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一座高大的粵式建築物跟前,這座大院子一看外面的規模就知道是三進大院,擡起頭來,越過青磚高牆,可以看到裡面的樹木和樓臺。
外面的宅門是一座石頭蓋的建築物,四根柱子上雕着龍,紅色瓦片屋頂上有飛鳳,棕褐色的木頭大門上有一個個銅釘,大門緊閉,門上面的橫匾寫着“趙府”兩個字。大門下面有三道臺階,六隻石獅子左右對稱,呈八字形擺放,顯得十分氣派。
陳新元讓傑登和詹姆士在下面等着,自己走上前,抓起銅門環輕輕叩了叩門。
門開了,一名發須花白大約五十多歲的老頭出現在門內。見到一名穿着英軍軍服的漢人站在面前,那老頭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廣西征義堂的,蘇三孃的人。”陳新元回道。
那老頭先手心向下,大拇指張開,伸出食指中指指頭,又翻過手掌,手心向上,收回食指,四根指頭指着陳新元,最後是手指向下,大拇指和食指張開人形,這三個動作,是天地會的“天地人”手語暗號。
陳新元則用手語回了“國泰民安”的暗號,這些暗號自然是蘇三娘教他的。
老頭又開口道:“地振高崗,一派溪山千古秀。”
陳新元回:“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
老頭做了個請的手勢:“果然是天地會的兄弟,裡面請吧。”
“那兩位也是我的兄弟。”陳新元轉身向傑登和詹姆士指了指。
“都進來吧。”
老頭帶着三人走進大門內,棕褐色的大門隨即關上。
大宅門內是一片院子,這是前庭花園,內有荷塘涼亭小橋,兩邊是長廊,長廊上站着十多條黑衣彪形大漢,人人腰間插着兩支*燧發短槍,背上揹着砍刀。
走進大廳內,當中走出三人,爲首的一名老者髮鬚皆白,眼神卻十分犀利,左邊一人身穿長衫,頭戴瓜皮帽,手裡搖着扇子,右邊一條粗壯大漢,眉毛鬍鬚都像鋼刷一樣,一身短打勁裝,腰間插着兩支約瑟夫M1820式雙管燧發短槍。
“在下便是新加坡天地會洪順堂堂主趙清榮,還請恕老朽眼拙,不知是兄弟是哪位頭領駕到?”那老者先向所有人拱手,又向陳新元拱了下手。
“廣西征義堂座下二頭領,晚輩陳新元,見過趙老爺子。”陳新元拱手回禮。
畢竟陳新元不是真正徵義堂的人,不好說自己是老大。
趙清榮摸着鬍子點點頭:“原來是陳副堂主,怎麼一身洋人衣服?”
“天地會也須在洋人裡發展,發展人俞多,反清復明指日可待。”
“不知道陳副堂主可有信物?”
“有,蘇堂主的親筆信,請趙老爺子過目。”陳新元說着從懷裡拿出信,畢恭畢敬的雙手呈給趙清榮。
其實這封信並沒有寫哪個人收的,是蘇三娘寫給南洋所有天地會的信,在陳新元這裡有十幾封,反正遇上一家堂口就遞上去。
趙清榮接過信,打開一看,上面的印什麼都是真的,於是笑着道:“陳兄弟請坐,那兩位兄弟請坐,光顧着說話,怠慢了各位了。”
坐了下來,陳新元這纔開口道:“要反清復明,不僅要人手,更需要錢。晚輩此番登門拜訪趙老爺子,就是爲了合作賺錢來的。”
“陳副堂主你倒是說說,如何合作賺錢?”
“晚輩在香港開了鑫源堂藥房,銷路還算不錯。如今想在新加坡開個分店,洋人那,巴德沃爾已經答應給晚輩批地了,只是欠缺人手和資金,所以找老爺子商量此事。若是合作,趙老爺子可以入股鑫源堂,只要坐在家裡,每年至少數萬兩銀子收入。”
“鑫源堂?你是鑫源堂老闆?”趙清榮不可思議的看着陳新元。
“正是晚輩。”陳新元不亢不卑的回道。
趙清榮撫摸着鬍子,點了點頭:“也太年輕了!老夫原以爲,鑫源堂老闆,怎麼說也應該是一位和老夫年齡相仿的老醫生,沒想到卻是一位少年!這鑫源堂的藥,在新加坡可以說銷路太好了,每次貨一到,都搶購一空。這藥卻是有效果,老夫身體欠佳,用了你的藥,如今精神也好多了。”
“聽趙老爺子這樣說,是願意投資了?其實投資也不用把銀子給晚輩,前輩便是新加坡的總代理,地已經有了,趙老爺子只需投錢蓋廠房店面即可,技術人員晚輩會從香港派來,賬房先生兩邊各出一名,每年分紅按股份分成。前輩要投多少銀子,自己考慮,投入多,自然佔股多,分紅也高。”
趙清榮微微垂頭摸着鬍子思索片刻,又擡起頭來:“既然是鑫源堂藥房,老夫可以考慮投股,至於投入多少,還待老夫考慮一下。”
陳新元又問道:“晚輩不僅要在新加坡開分號,還打算在金洲、婆羅洲等地也開分號。鑫源堂不僅是藥房,還牽涉到軍火,罐頭,橡膠,玻璃製品等產品。若要做大,還需要南洋的漢人大家一起投資。不知道前輩可否熟悉蘭芳公司的人?”
趙清榮道:“蘭芳公司老夫自然認得,那劉乾興也經常來新加坡。只是他們蘭芳公司大甲太劉乾興和我們天地會不是一條心的,劉家效忠大清,而我們立志反清復明。”
“這點不需要管他們,我們要的只是賺錢,都是漢人,能合作就合作。”
“蘭芳公司是比我們天地會有錢多了,他們主要是採金礦的,萬那、東萬律、沙撈越石,石隆門等地,皆有開礦。那婆羅洲島,真的是遍地黃金啊。”趙清榮感嘆道。
“那麼我們是不是有機會同他們合作?”陳新元問道。
“不太可能!”趙清榮搖了搖頭,“蘭芳公司自己內部都不合,當年羅芳伯一味效仿美利堅,搞什麼民主,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如今的蘭芳,各堂口輪流坐莊。劉乾興一心想要效忠大清,但蘭芳還有不少天地會的甲必丹,呃,甲必丹就是荷蘭語音譯,首領的意思。蘭芳大甲太下面,有九個甲必丹,每個都不合。萬那蘇丹等地土人又要造反,荷蘭人又對蘭芳公司虎視眈眈,這蘭芳公司還能存在多久都是個問題。”
“這蘭芳公司也太複雜了吧?劉乾興他們心向大清,就算了,能不能找幾個和我們一條心的首領過來共同議事?我們把生意做大了,有了錢就能買武器。”陳新元問道。
趙清榮道:“這倒是可行之策,這樣吧,老夫發出帖子,把婆羅洲、金洲等地天地會的頭領都叫過來,但至少需要半個月時間人才能到齊。”
當年交通不便,來回半個月,也是差不多。
想到這裡,陳新元道:“晚輩原本是要去歐洲的,既然如此,那就在新加坡等上半個月二十天的,必須把分號儘早辦起來。”
“你要去歐洲?去求學還是買機器?”趙清榮瞪大眼睛。
“去買機器,也是去和西方科學家交流學術。”
“煜兒,楠兒,你們出來!”趙清榮轉過頭去大喊一聲。
“爺爺!”
“爺爺!”
從屏風後面出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和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這少女一身西式連衣裙,這少年一身西裝。
“這是孫子趙峰煜,這是孫女趙紫楠,兩個孩子,趕快叫陳堂主!”趙清榮向陳新元介紹了自己的孫子和孫女。
“陳堂主萬福。”趙紫楠向陳新元道了個萬福。
“見過陳堂子!”趙峰煜拱手行禮。
趙清榮道:“老夫這孫子孫女,很是嚮往西學,若是陳堂主不嫌棄的話,就讓這兩孩子跟了你當學生吧。”