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翻,右翻,左翻,右翻……我明明知道胤禛就在不遠處,整一個晚上,對着身邊空出來的位置,就是翻來覆去睡不着,今天是胤禛睡外屋的頭一晚,我告訴自己,可能只是不習慣,過兩天就好。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可腦袋卻清醒無比。於是我開始數羊,不過顯然忘了自己曾是個商人,越數越興奮,羊毛,羊肉……都是錢啊那數……再不數葉子……還不行……數胤禛……一個四四,兩個四四,三個四四……
好不容易睡着了,忽然覺着身子被人緊扣住,不由有些驚駭地張開眼,轉過頭,卻落入胤禛那雙有着慌亂和恐懼地眼中。他抱着我身子的手仍有些微微顫抖,看到我張着眼,看向他,忽然就鬆了口氣,只喃喃地道“你沒事就好”
我有些不解,看他眼中的驚恐和臉上的無措,只有在幾年前那次,我受傷後,曾在他臉上出現過,隨即有些瞭然,有些困難地轉過身,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低聲道“我沒事,我很好又做噩夢了?”
胤禛似乎仍有些後怕,彷彿有什麼東西壓着他嗓子似的;啞聲道“我夢見孩子要出生了,皇阿瑪說對赫舍裡家的女子都是個難關,所以我在外面焦急地等着,等了一天一夜,只聽得你一直在慘叫,我要衝進去,可不知道什麼東西鎖住了我的腳,皇阿瑪,額娘,八弟,都拉着我,不讓我進去看你。後來終於有人把孩子抱出來,我進屋去看你,可是你滿身都是血,我想幫你止血,可怎麼都止不了,不停地流,不停地流,然後看到你心口的位置也破開一個洞,血一點一點從那裡滲出來,象上次一樣,我拼命想捂住那個傷口,可怎麼都堵不住。你躺在滿牀的血中,閉着眼睛,不會對我笑,我拼命地搖你,可觸手都是冰涼……我……怕舒蘭,我們不要孩子了,好不好我只要你啊真的只要你”胤禛將頭埋在我的肩頭,那一點點的溼意,一直滲透到心裡。
我一直以爲,上次行刺的後遺症隨着我們的大婚,胤禛已經克服了內心中那種失去我的恐懼,不想懷孕分牀的事,讓他重新從記憶深處,將那種情緒挖了出來。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有這樣一個人爲我牽腸掛肚,可看他這樣,甜蜜之餘,我又何嘗不心疼?
“都說是夢別擔心,我這不是好好地嗎?再說,我可是富察家的,不是赫舍里氏,何況你看我額娘,不是都生了我二哥,五哥和我三個,還好好地嗎?相信我,寶寶和我都會平平安安的”
“舒蘭,我怕,我真的好怕你不知道那樣的恐懼,啃噬着我的心時的痛,尤其是醒來時,摸到身邊的位置是空的,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好像掉進冰窖裡,什麼知覺都失去了直到我意識到我是睡在外屋,衝進來,看到你好好地睡在哪裡,才感覺心跳重新回來了”胤禛輕輕地啃齧着我的脖子,不時貼着脣低語,“只要你就好”
我無言以答,再多的話,只怕都不能抹去他心裡的恐懼,只有事實才可以讓他安心我拉着他的手,放到我的心口位置,然後費力地挪動身體,將他的另一手放到小腹上,而寶寶也很配合地踢蹬了幾下“感覺到沒有?我好好地活着,而寶寶在告訴你,他也很好”
胤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彷彿終於放下心來,一雙手擱在我心口和小腹的位置不肯移動,保持着這個彆扭萬分的姿勢。不得已,我只得主動背過身去,讓他剛好能從後面將我摟住,而一隻手,從底下繞過,可以貼在我的左胸口,另一隻手可以放在肚子上。感受着我的心跳和寶寶不時的胎動,累極的胤禛仍帶着些許不安入睡。
爲了讓胤禛安心,我傳信給蝶姨,讓她看看能否到京城來陪我待產,蝶姨是女子,是個杏林高手,同時也有不弱的武功。一來,直到生產前一段日子,蝶姨可以幫我調理身體;二來,生產的時候,若有什麼意外,我可不相信現在的接生婆,還是正正當當的大夫來得妥當,要是真倒黴透頂,遇到血崩之類的,憑蝶姨的身手,可以很大程度地幫我止血,配上從康熙那兒要來的許多養血補氣的東西,基本俺這條小命能死死地拽在自己手裡了
將近年底,京城飄起了大雪,一眼望去,世界失了顏色,變成一片雪白。那紛紛揚揚的雪花非但沒有趕走家家戶戶過年地喜氣,反倒爲這單調蕭條地冬季增添一份純然,孩子們開始在那雪白上描繪出屬於他們被冰凍了一季的快樂,那是無僞的純真
當下人將蝶姨和琰迎進府的時候,他們身上還沾着不少雪花,被室內的火一烤,頓時變成滴滴溚溚的水珠,蝶姨還好,嚴實的衣帽拉下,只有前額有幾根頭有些溼,而琰此時,差不多滿臉的水,順着額際淌下。
蝶姨頗有責怪意味地瞪了我一眼,作出生氣地樣子道“你這丫頭怎就這般任性若不是你宋叔從你阿瑪那裡知道了真相,蝶姨只怕早傷心死了這麼多年,真是白疼你了”
雖是責怪,但語氣中滿滿地關心讓我的眼睛不爭氣地漾起了水汽,我走上前,歪着頭,靠到蝶姨身上,嬌聲道“怎麼會呢?我可是時時惦記着蝶姨呢當時是出了意外,來不及和蝶姨講嘛後來你也知道的,身子還沒養好,就進宮去了。”
蝶姨只是笑嘆一聲,無奈地道了聲“你呀”隨即注意到我的肚子,微微皺眉,直接拉過我的手腕把起脈來。她凝神鎖眉的樣子,把才走過來的胤禛和琰兩人的心提得老高,尤其是胤禛,一臉緊繃,彷彿等待什麼判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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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官可是半夜三更爬起來更新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