後再議,我們先一直勝到最後吧。”
茜伯爾看了他一眼。
“好。”她勾起嘴脣。
……
……
【那個妄想者,她說,她想‘成神’。】
【但沒人會相信一個滿身玖神氣息的人,也沒人能給予她足夠成神的‘信仰’吧。】
【最初的信仰,成爲了她最終的束縛。】
【那一天,走到祭臺前,妄想者寫下了玖神的紋印。】
【她說。】
【開始吧。】
【——《玖神·輪迴手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