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東面,靠近福建海域,三艘三百料蜈蚣快船行駛在海面上,蜈蚣快船也叫快蟹船,船長七丈,寬一丈,排水量相當於150噸級,三桅三帆,槳四十,黑色的船身,黑色的船帆,桅杆頂部懸掛着黑色骷髏旗,這就意味着,這三艘船是海盜船。
黃德美站在船頭,心滿意得的看着自己的手下駕駛戰船。
“這次雖然沒被洋人選上當兵,但怎麼說也得到了三條船,還多給了一百多名船員,也算沒白來香港一趟了。”黃德美自言自語道。
黃德美,福建同安人,原本在當地也算個小土豪,可是他在官府沒有後臺,又得罪了靖海侯施德霖的家奴,施家派了施得高來對付他。施家憑藉官府的勢力,使得黃德美幾乎家破人亡,爲了破財消災,他幾乎散盡家財,才僥倖保得一家大小性命。
靖海侯施家,就是施琅的後人。黃德美自然是無處申冤,一怒之下只能加入小刀會。
前一段時間在天地會高層內部流傳這樣一個消息,據說一位海外富商支持天地會,要給天地會提供洋槍洋炮,蘇三娘第一個響應號召打算舉兵起義。黃德美聽說了這個消息,立即興沖沖的帶上兩百多名兄弟趕往香港。
誰知道到了香港之後,洋人教官卻說黃德美年齡太大了,不符合當兵條件。
“該死的洋人,我怎麼就老了?不過才四十歲出頭!”每次想起這件事,黃德美心中憤憤不平。
幸虧那陳公子是個好人,沒讓黃德美白來一趟。陳公子給了黃德美三條船,還給了他一批洋槍洋炮。據說這些船和槍炮,都是陳公子自己掏腰包找洋人買的。
這三艘蜈蚣快船原本是廣東水師的雙桅槳帆戰船,船艏船尾各一門千斤土炮,兩舷各有四門兩百斤子母炮,另外船上裝備有碗口銃、鳥銃和擡槍等武器。
鴉片戰爭中,這三艘船被英軍繳獲,之後就改成鴉片快蟹船。
英國人拆除了船上的土炮,增加了一根桅杆,把雙桅槳帆船變成三桅槳帆船,使得船的速度增加,最大航速可達十四五節,順風順水甚至可以達到十七節左右,已經可以達到飛剪船的航速了。
現在這三艘船屬於陳新元所有,他從英國人手裡買下這三艘船,一共花了五百英鎊,還另外花了五百英鎊購買了二十一門原本英國人準備淘汰的三磅艦炮。那些火炮是上個世紀的產物了,因爲威力太小,英國人本來就打算淘汰下來當廢鐵回爐的,現在陳新元把這些炮買下來,安裝在蜈蚣快船上。
陳新元還送給黃德美二十杆褐貝斯線膛槍,兩把*,一百支褐貝斯滑膛槍,除此之外,陳新元還把之前英國人俘虜的一批海盜給買了下來,撥給黃德美六十人。
那些海盜可以不用幹苦力了,又能幹回海盜的老本行,自然是十分樂意給陳新元賣命。於是這些海盜就上了黃德美的船,成爲他們的船員。畢竟黃德美自己的人不是很懂得駕船,有一批海盜幫忙,做事也容易多了。
就這樣,黃德美搖身一變,變成了海盜。
“弟兄們,一會兒碰到官府的船,給老子狠狠打!別白白浪費了洋槍洋炮!要是有了洋槍洋炮還打不過清狗的話,那就別給老子吃這口飯了,滾回家去抱孩子吧!”黃德美站在舵樓上大聲吼道。
黃德美手中目前有272人,三條快船。
而南澳島的清軍水師是什麼德性,黃德美自然十分清楚,南澳島雖然屬於廣東管轄,但駐紮南澳島的卻是靖海侯施家統帥的福建水師,從字面數據來看,南澳島清軍水師有5000餘人,一百多條戰船。可是事實上,島上駐軍有沒有1000人都不知道,其中許多還是老弱病殘,這空餉能吃成這樣子,清軍總兵也是無奈,吃一半空餉已經是很清正廉潔了,上面的一級一級都要拿銀子啊,不吃一半空餉,怎麼孝敬上司。
南澳島又是臺灣海峽入口處,不管是中國商船還是洋人商船,從這裡經過,都會被清軍敲竹槓。
既然南澳島還有別的收入,那麼孝敬上面的銀子不是還要增加嗎?
若是放在鴉片戰爭之前,南澳島上的清軍收入還不錯,當時鴉片買賣屬於非法,很多福建浙江的商船南下到珠江口購買鴉片,再運回去販賣。
可是鴉片戰爭之後,清政府割讓了香港,英國鴉片船就先開到香港集結。至於要送往浙江等地的鴉片,乾脆就由英國商船直接送,等送到舟山外海,或者長江口外海之後,自然會有中國的鴉片船來接走鴉片。
鴉片戰爭前,英國商船遇到清軍水師來敲竹槓,那時候英國人還不知道清朝虛實,碰到清軍水師就給銀子了事。可是鴉片戰爭之後,滿清這隻紙老虎被徹底戳破,已經原形畢露,來來往往的英國商船鳥都不鳥清軍水師。
少了一份“緝拿鴉片”的收入,這就等於割了南澳島總兵一大塊肉,可是上面要孝敬的銀子卻一分都不能少,那怎麼辦呢?只好再吃空餉。
於是本來吃一半空餉的,現在變成可以吃到八成!沒辦法啊,不那麼幹,總兵老爺還得自己掏腰包孝敬上級呢。
銀子收不上來了,人也裁掉了,於是大部分的戰船都泡在港內趴窩,船底長滿海蠣海帶,都可以直接刮下來下鍋了。
僅有能出動的十幾條船,有是一種一百料的小船,雙桅單櫓,船上的武器是一門土炮,兩三杆擡槍,五六杆鳥銃,十幾副弓箭,另外船上還有十多名刀牌手,專門用來跳幫肉搏戰所用的。另外一種戰船,是二百料快蟹船,雙桅二十槳,船上的武器是兩門土炮,還有擡槍、鳥銃、弓箭和肉搏兵。
就這樣的水師,連明朝的水師都不如。
雖然南澳島水師已經不敢管販賣鴉片的英國大船了,但是欺負一下中國人的小船,還是可以的,不要說路過的普通商船了,就連漁船路過,都會被他們敲詐勒索一筆。
也就在此時,一艘清軍的兩百料快蟹船正帶着兩艘百料小船,慢悠悠的在海面上晃盪,他們守株待兔等着過往商船,船上的清兵正蹲在髒兮兮的甲板上賭博。
“下注了,下注了!押大還是押小?”一名頭上盤着辮子的什長搖着骰盅。
“大!”
“我押小!”
幾名衣衫襤褸的士兵紛紛把銅板、碎銀子押了上去。
“開了,豹子,通殺!”什長笑眯眯的雙手一捧,把銅板銀子全部收進懷中。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大喊一聲:“船!快看,那邊有三條船!”
什長先是不慌不忙的把銀子銅板全部裝入自己囊腫,才慢悠悠的站起來,順着那名兵手指的方向往西面看去:“是什麼船?好像是快蟹船。”
清軍把總聞訊從船艙內走出,拿起單筒望遠鏡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只要不是英夷的大船就好了!幾條小船罷了,從我們這裡過去,還不拔他一層皮?”
“兄弟們,幹活了!好久沒生意了!”兩百料大船向兩艘小船發出信號。
對面的三艘船逐漸近了,這時候清軍把總才發現,那三條快蟹船居然是全黑的船,船身船帆和旗子都是黑色的,中間桅杆頂部懸掛着一面黑色骷髏旗。
“倒黴,是海盜!”一名清兵罵了句。
“我們是官兵,怕什麼海盜?說不定海盜船上銀子多!砍了海盜的腦袋,朝廷還有賞!弟兄們,準備上!”清軍把總瞪着血紅的眼睛看着海盜船,似乎看到金山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