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王府之行終於結束了。
若雲坐在豪華氣派平穩的馬車上,只覺得又困又乏,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應付昔日的主子們,果然是件累人的事情。記得上一次從王府回來,也是如此疲累,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了。
沈宜芳低聲的說道:“四妹,你先靠着我休息會兒吧!”看四妹有氣無力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的很呢!
若雲低低的嗯了一聲,便將頭靠在了沈宜芳的肩膀上,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過,她睡的不算熟,周圍姐妹的竊竊私語仍時不時的鑽進她的耳朵裡:“真看不出四妹如此會出風頭,”這個酸不溜丟的聲音,自然是來自沈宜敏的。說起來,今天一整天都是四妹最惹眼,從頭至尾都是焦點。也難怪沈宜敏泛酸了。
沈宜華立刻出言阻止:“三妹不要胡說,四妹又不是成心發生這麼多事情的。”
沈宜蓉也嘟噥了句:“也太湊巧了一點點。”
先是曄哥兒對四妹親熱的不得了,接着,四妹又將琴絃弄斷了,還把那麼好的琴摔成了兩截。然後四妹昏倒,好不容易醒了,不到片刻功夫,又衝出去做了曄哥兒的肉墊子,將手和膝蓋都跌破了……
這一天,四妹過的簡直是精彩絕倫。
沈宜蓮淡淡的笑道:“也不能算是湊巧,四妹本就優秀出衆,只是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家夥兒都沒察覺到罷了。”
一到了重要場合,四妹便“狀況連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焉能有這麼多湊巧的事情?
此話大有深意,各人都咂摸出了點別的意味來。
香菱一直低着頭站在角落處,聽到諸位小姐你一言我一語的詆譭自己的小姐,早氣的滿臉通紅。只恨她身份太過低微,說話毫無分量可言。若是貿貿然插話,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權衡半晌,香菱終於咬牙將頭低的更低了。不過,縱使什麼也做不了,她也決定將各人說的話都記在心裡……至少,等小姐回了府之後,也能學給小姐聽一聽不是?
沈宜芳一直沒出聲,待聽各人越說越起勁,終於忍不住板着臉孔說道:“得了,少說幾句成不成?沒見四妹難受的很正在睡覺麼?想說什麼,等回府了慢慢再說也不遲。”
一個個嘰嘰喳喳的,就只會背地裡冷嘲熱諷的嚼舌頭。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哪裡如年齡最小的四妹果斷沉着?
沈宜芳的身份本就高出所有人一等,冷着面孔的時候,更是別有一番威嚴。竟然有了幾分齊氏的風采。
衆人被沈宜芳這麼一噎,互相看了幾眼,都訕訕的住了嘴。
沈宜蓮心裡卻是很不服氣,似笑非笑的說道:“二妹倒是處處向着四妹說話,也不知道四妹都給你灌了些什麼迷魂湯。”
以前也沒見二妹對四妹好到哪裡去,最近兩人卻是越發的親熱。隱隱的成了一個密不可分的小團體,無形的將別人都排斥在外。沈宜蓮早看着不痛快了,難得逮到這麼合適的時機,不譏諷幾句,簡直對不起自己。
沈宜芳也不是讓人的主兒,嘴角微微勾起,辛辣的應道:“誰對我是真的好,我又不是傻子,當然能感覺的出來。”四妹總比滿腹心計的某人要強的多了。
沈宜芳的譏諷之意表露無遺。
沈宜蓮悻悻的扭過頭去,也不再說話了。馬車裡的氣氛頓時凝滯了起來。
這種僵硬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了沈府。
馬車一停,各人都一一下了馬車。沈宜芳輕輕的推了若雲幾下:“四妹,你且醒一醒,已經到了。準備下車吧!”
若雲睜開迷濛的睡眼,使勁的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那稚氣的可愛模樣,讓沈宜芳看了會心一笑,語氣越發的溫柔:“好了,等回了院子,再好好歇着。”
若雲笑着應了,心裡滿是感激。
越是相處日久,越是能察覺到沈宜芳看似矜持傲氣的外表下的善良和體貼。
齊氏和方氏早在門口候着了,待見到女兒們一個個的下了馬車,俱是滿臉笑容。最後下車的,自然是沈宜芳和若雲兩個。
齊氏瞄了兩人一眼,頓時察覺到了異常之處,忙走上前來問道:“晴姐兒這是怎麼了?”身上的衣服居然換了一身,而且滿臉的倦怠,臉色也不好看。走路時候還要丫鬟攙扶着,怎麼看都不大對勁。
若雲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不由得求救的看了沈宜芳一眼。今天她也算是闖了不大不小的禍,若是這麼直接說出來,只怕齊氏定會訓斥她一頓。若是由沈宜芳的口中說出來,效果定然不同……
沈宜芳果然挺身而出,笑着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我過會兒慢慢細說給母親聽好了。先讓四妹回院子休息吧!”
齊氏啞然失笑。
也不知道晴姐兒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能哄得一向倔強任性的寶貝女兒待她如此親熱。也罷,稍後慢慢問也就是了。
若雲感激的衝沈宜芳笑了笑,然後在香菱的攙扶下慢慢回了院子休息。
沈宜芳則隨着齊氏回了院子。不待齊氏追問,沈宜芳便將今天一天的遭遇一五一十的一一道來。
齊氏聽的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大驚,一會兒搖頭嘆氣,一會兒沉着面孔。
“……就是這樣子了。”沈宜芳說的口乾舌燥,隨手拿起茶杯,一飲而盡。不說不知道,一說才發現,今天果然是一波三折。
齊氏嘆道:“早知會出這麼多事情,無論如何我也該跟着去纔是。”若是有她跟着去,定然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了。只怕沈湘一定會覺得沈家的幾位小姐不夠端正嫺雅盡是會惹事……
沈宜芳看出齊氏心中所想,抗議道:“母親,今兒個的事情,你可不能怪四妹。她也不是成心將表嫂的琴給弄壞的。你不知道,她當時被嚇的都昏倒了呢!”
齊氏嗔怪的白了沈宜芳一眼:“也不知道晴姐兒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倒是處處爲她說話。”
一連兩個人都這麼說,沈宜芳可真的不服氣了。撅着嘴巴說道:“母親,大姐這麼說也就罷了,怎的連你也這麼說嘛!四妹可沒給我灌什麼迷魂湯,我和四妹好着呢!”
沈宜芳是個難親近的孤傲性子。只是,一旦打入她的心扉,她便會掏心窩子待別人好。若雲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終於真正打開了沈宜芳的心扉,也算是幸事一樁。
齊氏啼笑皆非,索性說道:“好好好,你們倆怎麼好我都不管總成了吧!只要你高興,怎麼樣都好。”左右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罷了,料想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沈宜芳這才滿意的笑了。
齊氏又關切的問道:“對了,晴姐兒爲了曄哥兒跌了一跤,你姑姑是什麼反應?”
沈宜芳笑着說道:“姑姑緊張的很,還特地賞了盒白玉膏給四妹。那藥膏可是個好東西,聽說只要抹幾天,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疤痕呢!”
齊氏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說道:“即是如此,就讓晴姐兒好好休息幾日,待傷好了,再去書房上課。”說着,便扭頭吩咐了秋霜一聲。
秋霜忙領命去了若雲的院子。
到了那裡的時候,若雲正坐在屋子裡,手裡拿着一個香囊在發呆。
秋霜怎也不會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香囊背後的故事,笑着稟明來意:“……太太吩咐了,請四小姐明日起在院子裡好生歇着,待傷全部好了,再去書房上課也不遲。”
若雲將香囊隨手收了起來,笑着應了。
她的手心雖然不流血了,可要結疤也着實要幾天,現在連握拳伸開這類簡單的動作也很是費力氣。寫字彈琴女紅什麼的,都不方便。不休息也不成啊!
待秋霜走了之後,香菱才眼睛紅紅的走了進來:“小姐,今兒個您就早些吃了飯,然後歇着吧!”
今兒個回了院子之後,香菱被氣急敗壞的許媽媽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完好無損的小姐出去做客,回來之後卻是到處是傷,也難怪許媽媽渾身的火氣了。劈頭蓋臉的罵了香菱一通,說她沒照顧好小姐是個廢物云云。
香菱本就內疚,被許媽媽這麼一罵,更是心裡難受,哭了好半天,眼睛都哭腫了。
若雲擡頭一看,香菱紅腫的桃子眼便引入眼簾。
若雲也有些微的自責了,嘆道:“都是我不小心,倒連累了你被許媽媽罵了一通。”
香菱哽咽着說道:“小姐,你這麼說,奴婢可真是更沒臉見人了。都怪奴婢伺候的不夠周到,小姐今天連連受了驚嚇,還受了傷……”說着,又哭了起來。
這發自內心的自責和內疚,和那種虛情假意裝模作樣的請罪是不同的。若雲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見香菱哭的稀里嘩啦的,若雲心裡也很是不好受,柔聲安撫道:“好香菱,你不要哭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怎麼能怪到你頭上去?好了好了,我下次一定會小心好不好?”
安撫了半天,香菱纔算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